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57節
書迷正在閱讀:上流假象、咸魚在文娛行業里瘋狂內卷、梟鳶、末世后我成了瘋批alpha們的安撫劑、能無限回檔了當然要做救世主、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我真沒想在過去的年代當學霸、穿成耽美文總受的炮灰室友、給反派當崽那些年[快穿]、小君后
“哪有這樣的好事,我享受了一切的錦衣玉食,卻不承擔一丁點的罪責?” 樓問津沉默一霎,“那么,你是想……” 梁稚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應該做什么,怎么做……” 樓問津又是沉默。 許久,他把眼睛閉上,啞聲說:“我已經徹底是個不孝的人了,如果你……那我什么也不剩下?!?/br> 這話,簡直有搖尾乞憐的意思了,換作從前,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梁稚沒有作聲,只從床邊不斷傳來痛苦而壓抑的飲泣。 片刻,病房門被敲響,護士過來查房,做每日常規檢查。 梁稚立即抹了一把臉,起身站到一旁去。 “阿九,幫我把寶星叫來,你回去休息吧?!睒菃柦蜣D過頭,不再看她。 待護士查完房,梁稚拿出手提電話,給寶星撥了一個電話。 梁稚面頰刺痛,所有情緒漸有了一種麻木的感覺,“……當年那位目擊真相的侍應生,還能找到嗎?” “他前些年患病去世了。不然我不必如此大費周章?!?/br> 梁稚不知還能說些什么。 樓問津也不再說話,把眼睛閉了起來,許久沒有動靜,似乎是精力不支睡著了。 約莫只過了二十分鐘,寶星便匆忙趕到,推門一看自是驚訝,梁稚木然地交代了看護事項,便先行離開,說等一陣再過來。 梁稚走出病房,反手帶上房門的一瞬間,病床上的樓問津緩緩地睜開眼睛。 寶星忙問:“……樓總你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你現在是吵到我了?!?/br> 寶星立馬閉嘴。 頭痛欲裂,睡不著。 樓問津睜眼,無聲地盯著天花板。 離開醫院,梁稚徑直回了梁宅。 梁廷昭木呆呆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仿佛魂魄已被抽走。 梁稚遠遠站著,注視著他,她試圖回想一些往日相處的溫馨場景來緩解那種惡心的異樣感,可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他不再是那個慈愛寬容的父親,不再是那個意氣風華的梁老板,而是變成了一團血rou模糊、不可名狀的東西。 “……你去自首吧?!?/br> 梁廷昭霍然抬頭。 梁稚緊抿著唇,神情倔強。 “阿九,我會坐牢……” “你們的所做作為,不應該嗎?梁稚咬緊牙關,“……如果當時你就揭發沈康介,樓問津的mama也不會枉死。兩條人命擺在你面前,你怎么做得到無動于衷?” 梁廷昭腦袋重重地垂下去,仿佛已然戴上了沉重的脖枷。 “爸,你從小教我為人處世光明磊落,不能到你這里就不作數了……你不要讓我瞧不起你?!?/br> 過了許久,梁廷昭終于說道:“……我去自首?!?/br> 梁稚退后一步,后背挨住了沙發扶手,緩慢地滑坐下去。 好像已被抽空,僅剩一張皮囊,可即便如此,那痛苦還是萬千針扎似的密不透風。 梁稚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機械地往口中塞完了兩片面包,就又去了醫院。 到時輸液的玻璃藥瓶已經掛上,樓問津沉沉睡去。 寶星說樓問津因為頭痛而睡不著覺,叫醫生開了半片含安定成分的藥片。 “我剛剛去樓上打聽了一下,護士臺的人說,那個沈惟彰好像也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警察一直看著他,說是一出院就要送進臨時班房去?!?/br> 梁稚“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問:“沈惟慈還在嗎?” “在?!?/br> “寶星麻煩你照看片刻,我去找沈惟慈說兩句話?!?/br> “樓總都這樣了,梁小姐你還要去找他啊?!?/br> “……” 梁稚毫不懷疑寶星有這樣的能力:一個當天執行的死刑犯,都能被他逗得笑出兩聲。 樓上是周宣的兩位同事在看管,梁稚說明來意之后,他們把沈惟慈叫了出來。 兩人穿過走廊,走到了最頂端的窗邊。 梁稚花了十來分鐘時間,把所有事情一股腦兒地告訴給了沈惟慈,她說得很亂,幾番語無倫次,仿佛自己發泄居多,不管沈惟慈聽不聽得懂。 沈惟慈自然是聽懂了,他后退一步背靠窗臺借力,那表情是與她最初如出一轍的震驚和恍惚,“……我,我從不知道……” 梁稚沒有作聲,她等著沈惟慈把這件往事稍作消化。 沈惟慈仿佛挨了一悶棍,遲遲是懵了的狀態,他自是痛苦極了,可最痛苦的是,作為加害者那一方的既得利益者,他連痛苦都沒了立場。 “維恩,你回去勸你父親自首吧?!?/br> 過了一會兒,沈惟慈艱澀地說道:“……我會的?!?/br> 梁稚轉過身去,瞧著窗外,聲音輕輕的:“維恩……我從知道真相開始,就有一個念頭沒有辦法停下來——如果沒有這件事,是不是……我、你、樓問津,我們三個人會一起長大?!?/br> 梁稚執意要在病房陪護,誰勸也無用。 樓問津自然明白,她多少是想做一些事情,來減輕心中的負罪感。 可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又寧愿她不要待在跟前,甚至幾度差一點佯裝發火把她趕走。 梁廷昭去自首了,一樁駭人聽聞的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沈康介被控制,沈家諸人也都輪番被叫去警署問話。 在警方的連番審問之下,沈康介終于松口,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實。 與此同時,沈惟彰謀殺未遂,并非法持槍一案,也在其出院以后,進入審理流程。 樓問津差不多同一時間出院,回到了科林頓道的宅子里“借住”休養。 梁稚白天去一趟公司,處理完事情便去樓問津那里。 兩個人待在同一屋檐下,卻幾乎不作深入的交談,氣氛格外的壓抑而沉默。 庇城晴日居多,雨天很少,今日卻難得下了雨。 雨水澆得草木一片濃綠,又穿透了玻璃窗蔓延到室內。 樓問津就坐在這一片濃蔭之下閱讀,手里的書,卻半天也翻不過一頁。 梁稚坐在對面,似在翻閱一疊文件,每當他把視線投過去的時候,她便會身體一僵,而后抬頭望向他,那目光仿佛是在問,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去做。 盡職盡力地扮演著一個贖罪者的角色。 樓問津合上了書頁。 梁稚手里動作一頓,看向他,“你如果想抽煙就抽,不過醫生建議你在完全康復之前,最好是少抽一點?!?/br> 便有雨水一樣的涼意,也涌入樓問津的眼中。他把視線投往窗外,盯著那一株巨大的旅人蕉看了半晌。 再開口時,已不再猶豫:“阿九,過幾天我就走了?!?/br> 梁稚一怔:“……去哪里?” “去一趟巴生,給我父母立碑。之后……再做打算。警方或者法庭需要我出面的時候,我會再回來?!?/br> 梁稚咬住了唇,“……我陪你去一趟?!?/br> “不必?!?/br> “我想過去看看?!?/br> 樓問津無聲嘆氣。 梁稚手里的文件,也看不下去了。 一周之后,樓問津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便由梁稚開車,去往巴生。 一去四小時,兩人途中只作簡單交談,廣播電臺里流行音樂唱個不停,日光燥熱,一切都如此的令人煩悶。 車先去了一趟附近城鎮,樓問津提前聯系過刻碑的師傅,兩座花崗巖的石碑,已裝進了羅厘車的車斗里。 隨后,兩部車一道往新邦利馬墳場開去。 車停穩,師傅指揮幾個伙計,小心翼翼將石碑卸下,運至墳塋旁邊。 梁稚踩著一地青草,走到了三座并立的墳前,在六七步遠的位置停步。 一座是葛振波的墓,另外兩座卻無名姓,大抵,是樓問津決心大仇得報之時,再來刻名立碑。 樓問津擺上貢品,點燃香燭,到了風水師傅測算的吉時,便鏟土動工。 因要校準方位,豎碑之后,再做固定,花費了近一小時時間,全部完成。 樓問津再抽出一把清香,各點三支,敬奉墳前。 隨即,他雙膝跪地,挨個叩頭。 忽聽身后傳來窸窣聲響,他回頭看去,卻見梁稚也在不遠處跪了下來。 她雙手挨地,腦袋低伏,額頭緊貼手背,久久未起。 良善之人相對失德之人,總要多受教化之約束,這往往是痛苦的根源。 她代心目中那已然精神死亡的父親請罪。 樓問津瞧著那跪伏在瑟瑟青草中纖細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祭拜完畢,梁稚說,想去他長大的地方看看。 漁村十年如一日,發展緩慢,涂得五顏六色的鐵皮房子被曬得奄奄一息,挑高的的木樁上掛著漁網,空氣咸腥潮濕,帶著一股太陽灼曬死魚的臭氣,可聞久了,也不覺得臭了。 剛到村口,便有人發現了樓問津,可能覺得面熟,但又不敢相認,只以目光緊緊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