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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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梟看著易鳴鳶因為蹲下脫鞋的動作而不經意間露出的半扇雪白香肩,微濕的發髻落下幾絲,乖巧地搭在如綢緞般細膩的肌膚上。 盡管已經立刻回過神來,靠著研墨來轉移注意力,可那含露玉瓣般的景象就這樣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手里力道不均勻難免灑出幾滴落在桌上。 屋子外面還下著雨,他驟然想起那雙皮履是照自己的尺寸做的,放在書齋里供更換,雖然自己一次也沒穿過,但一想到公主的腳被包裹其中,所有的熱氣直轟腦門,詐出了從兒時起便比他人匱乏的年少輕狂。 “好,我們這就開始看吧?!币坐Q鳶踩著松軟的皮履,腳底輕松了不少,隨意地搭在底下的橫杠上晃悠了兩下,眼睛掃了程梟的磨墨成果,濃淡適中,夠兩個人用了。 她拿起毛筆伏案,順嘴回了之前的話:“就快要盛夏,這雨統共也不會下幾日,可能明天就停了,況且你這里書房比我的大,走兩步的事別這么客氣?!?/br> 這么多書也不是三五日就能看得完的,為了避免錯漏,都是一個人看完遞給旁邊的人再看一遍,手邊還要備著筆墨紙硯隨時記下些零碎文字以供對照,免得看到后面頭昏腦脹,記得下本忘了這本。 是最蠢笨的辦法,但他們現在也只能這么做。 靜謐的書房內時不時發出紙張翻動的響動,伴隨著寫字動作間衣袖摩擦的聲音,屋外的雨水順著雨鏈滑落到地上,積出一小塊洼地。 “這二十多年間,拋開那一紙信件,他做出的實績也能稱得上一句鞠躬盡瘁了?!背虠n合上手中的《治民方要》,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隨后拿起后面的一本,是封面上沒寫任何字的小冊子,手感略輕,他也沒太在意便翻開了,心里想著大約是早些年寫下的。 易鳴鳶有點困,加之旁邊剛點上的油燈有些晃眼睛,正使勁眨眼打起精神,聽了他的話還以為是叫自己過去看獨到的見解,隨即湊過去一個腦袋,“唔,怎么了?” 下一秒困意全無,瞪大雙目看著程梟面前的東西,以為自己是在睡夢中,才見到這種離奇的畫面。 那圖冊上畫著好多對小人,皆四肢交纏,有的媚眼如絲,互相望著似乎有nongnong的情意說不完道不盡,有的奔放狂野,毫不掩飾情|欲,而唯一相同的是角落上寫著讓人臉紅的詳細描述,其大片風光直讓她差點靈魂出竅。 易鳴鳶:“?” 這是什么東西? 程梟按著書頁,聽到易鳴鳶的動靜率先看向她,是以還不知道手中現在壓著的是什么燙手山芋。 公主怎么這個表情? 他看到公主的反應很奇怪,帶著疑惑低下了頭。 然后,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白色的紙頁翻飛扇動。 那本書就這樣飛出了屋外。 “這,這個,庫房中怎么會出現這種東西?” 程梟緊張的時候偶爾會磕巴,和一直以來那種沉穩鎮定很不一樣,“公主快把它忘掉,別臟了眼睛,我現在立刻去將它處理了?!?/br> 說完逃也似地跑出去找那被雨淋濕了的圖冊。 易鳴鳶張了張嘴,眼睜睜看著人沒帶雨具就沖了出去,猛然間想起昨日太子妃和自己說的話。 太子妃當時說的是“算了算了,我回去差人送幾本書給你?!?/br> 讓易鳴鳶再重生八百回都想不到是這種書??! 她羞憤欲死,感覺是自己玷污了探花郎一直以來的鳶雅端正,讓他看到這種艷俗的東西,失了儀態。 嫂嫂,你可真是害慘了我…… 她不愿面對這一切,也不知道等程梟回來了要怎么解釋,把腦袋埋在臂彎里裝鵪鶉。 深吸了兩口氣,易鳴鳶反過來想想,既然嫂嫂說的是幾本,那方才被扔出去的那個可能只是滄海一粟,其余的混雜在書堆里的指不定會在日后被翻出來。 要命??! 困意被折騰得全都飛了,她悔恨交加,趁著程梟還沒回來,先把桌上的找了一圈,又快步到書架那里把每一本書都翻找過去。 半炷香的功夫被香艷的畫面沖擊了好幾次,三個書柜找下來讓她抽出了七八本。 手上又多又重,正愁沒地方放,易鳴鳶轉眼就發現畫筒旁有一個不大的書櫥,矮得幾乎整個被畫筒擋住,看上去正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就是那里了! 易鳴鳶抱著一直在下滑的圖冊,小心地把它們放下,再打開書櫥的門。 里面沒有她想象的空曠,而是擺放著幾樣東西。 她想把東西挪個挪,只要撐過今晚,等明日程梟去上值,她就可以把這里的小黃畫冊都搜出來,讓今天這樣兩廂窘迫的事情再也不要發生。 里面的東西到手有幾分的熟悉,易鳴鳶端詳了兩下,青色封皮,上書七字書名:少年蕩人間游記。 嗯?這不是妙筆先生寫的書嗎? 松霜齋只有他們二人會來,程母與哥嫂有另外的房間,她的那幾本都放在自己的臥房中,不會放到這么個小書櫥中。這么看來程梟也是個買了先生話本的書蟲。 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書友,易鳴鳶淺淺一笑,想著以后可以多一個人與她一起等妙筆先生的下一卷話本,這苦苦等待也算是有了分擔。 收拾出一小塊空當,易鳴鳶扒著書櫥想把小黃冊子們往里面塞,卻在這個時候發現了不對勁。 等等?下面兩本是嶄新的印稿,可上面被裁成大小相同的粗糙宣紙,還有上面那熟悉的行書。 她是買過手稿的,連續幾日看至夜間,先生寫字氣勢磅礴,筆畫飽滿,行如鳶冽之風在紙間舞動。 易鳴鳶反復把宣紙上的字用眼睛描摹了無數遍,怎么看都覺得這分明是妙筆先生的手稿! “公主,你在看什么?”聲音冷不丁從背后響起。 程梟嘴角微微勾起,俯身親了一下她泛紅的鼻頭,“好?!?/br> 說著,他手腕一轉,把雪球向上輕拋了出去,不久后,松散的雪塊掉在二人相貼的肩膀上。 冷冰冰的雪粒掉到易鳴鳶臉上,她忙捂著臉蛋揉了揉,又伸手給旁邊的人搓搓臉,“你沒有穿大氅,就這么薄薄的兩件,我們還是回去吧?!?/br> 第45章 雅拉干二十五里外 也許是所有危險都已被程梟派人鏟除過的緣故,林子顯得格外空曠寂寥。 這次易鳴鳶走得很順利,她走出城門后第一時間棄了累贅的車架,騎到馬上快速趕路,有過前天逃跑的經驗,她輕松避開所有的彎路,直直穿過了榆樹林。 “快到了,很快就到了,堅持住?!币坐Q鳶揚鞭抽了馬屁股一下,在猛急的風中小聲給自己加油鼓勁。 巡邏的士兵現在恐怕已經發現她逃走的事情了,為了不重現被抓回去的慘劇,她現在必須一刻不停地駕馬狂奔,這樣才能一點點增加不被追上的可能。 身上的酸軟還未完全消退,易鳴鳶咬牙待在沒有馬鞍的坐騎上,踩著鐙稍稍立起,離開馬背,以此分擔腰臀上的肌rou。 易鳴鳶想說不是這樣的,但太子妃嘴比她快多了,“沒想到看著溫吞像個君子,竟然打的這個主意!你等著,我現在就讓府上侍衛打他一頓給你出氣!” “二皇子下朝時囑咐人去取了老夫早些年寫的東西,想來并不是無的放矢,你與公主夫妻兩個很聰明,但小心別聰明反被聰明誤,聽老夫一句勸,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們能夠沾惹得了的?!?/br> 文和暢抽過程梟手上拿著的書,撣了撣上面沒剩多少的灰,仿佛想到了久遠的記憶,念了封面上的兩個字:“春秋,是本好書,拿回去多讀幾遍?!?/br> 沒等程梟說出任何話,文和暢就轉身疾步離去,寬大的衣袖隨風飄蕩,鬢邊空增了一股滄桑。 “起風了,方才太陽還大得厲害,怎么突然變了天氣,程大人!你愣著干什么,快回來收書??!”杜康平朝著程梟的背影大喊。 “這就來了?!背虠n把《春秋》收進衣襟中,靴子在石板上一轉,回頭搶救將要被雨淋的書。 公主府中易鳴鳶腳尖稍頓,片刻的怔愣后,她轉身拔足狂奔,上馬后朝著第八雪山的方向絕塵而去。 在她身后,有士兵想勸說右賢王下令讓他們原地待命,不準去任何地方,可還沒等他開口,血統優良的汗血寶馬早已跑出了百米遠,比起違逆大王的命令,他們更怕達塞兒閼氏出事,因此一咬牙,全都策馬跟了上去。 伴隨著戰馬的嘶鳴聲,千余人如同潮水般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易鳴鳶大腦一片空白,她渾渾噩噩地沿著地圖來到一片凌亂的山腳下,地上凹凸不平,仔細觀察之下能發現零碎鎧甲的痕跡,等她回神的時候,已經下馬趴在地上不知翻了多久的雪,一雙手被凍得僵硬通紅。 她好不容易摸到一點人的輪廓,顫著手扒開表層雪塊,絕望地發現那是一只硬似冰塊的手掌,早就沒了人的體溫,她不敢在外面哭,因為淚水不消片刻就會凍成堅冰把眼睛刺傷。 易鳴鳶跪在雪地里,膝蓋處不斷被融化而成的冰水濡濕,逐漸變成兩灘臟污,無數淚水被憋回眼眶中,化為無力的一聲哀嚎,“人呢,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達塞兒閼氏?!?/br> 半晌,搜尋的士兵聚集過來稟報,皆對著易鳴鳶搖了搖頭,趕過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若是雪崩后兩柱香時間內或還有救,現在腳下這些,恐怕早就死透了。 易鳴鳶看向眼前積雪產生的斜坡,他們暫時只能走到第六雪山向北十里的地方,再過去一點雪太深了,約莫能埋到人的肩膀,強行前進的話人和馬都會陷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搓手摩擦,緩慢地站起身活絡血液,跺腳抖掉靴子上的雪,往一個個挖出來的坑中看去。 攏共挖出了三四十具尸首,有些埋得深,最多只能挖到胸口以上,易鳴鳶仔仔細細地掠過他們的面龐,漸漸產生了疑惑。 他們生前由于長時間處在極寒的溫度下,臉色全都呈現充血的紅色,確實是凍死的,還有些渾身青紫,這是被積雪的重量壓死的,唯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尸首面容平坦,眉眼之處并不深邃,也就是說他們都不是匈奴人。 巨大的荒謬感沖入易鳴鳶的腦海,她蹲下身,順著半截軀干刨下去,衣裳的手感有些奇怪,不是轉日闕中統一穿著的羊皮里襯,且針腳亂七八糟,倒像是臨時用其他皮子拼接趕制而成的。 她想起爹爹曾說過,大鄴的軍隊中,會將士兵的姓名和籍貫縫在領子內側,她伸手一翻,果不其然在最里面的衣領上發現了用細密的棉線縫出的內容——王二虎惠州陽舒縣廣濟村。 是大鄴人沒錯。易鳴鳶難得沒羞起兩團紅暈,不久于人世的認知讓她倍加珍惜陪在程梟身邊的時光,她縮著身體拽住他的褡褳,說:“跟你待一起久了,臉皮也厚不少?!?/br> 對她少見的黏人態度,程梟簡直愛不釋手,拿掉獸首面具低頭笑道:“跨過火堆,驅邪消災,阿鳶以后要健健康康的陪我一輩子,如果現在臉皮變厚一半,幾十年后豈不是都能跟城墻比比了?” “沒有一輩子?!币坐Q鳶面容掩在面具后方,小小聲說。 哪有什么一輩子,他們還剩下的時間連三天都不滿,剛到雅拉干的第二天,她便和黎妍說好自己搞定地圖,馬匹和令牌,她觀察布防換崗的規律,到時候若沒法拿到令牌,二人就找人手薄弱的時候逃出去。 自從有了另一番打算以后,每次聽到程梟口中對于未來的憧憬,她都倍感愧怍。 “什么?”程梟聽不分明,問了一句。 易鳴鳶放出聲音,“我說,城墻都沒你臉皮厚?!?/br> 她眼中悲傷的情緒流轉,抓著男人衣襟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片刻的無言后,程梟突然開口: “前幾天的時候,我聽說喇布由斯拿刀指你?!?/br> 他雖然對部下在族中的行為并不多加管束,戰場之外程梟給他們法度之內的絕對自由,但這并不代表著有人能給他的閼氏委屈受。 喇布由斯一向在戰場上是個沖鋒陷陣的好戰士,為人卻高傲自大,常與人齟齬不合,鬧到鼻青臉腫的程度。 易鳴鳶倒不覺得這有什么,意見不合乃是家常便飯,二人立場不同而已,她能理解,“我想讓匈奴女子避免在生產后幾個月內再度受孕,他覺得我別有所圖,一時激動便拔了刀?!?/br> 面具有些影響呼吸,她抬手向上摘了一半,堪堪遮住額頭,露出來的半張臉艷如桃李,柔聲說道:“我沒有傷到,所以大王別責怪他好嗎?” 大王這個稱呼總能讓易鳴鳶想到占山為王的山匪,豪橫跋扈,此時第一次這樣叫程梟,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后。 唯一不用的是,她說的是勸解之語。 “為什么這么做?”程梟抬目看了一眼前方拿盆端碗準備潑水的孩子們,他還聽說易鳴鳶施針解救了一個婦人,卻拒絕給親眼見證著出世的孩子起名。 他不認為她是如喇布由斯所說的那樣心機深沉,但對她的舉動仍然覺得費解。 易鳴鳶從他身上下來,和他解釋了一遍接連生產對身體的傷害,手指曲起作酒杯狀,“當時跟師傅學醫時,我翻了許多醫術,人就像是一杯酒,生孩子就像是倒出來一點酒,如果生得太多,酒液沒了的時候,人自然也如朽木一般走到了盡頭?!?/br> 她說得繪聲繪色,很令人信服,程梟聽后若有所思,“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