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委老師？那很重要嗎？”接到電話的楊一寧用筆尾撓了下鬢角，顯得十分困惑：“巴菲特都有看走眼的時候呢！而且這種東西不看實績，看評委老師的打分有什么用？難道評委老師希望自己幾年后被評為鼠目寸光，毫無遠見？”

    不過楊一寧也能理解沈凝煙的擔憂，因為社會偏見就是一座大山，無論你是繞過去，爬過去，還是打洞過去，都會被濺起灰塵搞得很不愉快。一如楊一寧他們參加創業比賽時，哪怕是有給大廠開發線上游戲的經歷，也會被問到一些令人不悅的尖銳問題。

    當然，在實打實的成績面前，那些評委也只能動下嘴上功夫，還得顧及自己乃至創業基金的顏面。

    “放心吧！你只要正常發揮，拿個二等獎不是問題，但一等獎就別想了，那都是內定好的。除非你是從車庫走向世界五百強，否則拿下一等獎的概率真心不大?！?/br>
    “好吧！我的目標就是保二爭一?！闭J清現實的沈凝煙轉著水筆，找楊一寧借來他們參與創業答辯的稿子，將里頭的內容稍作調換：“以游戲這類易于傳播，更容易被大眾接受的方式宣揚種花文化，闡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沈凝煙在大標題下打了這么一句話，覺得真是滿滿的正能量，一定會讓評委老師感動到頭皮發麻，含淚給她打出高分。

    【你這是要感動評委老師??！還是要嚇死他們?！肯到y看著沈凝煙翻出思政課本，不時從里頭挑出非常精彩的句子，稍加潤色后，縫進答辯大綱里。

    【別說的那么難聽好嗎？】沈凝煙無奈道：【我這也是為了配合國內的政治正確?！?/br>
    敲下最后一字的沈凝煙伸了個懶腰，剛準備下樓吃飯，就收到顧遠安的電話：“學長，有事嗎？”

    因為這段時間都是不太好的消息，所以沈凝煙接到電話時不是一星半點的忐忑：“不會是創業答辯要改時間，或是創業基金會那兒又有新的要求?！?/br>
    “沒有，只是我個人有事找你?！笔謾C那頭的顧遠安聲音忐忑，一聽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要是沒空的話，我也不勉強?！?/br>
    如果是不熟的人這么說，沈凝煙早就順桿子下地答應，可是在幫了自己好幾次的顧遠安面前，沈凝煙就得猶豫一秒，隨即說道：“我正準備下樓吃飯，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邊吃邊聊?！?/br>
    “好的?！笔謾C那頭的顧遠安松了口氣，指關節和鼻頭被三月的寒風凍得一片通紅，但卻在得到邀約的那刻臉龐也是通紅通紅的：“那我去你的宿舍樓下接你?！?/br>
    “不必了，單人宿舍離北區的男生宿舍太遠，沒必要讓你跑一趟?！鄙蚰裏煾纱嗬涞鼐芙^了顧遠安的接人提議，掛點電話后檢查了下宿舍里的電器，然后洗了把臉，用圍巾把下半張臉都擋住，才敢出門。

    “凍死我了?！毕聵堑纳蚰裏煷炅讼码p手，哪怕是戴著加絨手套，也不覺得暖和多少，還是會被三月的寒流凍得張不開手。

    而在沈凝煙的對比下，顧遠安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代表人物，那身看起來就不加絨的呢子大衣和薄款長褲，讓沈凝煙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當然，顧遠安也沒料到沈凝煙外出找人會穿得如此厚實，以至于他差點和圍巾蒙面的沈凝煙擦肩而過，直到對方拍了下他的肩膀，才如夢初醒般回過頭，確定沈凝煙的身影。

    第51章

    “不是去南區食堂嗎？”為著所剩無幾的形象, 沈凝煙忍住想拉帽繩的沖動，哆哆嗦嗦地開口道：“北區的食堂有什么好吃的？”老實說，這一刻的沈凝煙已經后悔了。因為她討厭寒冷, 尤其不愛在冬天里出門。

    “不是去北區的食堂，我知道南區附近有家新開的餐廳，味道不錯, 價格也很公道?！弊钪匾氖怯星閭H包廂。

    顧遠安咽下最重要的那句話，偷偷瞄了眼沈凝煙的臉龐，發現對方并沒有特殊的表情，而是冷得縮了縮脖子。

    【宿主，你沒發現顧遠安在看你嗎？】吃瓜的系統憋不住地提醒道：【好歹給人一些反應??！】

    【有什么可反應的，我又不是瞎子, 當然看得到顧遠安的反常?！可蚰裏煿丝跉? 雖然有圍巾擋著，但還是冒出一縷縷的白霧：【他這表現不能說是十分的反常, 但也差不了多少?！?/br>
    【你就不好奇他為何反常？】

    【我又不是顧遠安的親生父母，管那么多做什么？】沈凝煙滿腦子都是下個月的創業答辯和群英的季度獎金, 覺得系統的問題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而在沈凝煙與系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時，帶路的顧遠安盯著拉長的影子, 從表情到心跳都稱得上“忐忑”二字。

    其實在與沈凝煙見面前, 他有想過給對方買玫瑰，但是抱著一束玫瑰走過大半個校區未免太張揚了些，而要是給準備告白的對象買一支玫瑰……別說是沈凝煙會投來不屑的目光, 估計連顧遠安都會唾棄自己。

    “到了沒？”沈凝煙在走出校門的那刻迫不及待地開口道：“不是說在南區附近嗎？”她可不想再走一站或是搭上地鐵。

    “快了，就在前面的巷子里?！被剡^神的顧遠安加快腳步, 讓沈凝煙在幾分鐘后看清目的地的真面目——很普通的紅磚房上留著婦女節的慶祝標識，內部的裝飾不中不西, 連菜單都是混合式的。唯一值得贊嘆的是有雙人包廂，并且飲料免費。

    “aa？”沈凝煙又不是笨蛋，當然看得出來這兒吃飯的大都情侶，但是為了避免尷尬，她還是率先開口道：“或者我請，畢竟這段時間確實有在麻煩你?！?/br>
    “不了，還是我請吧！”顧遠安雙手合十地擱在桌上，漂亮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顯得關節處白到發青：“本來就是我請你出來，要是再讓你破費，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br>
    顧遠安用相當輕松的語氣說這話，但是看沈凝煙的表情，好像并沒有多高興。

    “是嗎？那就謝謝你了?！鄙蚰裏熀攘丝跈幟仕?，既不好拿出手機打發時間，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盯著玻璃桌面下的菜單，像是要把紅彤彤的菜單看出花來。

    因為是顧遠安請客，所以沈凝煙只說了忌口的東西，便不管點菜的事，任由包廂里的氣氛變得非常古怪，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喝水聲。

    從顧遠安的角度來看，脫了棉襖，摘了圍巾的沈凝煙還是黑漆漆的一身，只有胸口的卡通圖案讓她顯得不那么老氣橫秋?？杉幢闳绱?，她也稱不上漂亮，頂多算是清秀耐看。

    按理說，顧遠安是看不上沈凝煙的。因為在他熟悉的異性里，沈凝煙絕不是奪人眼球的那個，但是除了學生會會長，大學里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異性也就沈凝煙一人。甚至他的好哥們都調侃他近期打給沈凝煙的電話多過他給家里打的電話。

    雖然顧遠安一再強調他是出于校內任務才與沈凝煙交流頻繁，可是在一味地解釋之際，顧遠安也有過沈凝煙會主動聯系自己的期盼。

    然而過了一學期，沈凝煙主動打給他的次數寥寥無幾，而且開口便是創業方面的事，這讓顧遠安有所失落的同時，也對自己產生懷疑。

    “那個……沈，凝煙，你覺得我怎么樣？”思緒萬千的顧遠安受不了愈發尷尬的氛圍，心一橫地問道：“如果我想追求你，你會同意嗎？”

    此話一出，沈凝煙也只是抬了下眼皮，反倒是系統興奮不已：【來了來了，沒想到宿主也有萬人迷的潛質?！?/br>
    【你確定這是萬人迷的潛質而不是單純的慕強？】沈凝煙的戀愛經歷不多，但是在綠江小說的十年如一日的“摧殘”下，基本沒有浪漫基因，而且善于腦補和自我否定：【我兩在今天以前的交流僅限于電話和屈指可數的見面?！浚骸八阅愕降紫矚g我什么？”

    沈凝煙雙手抱胸，小臂擱在桌面上，顯得有些侵略性：“你是因為我在大一時的創業表現而喜歡我，還是因為別的？”

    “應該是你在創業時的表現?！鳖欉h安的語氣顯得不那么確定，好像從未想過這事：“我很欣賞有能力的人，而你聰明好學，有目標更有野心。

    顧遠安的聲音越來越輕，整個人都因表白的羞恥感而緊張得不行。

    如果說來之前的他是忐忑中透露出自信，那么在沈凝煙發問后，他就只剩下忐忑，以及后悔。

    連系統都有些看不下去道：【你好歹客氣點??？】

    【我有不客氣的地方嗎？】沈凝煙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一沒語言攻擊，二沒甩臉子走人，就是很普通地問了句“你到底喜歡我什么？”，這也能稱得上不客氣？】

    系統沒法反駁沈凝煙的話。

    而顧遠安見沈凝煙沒有回話，鼓起勇氣追問道：“沈同學，我想知道你對我的看法，以及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追求?！?/br>
    和系統終止談話的沈凝煙打量著對面的顧遠安，并沒有想象中的小鹿亂撞。

    平心而論，顧遠安長得不錯，雖然比不上校外網吧里驚鴻一瞥的網管小哥，但是在江城大學里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帥哥，而且還是校內的風云人物。屬于那種掛在手臂上很能長臉的男友，花花公子們不一定喜歡，但一定會介紹給父母的優質對象。

    沈凝煙對顧遠安的感官不好不壞，但是想著自己沒多少戀愛經驗，而跟學校里的風云人物談戀愛也挺有意思的，所以在短暫的猶豫后，還是同意了顧遠安的追求。

    第52章

    “真的？”因為沈凝煙對他的告白表現得過于平靜, 就好像是在聊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所以顧遠安在短暫的驚訝后，便是深深的懷疑, 連系統都有匪夷所思：【性別搞反了吧！】

    【哪里反了？】沈凝煙覺得系統和對面的顧遠安多少有點問題，非得把簡單的事情想得非常復雜：【大清都亡了，我也沒有性別認知障礙。為啥在告白里, 非得讓告白的那方掌控全局，而被告白的那方連多問一句的權力也沒有，就只能被動接受？】感情不是兩個人的事嗎？就是古早文里的瑪麗蘇女主還能硬氣地拒絕王公貴族的追求呢！合著在男女平等的21世紀里，她還不能搶過感情里的主動權？

    那她談戀愛做什么？給自己找罪受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談戀愛的目的不單純，有點欺負對方？】系統翻著各大網站里的言情小說, 越看越覺得沈凝煙跟顧遠安的配對不像是傳統關系里的異性戀, 而是跟它之前吐槽的那樣掉了個位兒。

    真是奇怪至極。

    對于系統的清奇回路，沈凝煙已經見怪不怪了。

    拋開那些令人不快的小插曲, 這頓飯吃得還是挺愉快的。

    雖然餐廳的布置有點花里胡哨，但口味卻很大眾化, 尤其是家常菜和手工布丁，得到沈凝煙很高的評價。

    “要不要再來一份？”新出爐的男友想將自己的布丁推給沈凝煙, 但卻遭對方的拒絕。

    “不了, 晚上吃多了容易積食?！鄙蚰裏熯€想著下個月四號的創業答辯，《屏幕后的你》會不會在短暫的爆紅后跌落神壇，以及將在八月上架的手游能否趕在六月前進行內測。

    哪怕是有《屏幕后的你》帶來的百萬收益, 可是在渠道費，手續費, 稅費的層層遞減下，能撥到手游開發上的金額寥寥無幾。甚至為了省錢, 沈凝煙這個剛下美工位的大老板轉身就去了宣傳組搬磚，連帶著想□□營的k大都被沈凝煙拉來打下手——因為她不會翻墻，所以得由k大負責外網宣傳。

    “明天要不要去看電影？”顧遠安送沈凝煙回宿舍的路上想著正常情侶會做些什么，突然瞥間南區宿舍下的奶茶店，被那綠瑩瑩的led燈晃得眼睛酸澀：“喝奶茶嗎？”

    “我去買吧！”回過神的沈凝煙攔住想要上前的顧遠安，排在一對情侶后：“喝什么？常溫的還是加冰？少糖還是標準糖?！?/br>
    “和你一樣?！鳖欉h安嘆了口氣，坐在附近的公共長椅上等著沈凝煙買完東西，覺得自己在一眾情侶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顧學長？”

    就在顧遠安翻看近期上映的電影時，一道驚訝的女聲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說沈凝煙是黑漆漆的一身，那么眼前的女生就是對馬卡龍色愛到了極致，從頭到腳都是粉粉嫩嫩的，化著精致妝容的臉蛋漂亮且帶有一絲無辜感，讓人想到日系雜志上的少女模特。

    “你是……”

    “設計系的大二生，林薇?！瘪R卡龍女生笑得很靦腆，在顧遠安的目光下緊張地撩了撩耳邊的碎發，細聲細氣道：“我也申請了大學生創業基金會的比賽項目，可是在校內的參賽者里，不算出眾?！?/br>
    這么一說，顧遠安才想起對方是誰。

    本校參加大學生創業比賽的也就七組，除去優勢明顯的沈凝煙，也就商學院的大組和環境與生態學院的一組做出點成績，有機會沖擊創業基金會的二等獎和三等獎。

    在此情況下，校內的創業組老師和顧遠安不會對沒機會獲獎的小組停留目光。

    尤其是林薇所在的設計小組。

    雖然社會上對藝考生有著諸多的偏見，但是經歷過考前特訓和美術聯考的人，都清楚藝考生的道路有多難走。相較于數量眾多的綜合性一本，可供藝考生選擇的一流院校，尤其是本地的院校屈指可數。

    而像林薇這樣的普本藝術生，其實在進入校門的那刻就已經輸了。

    不同于真想創業的林薇，她的組員都是來混創新學分的，所以在創業老師對她們態度漸冷后，就處于擺爛狀態。

    “學長到南區宿舍做什么？”林薇掃了眼周圍的情侶，笑盈盈地開口道：“是在等女朋友嗎？”

    “她已經來了?！鳖欉h安看著插兜走來的沈凝煙，后者將手里的奶茶遞給他，然后看向一臉好奇的林薇：“這是哪位同學？”

    “大二設計系的林薇?！睂Ψ降囊暰€在沈凝煙和顧遠安間來回游移，看得系統精神一振，立刻在沈凝煙的耳邊叭叭道：【我用宿主的銀行卡打賭，這個林薇肯定是對顧遠安有意思?！?/br>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沈凝煙出乎意料地沒有生氣，甚至稱得上十分自豪：【看到她羨慕的眼神沒？這就是我為何要交男友，以及戀愛帶來的情緒價值?！?/br>
    沈凝煙跟系統聊天的同時也向林薇伸出手：“大一物流系的沈凝煙，學姐是找顧遠安有事嗎？”

    林薇在沈凝煙伸手后猶豫了一秒，但是在沈凝煙自報家門后握了上去，聲音里滿是熱切與羨慕：“久聞學妹的大名，就是沒機會見上一面?！?/br>
    “你認識我？”沈凝煙瞥了眼顧遠安，還以為是他在熟人面前提到自己。

    “你在校內的創業組里可是很有名氣?！比绻f林薇之前對沈凝煙能“追到”顧遠安感到驚訝與嫉妒，那么在這一刻，她敢肯定是顧遠安倒追的沈凝煙……因為她要是個男人，一定會比顧遠安下手更快。

    “學妹真是年輕有為??！”林薇握緊沈凝煙的手，即便是有加絨手套擋著，也讓沈凝煙不太好受：“《屏幕后的你》的確是款不錯的app，能在大一就有如此成績，真是令人羨慕?！?/br>
    雖然被大一年級的學姐稱作“年輕有為”是件相當古怪的事，但是這種商業吹捧還是令沈凝煙十分受用。就是對方提到《屏幕后的你》時，沈凝煙有種匿名寫文被捉到的羞恥感。

    “學姐過獎了?！鄙蚰裏熛氤閨出手，但卻被林薇握得更緊，甚至對方還將另一只手蓋在沈凝煙的手背上，滿臉熱切道：“真想和學妹成為朋友，交流下創業經驗?！?/br>
    “……”沈凝煙從未料到自己也有男女通殺的那天。

    好在顧遠安及時解了她的尷尬，但是在林薇的強烈請求下，沈凝煙還是和過于熱情的學姐交換了聯系方式，被系統調侃了許久。

    【還說不是萬人迷呢！這要是在娛樂圈小說里，就是妥妥的大女主配置?！?/br>
    【夸張了，與其說是我有魅力，不如說是群英的戰績很有魅力?！炕氐剿奚岬纳蚰裏熼_了空調，在等室內溫度升起來的過程里給顧遠安發了短信，提醒他路上安全，然后約了明天晚上的電影。

    【你不去趕手游的宣傳手書了？】雖然看宿主的爛桃花很有趣，但是系統可沒忘記主系統的任務，自己以及的kpi：【愛情誠可貴，事業價更高，若為內卷故，兩者皆可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