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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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問津端詳她片刻,終究還是接了過去。手指捏了捏,打開信封,拿出夾在里面的信用卡,遞還給梁稚。 刷卡便可定位地址,不肯交給梁廷昭也是自然。梁稚并未心存僥幸,倒也不失望,樓問津答應轉交現金,目的便已達到。 車沿原路返回,將要拐進科林頓大道時,樓問津說:“去梁宅?!?/br> 梁稚有些驚訝樓問津今晚就這么放過了她,可轉念一想,他倆相處總是殺氣騰騰,他何必新婚之夜多余給自己添堵。 蘭姨已經睡了,聽見動靜立馬披衣出來,看見梁稚進門,十分驚訝:“阿九?你這么……就你一個人?姑爺呢?” 梁稚搖搖頭,徑直上樓,蘭姨追近兩步問:“要不要吃點夜宵再休息?” “不餓。蘭姨你去休息吧,今天沒什么事了?!?/br> 進了房間,梁稚直接栽倒在床。 躺了一陣,忽聽外頭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響。雨這時候才下,梁稚已懶得起身去關窗了。 風雨中飄來一股溽熱的泥腥氣,幾如方才充斥口腔的那股血腥味。 咬得那樣深,不知道他會不會及時處理,天氣熱,不要發炎才好——不對,最好發炎流膿,叫他好好吃個苦頭。他這樣對她,她咬得根本還不夠用力。 梁稚憤憤地想。 可這憤恨也沒持續太久,她實在太累了,這一陣就像一根越擰越緊的發條。 梁廷昭已獲自由,今后她與樓問津要怎么相處…… 她想不到,也實在轉不動大腦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車開回科林頓大道,樓問津叫寶星和司機都回去休息,今晚不必再聽候了。 待人都走了,樓問津站在院里的樹影下,低頭抽完了半支煙,又拉開車門,自己上了駕駛座。 剛開過一條街,玻璃車窗上噼里啪啦,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一時間,天地黑沉,汽車仿佛在向著一條沒有盡頭的末路狂奔。 四小時,不眠不休,只在中途加了一次油,最終于凌晨四點左右,抵達了位于雪州巴生港西南方向,約五英里處的新邦利馬華人墳場。 雪州也下過雨,進墳場的路一片泥濘。 樓問津將車靠邊停下,沿著濕濘的小道,往下走去。 一座一座墳塋,挨靠得密密麻麻,天還未亮,墳場里一片瘆人的寂靜。 樓問津滑亮打火機照明,挨個挨個的找過去,最后,在三座墓碑前停了下來。 最右一座墓碑,上方篆刻文字:誼父葛振波之墓。 而中間和左邊的兩座墓碑,卻無一字。 來得臨時,天還是黑的,找不到購置貢品的地方。 樓問津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各點了三支香煙放置在墓碑頂上,以代香燭。 青煙裊裊,樓問津垂頭默立許久,后退幾步。 他站在那兩座無字碑之間,在一地泥水里雙膝跪地,滿懷愧疚地深深低下頭去,良久不語。 隔天,梁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樓下,蘭姨正在收拾昨晚從酒店運回來的婚紗與鳳褂,“阿九,這衣服你打算怎么處置?” 梁稚瞥一眼,“干洗以后收進柜子里就是了?!?/br> 蘭姨打理著鳳褂的領子,自言自語道:這么漂亮貴重的鳳褂,一輩子就穿這么一次,真是可惜了。 梁稚聽見了,也懶得說什么,打著呵欠去茶臺倒水喝。 古叔過來告訴她,沈家打來電話,說沈惟慈的父母和兄長已經回了庇城。 梁稚叫古叔備禮,下午前去拜訪。 沈家只有沈伯父和伯母在家,沈惟茵隨沈惟慈逛街去了,沈惟彰去了公司,不知何時回來。 沈母術后初愈,形銷骨立,精神也大不如前,只陪坐片刻,就由傭工攙扶,回房休息。 沈伯父沈康介細細問起最近的事。 梁稚一一陳述:“我爸前天晚上被送走了,樓問津說,留他一條性命,但余生都不能再踏入庇城半步?!?/br> “可有說把他送去哪兒了?” 梁稚搖頭。 沈康介沉吟:“無非印尼、泰國、獅城或是香港,我叫各地的朋友替你留意,一有你父親的消息,就立即通知你?!?/br> 梁稚知道此舉無疑大海撈針,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爸既然還活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不擔心他,我只是不甘心梁家家產就這么白白地落到了樓問津手里?!?/br> 沈康介端起茶杯抿一口茶,“生意上的事,我已經全權交給惟彰負責,你可以同他聊聊,此事可有什么回旋之法?!?/br> 梁稚怎么會聽不出沈康介話里推脫的意思。她從前深信梁沈兩家相交莫逆,如今卻不那么篤定了—— 父親事發至今,沈康介都躲在香港,拿妻子手術做大旗。沈惟慈說兄長曾試圖保釋,或有心與樓問津斡旋,但都未見真章。 而沈康介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婚禮一結束就回來,其不愿出席婚禮之用意未免太明顯,他究竟是怕被人非議摯友蒙難自己卻作壁上觀,還是壓根不愿再摻合梁家的事端,都不清楚,但人走茶涼的本意是一定的。 此番拜訪已無繼續之必要,梁稚繞開話題,隨意關心幾句伯母身體,便告辭了。 沈家傭工將梁稚送到門口,一部賓士車駛進大門。 落窗,后座上坐著沈家長子沈惟彰。 梁稚頷首打了聲招呼。 沈惟彰說:“稍等,阿九,我跟你說兩句話?!?/br> 沈惟彰下了車,兩人一道往花園涼亭走去。 傍晚海風徐來,卻是余熱不減。 與沈惟慈不同,沈惟彰更有商人的四平八穩與殺伐決斷,他這人單看沒什么城府,甚至初次打交道還叫人覺得平易可親,但有著“酒店大亨”名頭的人,又豈是凡俗之輩。 沈惟彰開門見山:“阿九,我猜你一定怨沈家未盡全力?!?/br> 沈惟彰這樣開誠布公,梁稚反倒不知該說什么。 “單單只是生意場上的事,倒也好說,可這一回梁叔叔被舉報行賄,背后牽涉眾多,沈家不敢輕舉妄動,你怨我也是應該?!?/br>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绷褐傻卣f。 沈惟彰看一眼梁稚,不再繼續為自己辯解,“阿九,我知道你想奪回家業……”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異想天開?!?/br> “很難,卻也并非不可能,前提是你要自己幫自己?!?/br> 沈惟彰沒聽見她表態,看她一眼,繼續說道:“樓問津收購你們梁家宗親的股份,奪取決策權,引發公司動蕩,銀行施壓,經銷商跑路,運營卻還在如常進行,沒有大筆資金支持斷斷做不到。而且,抓與放,都是樓問津一句話的事,這一點沈家都辦不到?!?/br> “你是說,樓問津背后有人支持?”梁稚不是沒有深想過此事,“但他明面上來往的那些人,都不像有這么大的能量?!?/br> “香港的醫生說,我媽最好還是休養數周再行挪動。阿九,你可知道我為什么這時候回庇城?” 梁稚看向沈惟彰,等他細說。 “爪哇海上有座小島準備拍賣,沈家有意投標。而就在昨天,我聽聞樓問津也打算競標?!?/br> “他?梁家只做洋酒生意,雖說基本壟斷了庇城的洋酒市場,但還不至于有本錢涉足地產行業?!绷褐芍灾獣源耸?,是因為曾有生意伙伴游說梁廷昭炒地皮,梁廷昭自稱守成之人,不敢借銀行那么多錢做風險這么大的買賣。 沈惟彰看著她,“因為他是在代行他人旨意?!?/br> 梁稚不想聽沈惟彰繼續繞彎子:“誰?” “章家?!?/br> “哪個章家?” “章清霽?!?/br> 梁稚愕然。屢登南洋富豪榜前三,在航運、地產、傳媒、金融、娛樂均有涉獵的“船王”章清霽。與章家的財富帝國相比,什么“南洋小賭王”都不值一提。 “他一個漁村來的,怎么會和章家扯上關系?!?/br> “我不清楚。但論近水樓臺,顯然任何人都不如阿九你更有優勢?!鄙蛭┱醚赞o懇切,“如果樓問津與我成了對手,阿九,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br> “……我要怎么做?” “到時候我再具體與你溝通?!?/br> 梁稚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br> 沈惟彰點點頭,回頭往屋里看一眼,又說:“留下吃晚飯吧,你大嫂一會兒就回來,這一陣她總是念叨,早知夜長夢多,前些年就該將你和二弟的婚事定下來。與你做不成妯娌,她很遺憾?!?/br> 梁稚笑一笑,“古叔今天生辰,說好了要給他慶生,今天就不留了,下回我再來叨擾?!?/br> 古叔苦出身,小時候愛念書,偏偏父母早亡,由兄嫂扶養長大。兄嫂在柔城開一家炒粉檔,慘淡經營,自己還有小孩。古叔懂事,心知不可再拖累兄嫂,初中沒念完便輟學,去往獅城打拼,賣香煙、做泊車小弟、自己做小本生意…… 幾十年起起落落,直到四十二歲那年給梁家做了管家,才算是真正過上了好日子。 梁廷昭為人慷慨大方,古叔感念恩情,又因為自己早年喪妻,膝下無子,所以對梁稚頗有些視如己出的關照。 今日過生日,古叔換了一身簇新的衣服,鬢角也剛推過,很顯精氣神。 到家時,蘭姨已張羅好了一桌子菜。蘭姨平日里總穿著一身陰丹士林藍旗袍,頭發規規矩矩盤成一個髻,梳得不見一絲亂發。今天仍然穿旗袍,但換了一件素縐緞的,暗藍印花,富有光澤,顯得她面容也光華了幾分。 梁稚洗手過后上桌,南乳炸牛rou、酸甜咕嚕rou、擂茶湯……都是古叔中意的菜式。蛋糕也已經訂好了,緞羅申路上錦記餅家的奶油蛋糕。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屯溪醉蟹。 小時候梁稚曾吃過一次,是機緣巧合梁廷昭有客戶自安徽來,帶了一小壇封缸酒請他們嘗鮮。 蘭姨是祖籍安徽的客家人,也只在小時候家中長輩做過幾次。得了酒,便照著記憶里的做法復原,最終滋味,卻叫梁稚至今念念不忘。 沒曾想,竟在今日的飯桌上再見此物。 “我記得做這道菜要想嘗起來味道正宗,不是需要用徽州新安江的小螃蟹,和徽州封壇酒嗎?”梁稚說。 “到哪里去弄新安江的小螃蟹,我就用的青蟹。酒倒是正宗的徽州封壇酒?!碧m姨說。 “從徽州弄來的?”梁稚笑說,“蘭姨你可真有心,得花不少工夫吧?!?/br> 蘭姨笑得兩分尷尬,覷她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梁稚叫她,有話不妨直說。 蘭姨便說:“酒是姑爺叫朋友走航運運過來的。我上次聽見姑爺在和一位安徽做茶葉生意的朋友打電話,就隨口提了一句,問能不能幫忙帶上一壇徽州封缸酒。姑爺聽說是阿九你想吃屯溪醉蟹,就說會請朋友幫忙留意。這怕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吧,我自己都忘了,沒想到上周,姑爺還真叫人把酒送了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