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江城大學的教務部還沒發下期末考試的安排表, 沈凝煙的暑假就被“貼心”的特助和系統安排得滿滿當當——除了探親和情侶出游，剩下的二十幾天里都得工作。

    當然，特助十分貼心地表示沈凝煙要是不想坐辦公室, 她可以安排沈凝煙出外景或是在樓頂搭個臨時辦公室。

    “考慮到開銷問題，我建議您去樓頂辦公，”特助像是想到什么, 突然挑了下眉毛：“公司員工偶爾會去樓頂燒烤?！?/br>
    群英的待遇還是非常不錯的，食堂里經常備有用于燒烤的生rou。

    “算了，我去頂樓只會影響她們的胃口?！鄙蚰裏熯€是有點自知之明：“比起跟員工處成一家的老板，她們更喜歡的事少錢多的老板?！?/br>
    誠然，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老板們為了加強員工們的歸屬感和企業凝聚力，會像日廠那樣實行“終身雇傭制”, 同時也對各層員工的距離一壓再壓, 幾乎能讓底層員工和老總直接對話。

    就當時的局限性來看，這種安排非常符合社會主義的人情味, 同時也對校辦出身的實體業加上了“齊心協力”的buff。

    然而這種模式也是有利有弊的。

    “終身雇傭制”讓這類企業很難應對外部風險，同時也讓“鐵飯碗”的員工變得兩極化——卷的往死里卷, 咸魚的往死里咸魚。

    可以說，90年和00年的內卷, 躺平, 都是老前輩們玩過的。

    沈凝煙希望她和員工就是非常純粹的金錢關系。

    她給多少錢，對方就干多少活，一拍兩散時也能和氣握手, 不要鬧得毫無體面。

    “前五集的大綱……不，是關鍵劇情幫忙發給小宋導演, 另外……”沈凝煙咬了下筆帽，想起她的網游計劃：“約個時間讓其她股東過來開會, 然后問下員工里有沒有干過網游?！?/br>
    按理說，網游的發展是在手游之前，尤其是在08年后，國內的仙俠網游，垃圾頁游如雨后春筍般層出不窮，所以在這方面的經驗是很有保障的。但是鑒于群英的成員大都沒有在一線廠商的工作經驗，甚至放眼最重要的技術組，也只有奔三的劉煒寧可擔大任。

    “好的，我會在兩天內給您答復?！碧刂讼码S身攜帶的文件夾，提醒道：“別忘了明天下午還要約見江城博物館的負責人，以及易華的代表?！?/br>
    特助想起劉煒寧和易華的恩怨，于是小心看了沈凝煙一眼，遲疑道：“您有跟劉總說過易華想入股‘揚帆起航’的事嗎？”

    “聊過，煒哥表示以公司的利益為主?！鄙蚰裏熢缇徒o劉煒寧打過預防針，弄得對方哭笑不得：“沈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分得清私仇和公司前程?！?/br>
    別說是挖墻腳這類的大廠基cao，就是像迅游那樣和易華打得死去活來，鬧了幾場大型官司的死敵，都能在下一秒放下仇恨，和易華握手言和。

    畢竟賺錢嘛！生意，不寒顫。

    “那我和易華的對接人確定下明天的見面時間?！碧刂脑捯袈涞?，“揚帆起航”的郝瓊就打來電話：“老板，你能派幾個電腦專家過來嗎？”

    “咋了？”沈凝煙從對方的語氣里聽出一絲不妙的氣息。

    “我們被黑客攻擊了?！焙颅偠⒅t字刷屏的網站首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要求一百萬的消災費，否則就將后臺里的存稿全部散出?！?/br>
    “一百萬？”沈凝煙挑了下眉毛，語氣凝重道：“你有證據嗎？”

    按理說，搞網絡襲擊的不說是聰明絕頂，但也過了聰明人的及格線。尤其是在20世紀后，網絡襲擊的難度直線上升，能在“這行”干出名頭的，那可真是有兩下子。

    所以像這樣的聰明人，應該不會明著勒索，而是繞圈子地暗示苦主花錢消災。

    “有，他們用勒索信刷屏網站首頁?！焙颅傆米詴T的賬號登錄網站，結果顯示正在加載中。唯獨用公司的賬號登錄網站，才能看見首頁的紅字刷屏：“我拍給你了，想想辦法吧！”

    “哎！知道了?！鄙蚰裏焽@了口氣，決定用內卷值消災，然后看看哪個龜孫敢動她的網站。

    與此同時，國內的游戲論壇上，一個叫【群英你騙我感情】的id發了條很是囂張的帖子，嚇得管理員想封號卻發現自己被封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帖子沖上熱搜，被吃瓜群眾瘋狂轉載。

    【如標題所示，我已入侵揚帆起航的網站，要求他們退還我在《鏡中花》里的消費?！?/br>
    【……這是什么迷惑發言？】

    【不是??！兄弟，你跟群英的仇關人家“揚帆起航”什么事？】

    【平平無奇的漫畫網站躺著中槍。鏡子粉都是腦癱，鑒證完畢?！?/br>
    【樓上的少女粉能不能披張皮再出來放屁，你們的臭味隔著三四層樓都能熏到我?！?/br>
    【彼此彼此，相較于群英的登月碰瓷，我還沒那么厚的臉皮?！?/br>
    【呵呵，誰碰瓷誰還不一定?！?/br>
    【歪樓的能不能出去決戰，我是來看傻x樓主自爆犯罪過程的，對物種的多樣性沒興趣?！?/br>
    【是??！吵架的傻叉粉絲滾遠點，別擋著我們吃瓜?！?/br>
    【言歸正傳，樓主還好嗎？能把大瓜吐完嗎？要是有警察蜀黎看到這個帖子，能不能代替樓主解釋下來龍去脈?！?/br>
    【是??！警察蜀黎，麻煩告訴下我們到底發生了什么?！?/br>
    【喂！樓主，你還活著嗎？活著的話別吊著大家的胃口，我想看看哪個傻叉……啊不！是高人敢在公開論壇上直播犯罪?！?/br>
    【糾正上樓上的語言漏洞，是轉播不是直播?！?/br>
    【管他的，樓主趕緊吱幾聲，別讓帖子沉下去?！?/br>
    【是??！樓主，沒被警察蜀黎請去喝茶的話趕緊吱幾聲?！?/br>
    【樓主?！?/br>
    【樓主？】

    帖子里的吃瓜群眾不斷刷屏，直到論壇的負責人早起鎖了整個網站，在一片鬼哭狼嚎中維修六小時，然后發出一條長長的通告。

    吃瓜群眾耐著性子看完通告，只在最后幾行了解到貼主因為襲擊國內網站而被警察請去喝茶。

    原本以為對方只是口嗨的吃瓜群眾全都驚了，然后就是刷屏似的討論。

    第87章

    沈凝煙原以為搞出這事的應該是個在上大學的中二病, 而且鑒于“揚帆起航”本就是由熱心粉絲幫忙建起的網站，所以它的防火墻技術差的讓劉煒寧都沒眼看了。

    至于為何不對“揚帆起航”的防火墻技術進行更新……

    說句不好聽的話，“揚帆起航”本就是靠群英的引流茍到現在, 最多是從泄洪式地打水漂變為尚能溫飽。

    尤其是在15年前，付費用戶的人數還沒被90后和00后支撐起來，所以“揚帆起航”和無數網站一樣, 都是靠著廣告費茍延殘喘。

    群英那邊能給點技術支持，都是看在大股東的份上。

    讓它給錢？

    門都沒有。

    要是沖著股東的面子給“揚帆起航”開了先例，那么資金緊張的pilipili就會緊隨其后。畢竟相較于貢獻極少的“揚帆起航”，pilipili在群英的創業之初不說是立下汗馬功勞，但也稱得上貢獻非凡。群英沒道理給“揚帆起航”資金援助，而不向pilipili伸出援手。

    所以在黑客進攻前, “揚帆起航”的程序員們忙著處理沈凝煙提出的版面問題, 壓根沒管薄如蟬翼的防火墻。哪怕是在黑客入侵后，他們也沒有應對的手段, 只能讓急上火的郝瓊四處求援，然后給警局打了求助電話。

    沈凝煙收到系統的內卷值報價后, 差點被上面的數字嚇得噴茶：“多少？”

    緊張之下，沈凝煙完全忘了她是在和系統說話, 導致門外的特助聞聲問道：“老板, 有事嗎？”

    “沒，只是跟人通電話時情緒激動了點?！被剡^神的沈凝煙下意識地捂住嘴，向系統再三確認道：“真是四千內卷值？”

    一個襲擊“揚帆起航”的黑客而以, 居然值四千個內卷值？

    沈凝煙在短暫的錯愕后，除了rou疼就是悔不當初：【麻了！我該報警求助而不是動用內卷值?！?/br>
    倒不如說, 對系統的過分依賴讓沈凝煙產生了“有事就用內卷值”，“內卷值能解決一切”的慣性思維。

    更可怕的時, 這種慣性思維不同于求助警察的社會常識。前者是隱患，后者是保障。

    總之在百味雜陳與頭腦風暴下，沈凝煙終于想起那個“昂貴”的黑客，讓她花了四千個內卷值買教訓的人。

    …………我是分割線…………

    “說吧！你這丫頭到底是考試沒考好，還是在家被父母訓了，才搞出這種驚天動地的cao作？”川蜀的警局里，經驗豐富的老警放下搪瓷杯，給對面的少女遞了杯茶，苦口婆心道：“年輕人有點脾氣是很正常的事，誰沒個熱血上頭的時候??！但你得分場合，得為后果買單?！?/br>
    上了年紀的老警估摸著也是女兒的人，說氣話來感情真摯，那叫一個苦口婆心:“要是有不痛快的地方可以跟父母，老師，或是心理咨詢熱線聊一聊，不要沖著一時的情緒毀了自己。尤其是像你這樣的聰明小孩，應該好好念書，考個好大學，然后報效祖國，而不是為著電子垃圾毀了自己?！?/br>
    “什么電子垃圾呀！您到底在說什么呀！群英是個不做人的公司，但這并不意味著《鏡中花》是個垃圾游戲?！痹緦斓膯栐捠值钟|的少女激動道：“《鏡中花》是個好游戲，它只是被某些人給毀了，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少女咬著嘴唇，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干脆腦袋一別，擺出一副極不合作的姿態。

    一旁的女警都無奈地嘆了口氣。

    早在少女被逮捕時，她就跟對方的家長通了電話，結果一個在美國，一個在歐洲，徒留保姆和臥病在床的姥爺為少女的處境憂心忡忡，但也無能為力。

    “對方的家長說了，給孩子一個教訓也不見得是件壞事，最重要的是“揚帆起航”和游戲論壇那邊怎么說?！迸隽藛栍嵤?，才對老警說道：“那孩子的父母表示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沒啥大不了的?！?/br>
    “哪怕是讓他們的女兒去看守所里呆上幾天？”老警只覺得拳頭硬了，但又對這類家長無計可施。

    女警也顯得十分無奈：“他們覺得在國內坐牢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們的女兒足夠聰明，去國外留學找個高薪工作也是很簡單的事情?！?/br>
    “好吧！我算是理解這丫頭的脾氣為何養的如何……尖銳?！崩暇瘬狭讼露?，打算跟“揚帆起航”和游戲論壇的負責人說說情，別和小孩子過不去。

    “人呢？”沈凝煙坐最近的航班趕到警局時，周圍只剩幾盞霓虹燈在那兒彰顯存在。

    前臺的輔警吸著泡面，抬頭眨了下眼睛：“您是？”

    “群英……不，‘揚帆起航’的負責人?！鄙蚰裏煱汛ㄊ窬趾途W警發來的消息展示給輔警看，后者將沈凝煙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嫉妒道：“您還在上學？”

    “今年升大二?！?/br>
    “那可真是年輕有為?！陛o警放下泡面，擦了下嘴，將沈凝煙領去問訊室：“沈叔，‘揚帆起航’的人到了?！?/br>
    “您好?！?/br>
    “你好你好，等你多時了?！崩暇妬淼氖莻€年輕人，不免松了口氣。他最怕“揚帆起航”派個上了年紀的律師過來，或是對川蜀警局的調節視而不見，直接把屋子里的小丫頭告上法庭。

    沈凝煙把自己的名片交給老警，后者同前臺的輔警一樣，先使用復雜的眼神大量了下沈凝煙，隨即贊了句“年輕有為”：“你知道這次襲擊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鬧起來的嗎？她們家的情況有點特殊，父母都是海外華僑，所以只有臥病在床的姥爺和保姆替她奔走?！?/br>
    “警察先生，我很清楚是誰對我的網站實施攻擊，并且對攻擊者的動機和家庭毫無興趣?！鄙蚰裏熌托穆犕昀暇拇蠖无q解，禮貌道：“我堅信一個接受過義務教育的十五歲孩子能分清最基本的是非，以及錯了就要挨打的常識?！?/br>
    “這是自然?！崩暇瘺]法反駁沈凝煙的話。

    結果在他以為這事沒法周旋時，沈凝煙又話音一轉：“不過就我個人的立場來看，這丫頭真是個人才?！?/br>
    要是能好好上學，鉆研技術，過幾年到群英發光發熱，就更美妙了。

    第88章

    “我能跟她單獨聊聊嗎？”沈凝煙在與老警交流完畢后, 提議道：“沒準我們能解開誤會?！?/br>
    老警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沈凝煙，后者直截了當：“要是有難處的話，那就算了?！?/br>
    “不, 你們兩還是聊聊吧！”老警十分糾結地看了眼問訊室里的少女，只見對方百無聊賴玩著手機，一臉不屑地嚼著口香糖, 顯得像是街上的二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