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那他有的一切,都該是她的。 結果他什么都沒做,什么都做不了。 少年找回自己的聲音:“而且江家小面,事兒不多,隨時都可以請假,我媽人也很好的……” 季凡靈總算是放下手里的活,抬頭,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夜幕里,少年眼神愧疚又熱烈,讓人想起一個勁搖尾巴的大狗 這小孩還挺,知恩圖報的。 他讀書受了傅應呈的資助,想報恩的心都寫在臉上。 可能是上次看她跟傅應呈一起吃飯,以為她跟傅應呈關系很好,都找到她跟前來了。 季凡靈很輕地笑了聲:“讓我去給你干活?” 江柏星心思一動,以為她同意了,就聽到女孩淡淡來了句: “——想得美?!?/br> 江柏星:“……” 另一邊,北宛一中高二三班的高中生們正在大吃大喝。 “江哥在搞什么?半天不回來,掉廁所了?”一人擼著串,突然想起。 “不就在那嗎?”旁邊的男生靠著椅背張望,抬手指向遠處,“他在搞什么?跟服務員說話?” “不會是打算偷著結賬吧?!表椑ぬь^,“說好了aa的?!?/br> 剛說話的人眉頭一緊:“臥槽?他和服務員吵起來了?” “不會吧?” 幾個學生紛紛看去,只見遠處的江柏星攤開手,很激烈地在說著什么。 他面前的女孩身形纖細,頭頂只到他胸口,敷衍地轉身想甩掉他,而江柏星很有幾分巴結地,屢次三番繞到她面前,試圖讓她看看自己。 最后,江柏星拉住她,口不擇言地說了句什么。 只見女孩動作一頓,仰頭,抄起記菜單的小本本,踮起腳,梆的一聲,扎扎實實,像訓小孩一樣,敲了下他的頭頂。 幾個男生傻眼了: “……臥槽!江哥被服務員揍了!” “沒天理了還?” “誒誒!服務員動手了!沒人管管的嗎!” 幾個男生抗議著齊刷刷站起來,正準備替江柏星打抱不平,就看到少年耷拉著眉眼,揉著頭,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江柏星!你行不行???” 江柏星見他們幾個跟要干架似的:“怎,怎么了?” 項坤氣急敗壞:“那服務員對你干什么了!” “不不不不不?!?/br> 江柏星嚇壞了,“不是的,我認識她!她是我,我……重要的朋友??!” 幾個人一愣,怒氣頓消,互相推搡著,露出陰陽怪氣的嬉笑:“哦~~~重~要~的~朋~友~” 江柏星:“……” 少年呆了兩秒,耳朵通紅地撲上去拼命跟他們狡辯:“不是那個意思!不許這么想!是我對不起她!” 幾個好兄弟聞言更癲了:“是~我~對~不~起~她~” 少年手忙腳亂地鎮壓起哄的兄弟。 這么多年沉積的內疚,每年清明掃墓時的祭奠,父母掛在嘴邊的話語,早就讓季凡靈變成一個類似于符號一樣的東西,是完美的,是神圣的,是說不得的。 更別提這群男生的起哄,雖說不上惡意,但確實有點犯賤,江柏星聽得心驚膽戰,都怕把天上的jiejie……弄臟。 無論如何,他知道了jiejie在哪里工作,也算是新的進展,就算是天天硬磨,也要讓jiejie去過更好的生活。 還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除去幼年時的記憶和說不清的直覺,他還需要更確鑿的證據。 他得想個辦法試探。 確認她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 周五晚上九點,北宛機場。 陳師傅早早將邁巴赫停在接機口,傅應呈從機場出來的時候,空中飄起了零落的小雪。 男人身形高挑,沒有撐傘,寬闊的肩上落了零星幾點雪片。 陳師傅替他開門,敏銳地察覺他心情很差。 是那種連軸轉工作,缺乏睡眠,還盡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后,冷到冰點的差。 上了車,傅應呈給韓文韜打了個電話,寥寥幾句,讓他從德國滾回來,歐洲項目部,從他打的這通電話起,換由張簡全權負責。 對面在電話那邊音量很大的急切申辯,傅應呈冷冷打斷,只一句話:“上次已經警告過你了,還想要多少次機會?!?/br> 掛了電話后,傅應呈打給溫秘,讓她安排明早的高管人事調動會議,走一個工作交接的過場。 兩通電話,讓明明暖氣充足的車廂里溫度驟降。 傅應呈簡短發了幾條消息,按了按眉心:“陳師傅,東西……” “已經送過去了,”陳師傅說,“放在您門口的地毯上了?!?/br> “好?!?/br> 陳師傅斟酌了一會,小心翼翼地開口:“……送東西的時候,還碰到了季小姐?!?/br> 車廂里的氣氛悄無聲息地變了。 傅應呈抬眼,無聲看了眼后視鏡里陳師傅。 陳師傅說:“她拎了一袋石榴,好像是打算送給您?!?/br> “也放在門口?” “沒有,您不在家,她就拎走了?!标悗煾笛a充道,“我看她一個人回去不方便,送她回去的?!?/br> 傅應呈嗯了聲,視線移到窗外,好像并沒有放在心上。 陳師傅說這話沒有邀功的意思,傅應呈出差滬城他本來就沒事干,開車是他分內的工作,他也就是隨口提了這么一嘴。 細雪落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刮器規律地左右刮盡。 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約莫一刻鐘之后。 后座突然傳來一聲很輕的氣音,好像漫不經心地,飄來一句: “……她不過是,借了我的錢,想還人情?!?/br> 陳師傅一愣。 跟他說話嗎? 還在想這事兒呢? 陳師傅腦子轉了半天,不知道傅總在下哪門子的結論,斟酌著開口:“但我覺得季小姐是真心的吧,借錢之后還錢就好了啊?!?/br> “你不了解她?!备祽噬ひ艄啪疅o波,不摻一點情緒。 “——她這個人,只想和別人扯平?!?/br> 按理說,傅應呈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陳師傅就該閉嘴了。 但好歹打年輕起就開了二十年車,陳師傅也混成了人精,微妙地從話里嗅到了一點特別的味道。 有的時候,一個人表面上在和別人爭論,實際上內心卻是,無比渴望被否定的。 “但是,”陳師傅說:“都夜里十一點多了,來一趟也不容易。如果不是圖水果新鮮,大可以等到休息日再來?!?/br> 車廂里沉默了。 這份沉甸甸的安靜壓得陳師傅心虛,亮著紅燈的路口,陳師傅將檔位推到p檔,不動聲色地往后視鏡瞄了一眼。 男人穿著墨黑色的長款大衣,沒有像平常一樣在后座辦公,只是側臉望著窗外。 夜間的光影穿透深色的車窗,在男人面部折出薄冷的骨骼感,像尊寡言又矜貴的雕像。 唇線也是抿緊的。 只有唇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了一點,半天都落不下去。 陳師傅:“……” 這是在高興吧? 頭一次發現,傅總還挺容易高興的。 傅應呈稍微一動,陳師傅立馬收回了視線。 男人沉默了兩秒:“去吉星街吧?!?/br> 陳師傅:“好的傅總?!?/br> 北宛機場在市郊,他們到吉星街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空中飄著薄薄的細雪,街道寂寥,客人幾乎走光了,服務員也難得清閑,有的在角落里看視頻,有的在桌前吃炒飯。 坐前臺的女生原本迷迷瞪瞪地玩手機,看見傅應呈的臉,瞬間變得精神抖擻,剛開口喊了聲“你好,幾位?”,傅應呈掃了一眼室內,轉身掀簾而出。 季凡靈不在。 傅應呈踏進雪里,在室外塑料棚里也沒看到她,正想發個消息,突然聽到屋后傳來影影綽綽的說話聲。 傅應呈循聲望去,兩家店鋪之間,短短一截漆黑的窄巷后,屋檐下,女孩背對著他,坐在塑料凳上,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機。 穿著短棉服的高中生,蹲在她面前,很有點無奈:“jiejie,你有什么條件,可以說的嘛?!?/br> 季凡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