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假象 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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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嶠悶頭洗衣服:“先放你那兒,你幫我收著,過段時間再說?!?/br> 莫綰提心吊膽:“強子,這錢干凈不?安全嗎?” 謝嶠緊繃的臉松動了些,無奈笑道:“你放心吧,我的錢干凈著呢?!?/br> “強子,我明天就回家了,你和不和我回去?” 謝嶠頭埋得很低,聲音冷淡,裝作不在意:“不回,回去干嘛?!?/br> 當天晚上他在莫綰這里過夜,依舊是打地鋪。天亮那一刻,曦光順著窗簾的縫隙投進屋里,謝嶠頭一次在莫綰起床后,他還沒起。 莫綰起來收拾行李箱,他還躺在床邊的瑜伽墊上,空調被虛虛搭在身上,側躺著,腰線彎成一把弓,很像街邊躺著的流浪狗。 莫綰收拾好一切,天都大亮了,謝嶠還在躺著。她蹲到他身邊,輕輕碰他的肩:“強子,和我一起回去唄?!?/br> “一個人不敢坐車?”謝嶠扭過頭問。 “是呀?!?/br> 謝嶠仿佛卸下了什么重任,心里的銅墻鐵壁出現一絲裂痕,掀開空調被起來:“行,我和你回去?!?/br> 他迅速洗漱好,開車帶著莫綰先前往謝家別墅。 車停在外頭,讓莫綰在車里等他,他到別墅里收拾幾件衣服再去車站。 莫綰在車里坐著,按下車窗百無聊賴看外頭,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眼簾,謝云縉出來了。她本想升起車窗不讓他看到,謝云縉先發現了她,大步朝她走來。 他徑直來到副駕駛側面,笑得斯文:“莫小年,是來找我的嗎?” “不是,我陪強子來拿點東西?!?/br> 謝云縉稍微皺眉:“他叫謝嶠,不叫周有強?!?/br> 莫綰輕點頭算是回應。 謝云縉又道:“想好了嗎,想不想當明星?” “不好意思,我沒那個打算?!?/br> “想好了隨時給我打電話?!敝x云縉說完就離開了。 莫綰本來買的是九點的票,因謝嶠臨時改主意要和她一起回去,時間來不及,又改簽到了十點半。 兩人緊趕慢趕終于坐上了車。 從京州到家鄉所在的縣城,坐高鐵只需要三個小時。 望向不斷后退的風景,謝嶠不禁感慨:“我當年離開時,高鐵還沒修,從縣城到京州得轉兩趟大巴,坐了一天一夜才到?!?/br> “現在不僅高鐵修好了,村里也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回去了怕是都找不到路呢?!蹦U從包里拿出兩桶泡面。 “怎么吃泡面?” “高鐵上的盒飯可貴了,小小一盒就要四五十呢?!?/br> 謝嶠拿出手機掃描扶手上的點餐二維碼,“省這點錢干什么,窮家富路,在路上就得吃飽飯?!?/br> 下午一點半,兩人在縣城出了高鐵站。 回到熟悉的地方,莫綰整個人都明朗而鮮活,不再總是束手束腳。她熟絡地和汽車站的司機們打招呼,詢問有沒有可以直接回村里的面包車。 這次,反倒是謝嶠拉著行李箱,茫然地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一切全她來主導。 找到了可以回村的車,司機是村里的大嬸兒,大嬸兒對莫綰使了個眼色:“莫小年,進廠打工了還帶回來個這么帥的男朋友?真俊啊?!?/br> “什么男朋友,金桂嬸,這是周有強呀,您忘了?” 金桂嬸定睛細看,上上下下看了十幾秒才認出這真是的周有強。若沒有莫綰點明,她還以為城里來的闊少呢。 認出了是周有強,金桂嬸臉色又耐人尋味。 當年周有強可是名躁鄉里,是個混子,整日和些狐朋狗友混著,回回打架斗毆都有他。據說還殺了自己的父親,但警察認定是正當防衛,大家也不好得說什么。 莫綰很熱絡,拉著謝嶠的胳膊讓他打招呼:“強子,這是金桂嬸呀,你忘了?當年我們還去摘過她家菜園的李子呢?!?/br> “金桂嬸?!敝x嶠恢復往日不好惹的模樣,不咸不淡打招呼。 “嗯,不錯,強子都長這么高了,換了個人似的,嬸子都認不出來了?!?/br> 兩人坐金桂嬸的面包車一路從縣城回來,下午差不多六點了才到的村里,莫綰提著行李箱下來:“媽,爸,我回來了!我把強子也帶回來了!” 父親高建峰聽到聲音,匆匆從菜園出來,他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向來沉默寡言,看到莫綰那一刻臉上露出笑,接過她的行李箱:“我都說我去縣里接你了,你非得自己找車?!?/br> “你到城里還得返回,多麻煩?!?/br> 高建峰又往樓上喊:“云棠,小年回來了,快下來呀!” 蹭蹭腳步聲響來,莫云棠從三樓跑下來,上前就抱住莫綰:“小年,媽可想死你了,這都瘦了,在工廠干活兒累壞了吧?” “打工哪還有不累的呀?!?/br> 莫綰摟了摟母親,回頭一看發現謝嶠不在。她走出院子看到謝嶠站在院墻邊上,顯得有些無措,這是她重遇謝嶠后,頭一回在他身上看到這樣惘然發窘的神情。 她一把將他拉進院子,笑容可掬:“媽,爸,我把強子也帶回來了,他現在也在京州打工呢?!?/br> 莫云棠怔了神,但還是維持體面,笑著道:“哎喲,強子,你這都多少年沒回來了,阿姨都認不出了,長得這么高呀?!?/br> 謝嶠對她點頭:“是啊,好久沒回來了?!?/br> 相比起莫云棠,向來寡言的高建峰沒展現出太大的反應,淡聲說了句回來了,便提著莫綰的行李箱往屋里走。 莫綰拉著謝嶠的手不放,朝隔壁院墻喊話:“周嬸兒,你快出來啊,我把強子帶回來了!周有強回來了,你快出來!” 鄰里的大表舅出來道:“周嬸去地里了,還沒回來了?!?/br> 晃眼的功夫,周有強回村的消息在村里炸開了鍋,不少人奔著看熱鬧的心思圍在莫家院子外頭。 大家更偏向于認為,謝嶠這是剛刑滿釋放才回來呢。這小子那么愛惹事兒,整天混社會,還弄死了自己的爹,坐牢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窸窸窣窣的言論在人群中病菌一樣蔓延。 “頭發剪那么短,坐牢的都是這發型,準沒錯了,就是剛刑滿釋放呢?!?/br> “他弄死他爹時,不是說正當防衛嗎,怎么還坐牢呢?” “正當防衛是他媽說的,誰知道真假。不過,他爸那種酒鬼死了也挺好,誰受得了那樣的男人?!?/br> “我看不像吧,坐牢了還能這么帥,皮膚這么好?不太像是進去蹲過?!?/br> “就是坐牢了,你看他那眼神,那么兇,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只有在監獄里才能混出這種氣場?!?/br> 莫綰急紅了眼和大家解釋:“你們都瞎說什么呢。強子沒坐牢,他在城里打工,工作體體面面的,胡說什么呢?!?/br> 這些閑言碎語對謝嶠造不成任何攻擊,他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拉莫綰往小樓房走去:“別管他們?!?/br> 第13章 風言風語都傳到田間去了,周迎彩匆忙騎著電動車回來,在莫家院子外透過稠密人群往里看,只見到一個大高個青年在和莫綰講話。 “喲,迎彩,你家有強回來了,這都六年沒回了,這小子長得又高又壯的?!?/br> 一鄰居道,別有意味咬重“回來了”三個字,好似希望能從周迎彩的表情中挖掘出什么八卦。 “是呀,好久沒回來了?!敝苡誓睦锊恢浪麄冊谙胧裁?,這些人就是想確認有強到底是不是坐牢去了。 她不想和看客們掰扯,躋身往莫家院子走去,帶著焦慮的期望喊了一句:“強子,你回來了?” 她不知該如何把握這段母子情的尺度,畢竟沒有血緣上的緊密聯系。 謝嶠之前也和她打過電話,告訴她,他在城里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還說城里的父親給他改了名字,他叫謝嶠,不叫周有強了。 謝嶠轉過身,面前的女人和記憶中有很大出入. 她豐腴了不少,不是虛胖,而是由內而外的壯實健康,面色紅潤泛著活光,眼睛也清澈了。他還記得,自己十五歲離開村子時,周迎彩和他一樣營養不良,干枯得像汲干水分的稻桔梗。 “媽?!敝x嶠主動朝她走來,修長影柱隨他的步伐在斜陽下移動,他自然而親切地摟了摟她的肩膀,“媽,我回來了?!?/br> 周迎彩心中那把丈量母子情的尺子不復存在,朗然笑著拍他的胳膊:“怎么回來了也不提前和媽說一聲,媽好找車去縣上接你們啊?!?/br> “本來工作挺忙,沒打算回來的,小年硬拉著我回來,我們才臨時買的票?!?/br> 他說話不緊不慢,不像在城里罵人時那么兇厲,也不像莫綰面前那樣絮叨,而是顯露別樣的沉穩。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周迎彩又拉過莫綰的手,感激隱藏在噓寒問暖中:“哎呀,小年,你到城里打工怎么樣了,累不累?” “不累,大家都很照顧我?!?/br> 周迎彩伸手要幫謝嶠拉行李箱:“強子,先把行李拿回家里放吧。都餓壞了吧,媽給你弄點吃的?!?/br> “媽,我自己提就好?!?/br> 周家和莫家是緊挨的鄰家,隔著一道院墻。 周迎彩走在前,找出鑰匙打開鐵柵門,讓謝嶠進來。 村里如今都蓋上小樓房了,而周家的樓房是村里最惹眼的一處。 謝嶠離開時,家里還只是簡陋寒酸的磚瓦小平房。幾年后他給周迎彩寄了蓋房子的錢,又自己打電話聯系了工匠過來幫周迎彩起房子。 樓房共三層,每處角落都干干凈凈,院里還種了不少花。 周迎彩在前頭引路,帶他到二樓的臥室放行李,眼圈悄悄紅了:“強子,媽真心實意想和你說句謝謝,一直都沒機會說?!?/br> “我是你兒子,什么謝不謝的?!?/br> 謝嶠放好行李,換了拖鞋,在院角水龍頭下洗手洗腳。 這時,有張笑意盎然的圓臉明晃晃在墻頭探出,莫綰笑出燦白的牙齒,手里舉著一個大得出奇的甜瓜,得意洋洋地說:“強子,你快看,你見過這么大的甜瓜嗎?” 謝嶠直起身子,“你哪里弄來這么大的瓜?” “我姥姥前兩天帶來的,是不是很大?” 謝嶠接過甜瓜,在手里顛了顛:“是很大,能吃嗎?” “肯定能啊,你過來,我們把它切了?!?/br> 謝嶠和以前一樣,兩只手攀住墻頭,利落一躍,翻身到莫綰家的院子里。 莫綰兩只手捧著甜瓜放到院中央的磨盤,找來水果刀切開甜瓜,切成瓣狀遞給謝嶠,“來,強子,你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