第60節
傅應呈手往前送了送,語氣帶著點淡然的散漫:“拿去?!?/br> 季凡靈掌心向上伸手。 男人指尖低垂,玉佛順著垂下指骨滑落在她手心,觸肌溫潤。 季凡靈眨了下眼:“貴嗎?” 傅應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撇開眼,淡淡道:“前兩天隨手在地攤買的,本來準備掛在車上……不值錢?!?/br> 季凡靈哦了聲。 “買都買了,順便去寺廟開了光?!备祽视植焕洳粺岬匮a了句,“保平安的?!?/br> 季凡靈奇怪道:“你不是不信佛么?” 傅應呈:“誰說的?” “教學樓下的文曲星,你從來都不拜?!?/br> 季凡靈隨口一說,傅應呈卻微愣. 半晌,好像覺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了聲,也不知道在高興什么。 男人手指勾著領口,不動聲色地松了下領帶:“我還以為,你上學的時候,都不帶睜眼的?!?/br> 季凡靈:“……”我他媽瞎子嗎。 傅應呈淡淡道:“我信不信無所謂,你信不就行了?” “也是……謝謝?!?/br> 季凡靈小心翼翼把玉牌掛在脖子上,又低頭摸了摸,順口問:“對了,你什么時候過生日???” 也不知道這句話觸到傅應呈什么霉頭。 他臉色稍冷,眼神像是在說果然如此,審視似的,盯著她看了會:“怎么,想給我送禮?” “?” 傅應呈理了理袖口,鼻腔冷淡呵了聲:“你就想著吧?!?/br> 季凡靈:“……” 我又不拿生辰八字做法,給您送禮是什么禁忌嗎? 傅應呈不肯說,季凡靈也就不問了,兩人對坐了一會,季凡靈嗑了一小捧瓜子,突然想起來:“你有事么,有事就先走?!?/br> 她還不能走。 路演期間她確實是輕松了,但演出結束以后,聚集的觀眾肯定會留下滿地垃圾,還不知道要打掃到幾點。 傅應呈沒說什么,站起身。 順手抓起那一大把薄荷糖,面無表情地裝進了口袋。 季凡靈:“……” 看來,他還挺喜歡吃薄荷糖的。 季凡靈也就想了一下,沒說什么,糖本來就是拿給傅應呈吃的。 她低頭開了新的一局消消樂,打到最后,只剩三步的關鍵時候,突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季凡靈?!?/br> “???”季凡靈抬頭看去。 不知道為什么,傅應呈竟然還沒走。 男人立在門口,側著身,遠處是無數暈開夜色的朦朧彩燈。 高大的身形逆著光,漆黑的額發被風撩動著,讓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緒。 “生日快樂?!备祽收f。 很平靜,很普通的一句話。 既沒有花里胡哨的編曲,也沒有請個樂隊來給他做配。 但莫名就是沉甸甸的。 沉得好像,心臟都稍微往下墜了一墜。 “哦?!?/br> 季凡靈倉促移開視線,胡亂在手機上劃了幾下。 屏幕上跳出“步數耗盡了”的提示。 好不容易攢的道具。 這關又被她玩死了。 季凡靈慢慢眨了下眼:“……謝謝?!?/br> * 過了三天,14日中午。 傅應呈按照計劃飛去了華盛頓,和貝普洛醫療總裁會面。 原本這是一次水到渠成的商業合作,對方也一直以最高的待遇和誠意接待傅應呈等人。 然而到了第三天早上,貝普洛總裁加文的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早上八點,傅應呈等人還沒到會議室,在走廊上,就遠遠聽見加文先生在發火,男人含怒的英文咒罵毫不避諱地傳出來: “這種丑聞為什么沒有人提前告訴我?還有什么合作的余地?你們調查九州背景的態度太讓我失望了!鬼知道明年傅應呈會不會也進監獄陪他爸去!” 門外的幾人停住了腳步。 毫無疑問,有人把傅應呈父親當年的事傳到了加文的耳朵里。 高助恨得牙癢:“肯定是惠亞醫療干的!” 溫蒂壓低聲音警告:“不要說沒用的話?!?/br> 惠亞醫療是國內老牌醫藥公司,80年代吸引了大量外資注入之后乘風而起,得到政策扶持,乘上時代東風,在部分醫療領域呈現壟斷態勢。 惠亞作為九州集團的競品公司,從很早之前開始就不滿九州。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他們做的,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這些年,惠亞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動作還做得少么? 高助小心地看著傅應呈的臉色。 傅應呈臉色沉冷,抬手推門,走了進去。 原本用于商談的房間極為寬敞,地上散落著砸碎的中式茶碗碎片。 加文往常都會立刻站起來迎接,然而今天,卻只是坐著,掀眼瞥了眼傅應呈,手指搓著自己的額頭。 傅應呈面色如常地在他對面落座,語氣平靜:“有什么話,當我面說?!?/br> 好像撕開一個宣泄的口,加文立刻控訴:“我昨晚聽說了你父親的所作所為,間接導致數百人延誤治療死亡,其中甚至大部分是兒童!” “所以?” “這種無視藥物質量和器械安全的行為,在我們國家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在我們國家同樣無法容忍,”傅應呈冷冷道,“否則他也不會在監獄里了?!?/br> “這種駭人聽聞的丑聞,一旦散播出去,你知道會對貝普洛的聲譽產生多大的影響嗎?” “貝普洛傳出和九州合作的新聞之后,股價一夜暴漲七個點?!备祽收f,“影響是好是壞,您心里比我更清楚?!?/br> “這是兩碼事!” 加文騰得站起,臉龐赤紅,手舞足蹈,情緒激昂。 他自己帶的翻譯完全跟不上他的語速,在旁邊尷尬地站著。 傅應呈如一座狂風驟雨中巋然不動的巍峨冰山,對面如沸水潑面般的憤怒叱責,他的氣場也沒有絲毫動搖。 每一句回應,都像是刀子,筆直精準,切入對方的話里。 低沉的嗓音,音量并不大,氣場卻隱隱壓過了加文。 高助在一旁心驚膽戰,汗如雨下,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 傅應呈語速很快,而高助的英文水平不如溫蒂,全程聽得云里霧里,只勉強聽懂了最后一部分。 “今天來跟你談生意的是我,創建九州集團的人是我,坐在你面前做出承諾的人是我?!?/br> “傅致遠是傅致遠,傅應呈是傅應呈?!?/br> “這個道理,連三歲小孩都明白,想必加文先生也不例外?!?/br> …… 一通發泄后,加文先生在傅應呈最后這句話前,怔愣了很久。 片刻以后,他抬了抬手,示意翻譯可以走了,讓他和傅應呈單獨待一會。 因為對方的下屬離開了房間,溫蒂和高助有眼力見地隨之離開,將房間留給二人。 高助走出房間,腿都在發軟。 他忍不住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探頭:“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白來一趟?!?/br> “不可能?!睖氐俨戎毟吒?,靠墻站得筆直。 高助詫異:“你為什么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那是傅總?!睖氐倌坎恍币?。 “——這種程度的質問,在你就職之前,他就已經面對無數次了?!?/br> 約莫半小時之后,房門被笑容滿面的加文重新打開。 他喊雙方的秘書和助理等人進去,進行下一步合同的細則敲定及簽署工作。 比起家族傳承和子承父業,西方文化還是更崇尚個人英雄主義和力挽狂瀾的強烈人格魅力。 傅應呈毫無疑問征服了加文,加文一開始把茶碗摔了,最后還是他自己屁顛顛地去拿了套私藏的青花瓷給傅應呈用,還熱情地親自按電梯送他下樓。 但只有熟悉傅應呈的人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