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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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是章家想要?!?/br> “哪個章家?” 樓問津掀了掀眼,仿佛在說,還能有哪個章家? 梁恩仲身體坐直,向著樓問津傾了傾,明顯來了興致:“章家要地,和我們梁家什么關系?” “梁家能拿到加涅酒莊的授權?!?/br> 梁恩仲腦子轉得飛快,“你的意思是,章家要同我們合作,拍地建酒莊?” 樓問津點了點頭。 梁恩仲眼神放光,“要不我說問津你在三叔手下是屈才。三叔耕耘這么多年,只敢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過活。人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失去開拓精神?!?/br>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梁恩仲說:“請進?!?/br> 進來的是方才那金發碧眼的女人,身后還跟了一個,也是西洋面孔,頭發卻是黑色,乍一看,有些面善。 樓問津目光在她臉上定了定。 梁恩仲自然捕捉到了他這一眼,他拍了拍手,那兩人走了過來,遞上一并拿上來的酒。 梁恩仲接過酒瓶,親自往加了冰塊的酒杯里注入酒液,再遞到樓問津手里,“我聽說,昨晚上問津你沒有在梁家留宿?!?/br> 樓問津不接酒杯,只是點了點面前的茶幾。 這姿態自然很是疏慢。 梁恩仲頓了頓,到底還是彎腰,將酒杯放到了他面前,一面繼續笑著說道:“我這個九妹,很不識抬舉。從小嬌生慣養,又怎么曉得怎么伺候人?!?/br> 說著,他沖著那個黑發的女人使了個眼神。 那人立即坐到了樓問津身邊去,拿英文說道:“我叫露茜。先生怎么稱呼?” 樓問津并不說話。 依照這種情況,一般而言,她們就得主動靠過去,可露茜此刻看見樓問津神情十分冷淡,便有幾分發怵。 樓問津沒有再瞧露茜一眼,而是忽然說道:“阿九族名叫梁恩稚,你應該知道?!?/br> 梁恩仲疑惑他這話題如此的沒頭沒尾,“當然知道。小丫頭嫌三個字寫得累,上學時自作主張,去掉了中間的排行。我看,她去掉這個字是對的,現在確實成了個不知感恩的人?!?/br> “她并非嫌三個字寫得累,是嫌所有人名字都帶同一個字,好像流水線上統一編號的產品?!睒菃柦蚩此谎?,“如今看來,她確實與你們梁家其他人都不一樣,是你們所有人中,唯獨有情有義的那一個?!?/br> 梁恩仲咳笑一聲,“那么樓總又屬于哪一類人?” “我自然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br> 樓問津如此坦蕩,梁恩仲反倒不知該說什么了。 樓問津轉頭,看向露茜,拿英文問道:“頭發是染的?” 露茜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梁恩仲一時有幾分尷尬。 他叫露茜染成黑發,扮做一個東方形象的西洋娃娃,這樣的裝扮叫人聯想到誰,不言而喻。 樓問津很是清楚,梁恩仲對他頗有微詞,兩人達成聯盟,一則為奪取公司管理權,二則要將梁廷昭送入監獄。而他答應了梁稚的請托,就這樣放走了梁廷昭,自然讓梁恩仲心生不滿。 安排露茜,往好了說,是代替他那不懂事的九妹“伺候”他,可細究用意,實為羞辱。 樓問津語氣冷淡:“你知道我不交朋友,只做生意。你我還有共同目標,所以這次我不計較。再有下次,別怪我沒有提前打過招呼?!?/br> 樓問津有這樣的本事,能將慢條斯理的一番話,說得叫人不得不心存忌憚。 梁恩仲訕訕一笑,“何至于,我不過是體恤妹夫你。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后不安排就是了?!?/br> “以后你、你們家的人,都不準再去煩阿九?!睒菃柦蜃詈笱a充一句,便站起身,不欲再與他逢場作戲,“梁公子自便吧?!?/br> 待那門關上,梁恩仲罵了一句,他瞥了一眼對面的露茜,喝道:“去把頭發洗了!” 樓問津回到科林頓的宅邸時,寶星正打算出門去找他。 寶星趕忙提醒:“樓總,你跟梁恩仲約了喝酒……” “已經喝過了?!睒菃柦蛲镒呷?。 “這么快……” 樓問津瞥他一眼。 寶星笑了笑,忙說,“你既然已經回來了,不如再去梁宅坐一坐吧?!?/br> “為什么?” “……二公子請你去喝酒的事,太太知道了?!?/br> 樓問津聞聲頓了頓,“知道便知道了?!?/br> “她還讓我給你帶句話?!?/br> 樓問津看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寶星清了清嗓,“太太說,讓你別喝死在外面,她沒那個閑心去替你收尸?!?/br> 樓問津微微挑了挑眉。 他沒說什么,走到客廳里坐了下來,松一松襯衫領口,燃了一支煙。 茶幾上黑陶瓶里插著一把茉莉花,星點白花,香氣濃郁。 樓問津嗅著那氣息,忽伸臂拿過煙灰缸,將只抽了兩口的煙撳滅,隨即拎起一旁的電話機,將電話撥去梁宅。 可在即將接通之前,他又把聽筒撂下了。 后面幾日,梁稚同沈惟茵單獨約了一餐飯。兩人現在都深陷婚姻之囹圄,見了面默契不提,只管吃喝玩樂。隔日沈惟茵與她丈夫在電話里大吵一架,下午便被勒令回了吉隆坡。 樓問津連日不見人影,梁稚打聽才知,他去了柔城出差。 兩人已是夫妻,卻與陌路無異。梁稚倒不在意,每日自學功課,巴不得樓問津這輩子都不要再露面。 大學同窗林淑真來電,說要同父母來庇城度假,詢問下榻哪家酒店為佳。 梁稚自然擔了這個東道,她本意是想叫林家人都來梁宅落腳,又怕他們覺得不自在,便在東家酒店下定了兩間套房。 梁稚親自往機場接機,第二日又開車載他們去峇都丁宜玩水,再去檳榔山看落日。 庇城天黑得晚,七點過后,才漸漸進入一日中的藍調時刻。自檳榔山下來,梁稚載林家三口去漆木街吃娘惹菜,飯畢時間尚早,就說再去萬山巴剎逛一逛夜市。 林父林母沿路拍照,稍落后幾步,梁稚同林淑真在賣椰花酒的攤檔前停住腳步,打算買椰花酒嘗一嘗,順便歇歇腳。 乳白色酒液,酒面一層浮沫,聞起來帶一點酸臭味,口感又酸又甜,林淑真喝了一口,便緊皺眉頭,“好難喝?!?/br> “你從前沒喝過?” “喝過。我記憶里味道不大好,但我小時候不喜歡青椒,現在卻喜歡了,我想試試是否口味有變?!?/br> 梁稚笑著接了過去:“給我喝吧,不要浪費?!?/br> “克洛伊,你這個人,有時候真的不像個富家千金?!绷质缯娲蛄恐?,忽然說道。 梁稚英文名是chloe,家里人叫她阿九,而同學朋友間,稱呼她英文名更多。 梁稚笑問:“因為我現在落魄了?” “不是。你沒那樣傲世輕物,也不怎么嬌氣?!?/br> “我還不嬌氣?!绷褐墒?。 “你什么都好,只是有一點不好?!绷质缯婵此?,“你不把我當真朋友?!?/br> 梁稚清楚,林淑真這番過來,是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你怪我結婚卻不請你做伴娘,甚至不給你發請柬?!绷褐烧f。 “是?!?/br> “淑真,你知道我要嫁的人是誰嗎?” “我聽說了,正是害得你父親被抓起來的罪魁禍首,那個樓問津。我記得我還見過他,畢業典禮上你帶去的那個人,是他嗎?” 梁稚點點頭,“……所以,我怎么好意思邀請你來觀禮。我看見了你,連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你要是看到了我在婚禮上那個虛張聲勢的樣子,一定會覺得我真可憐?!?/br> “我怎么會這樣覺得……我還以為你不請我是你瞧不上我?!?/br> “我怎么會瞧不上你,你是我落魄以后,還仍然與我來往的真朋友?!?/br> “那么,你打算幾時跟我一起去英國?” 上一回林淑真來電,梁稚過了好久才回電,只語焉不詳說還沒定下來。 梁稚一時默然,“……我不打算去了?!?/br> “為什么?” “你知道我學的是珠寶設計,這種專業,富貴人家學來錦上添花可以??墒且晕椰F在的狀況,學出來了能派得上什么用場呢?我總不能做一支寶石發簪扎死他吧?” 林淑真被逗笑了,“那你是什么打算?” 梁稚捏緊了手里裝椰花酒的塑料杯,“……我想找個工作,然后一邊積累經驗,一邊看書準備申請經濟學專業?!?/br> “你想將公司再奪回來?” “我有這個打算。十年、二十年……人生還長,勝負未知?!?/br> 林淑真看她的目光不免帶上兩分同情,“和仇人做夫妻,未免太忍辱負重?!?/br> 梁稚沒作聲。她怎么能開口說,不是的,忍辱負重倒是其次,最痛苦、最折磨她的是,她恨得如此不純粹。 林淑真說:“克洛依,雖然我很遺憾你放棄學業,但你一直是一個極有主張的人,我相信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我就祝你心想事成?!?/br> 逛完夜市,梁稚將三人送回酒店,林淑真叫她去她房間一趟,有東西轉交。 林淑真從行李箱里拿出一封請柬,“同窗黛芙妮要結婚了,她聽說我要來庇城,叫我轉交給你,也好省了郵資?!?/br> 梁稚翻開請柬,隨口一問,“她未婚夫是做什么的?” “是她家里世交的兒子,在香港學醫的。兩個人辦完婚禮以后,就一同赴美留學了?!?/br> “真是不錯?!绷褐赏埣砩峡匆谎?,婚禮舉辦地在香港。 林淑真又逗留一日便回吉隆坡了,回去便要收拾行李準備出國,見面一回難過一回,因此很有些惆悵,在機場大廳與梁稚擁抱了好一會兒才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