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河上，哭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多。

    放眼望去，整條河上密密麻麻立著的，全是哭泣不止的水鬼。

    霎時間，流淚河宛如傳說中的忘川河在人間的分支。

    河上回蕩的哭聲仿佛夾雜著世間一切心酸悲涼之情，凄神寒骨，使聽到之人心神為之所傷。

    何不見也不免又想起了地球和穿越前的事，一股背井離鄉、無法回還的憂郁和悲傷涌上心頭。

    幸好他如今已是金丹期修士，早已過了心中那關，不為過去所困，他心中默默念了幾句《真經》，驅散了那些被勾起的千般悲情。

    “噗通?！?/br>
    何不見的靈識在哭聲間，捕捉到了一聲清晰的落水聲。

    從船上跳下河的，正是二管事。

    二管事落入河水中后，連掙扎都沒有，很快就沉了下去。

    第146章 法門

    房間內, 大管事聽到重物落河的“撲通”聲，猛地睜開眼。

    隨即，他又閉上了眼, 當做什么都沒聽到，翻了個身繼續睡。

    ……

    第一縷陽光出現在天邊之時，河面上哭泣的水鬼隨之消散。

    何不見、越荒州與張道一三人走出船艙，來到三層船頭的位置憑欄觀賞江景。

    清風徐徐，鳥鳴聲聲，頗有一種自然幽靜的自在氛圍。

    “大概還有十天的航程才到河源郡?！睆埖酪坏?，“也不知無垢子去百里府，是不是和長明節有關?！?/br>
    “長明節？”何不見疑惑道。

    之前大管事也提過, 百里家的家主要求百里燃必須在“長明節”前回去。

    張道一解釋道：“百里府上供奉有一盞千顆琉璃珠制成的珠簾燈?！?/br>
    “這盞珠簾燈, 自百里家第一代家主百里流火定居河源郡開始，就一直長明，迄今已經兩千多年了?！?/br>
    “每年霜月霧日，哦，也就是翊圣世界鬼門大開之日，都要舉辦長明節?！?/br>
    “百里家會舉辦隆重的祭祀典禮, 為珠簾燈增添燈油，同時百里家還會從珠簾燈內分出火種賜予河源郡的百姓?！?/br>
    “百姓得了火種, 會回到家中燃起一盞明燈, 并虔誠供奉?！?/br>
    “據說鬼魅懼怕珠簾燈的燈火，這一日只有在明燈的照耀下, 才能安全度過、不被鬼魅侵擾?！?/br>
    何不見聽完，結合這兩天看到的種種, 大致也明白了。

    “這是百里家攫取百姓信仰、控制百姓的一種方式吧?！?/br>
    張道一頷首，說道：“什么事物存在得久了, 就有了不同的意義，也就有了被信仰的資格?！?/br>
    “一盞長明兩千年不滅的燈，只有不到百年壽命的人們，當然相信它具有某種‘力量’，可以祈福驅邪?！?/br>
    說話間，三人后面的房間內傳出一陣喧鬧，打破了清晨的幽靜。

    “大管事，還不給本公子準備飯菜？你要餓死我嗎？”

    “點心呢？酒呢？”

    “大管事，快點去船頭給本公子布置布置，本公子要和幾位小娘去船頭，一邊看景一邊吃?！?/br>
    “這河上昨晚鬼哭狼嚎的讓人睡不好，今天更是無聊，連點樂子都沒有?！?/br>
    大管事在旁邊聽得額頭青筋直跳。

    二管事跳進河里死了，現在百里燃頤氣指使的對象換成他了。

    該死的，為什么昨晚這對主仆沒有一起作一對水鬼。

    大管事的目光陰陰地劃過百里燃身邊的夭娘，咬了咬牙。

    本來以為百里燃跟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混在一起，活不過昨晚的，誰想到他居然沒事。

    這就麻煩了，二公子要是不死在流淚河上，豈不是他辦事不利？回去家主該責罰他了。

    “是，我這就去安排?！贝蠊苁乱贿吂Ь创鹪?，一邊示意護衛去準備飯菜。

    不急，反正還有十天。

    二公子就是不死在水鬼手中，他也要出手了結了對方。

    船頭，何不見三人很快就看到護衛在地板上鋪了厚毯子，搬來了桌椅，準備好了一桌酒菜。

    百里燃身邊跟著三個女子，大搖大擺走過來坐在了桌邊。

    穿著杏黃色羅裙的杏娘懷里抱著一把琵琶，聘聘裊裊坐在圓凳上，調了調弦，隨后開始彈奏。

    另一位身著石榴裙、臂挽長披帛的桃娘，正依偎在百里燃身邊，幫他布菜。

    身穿天水碧色輕紗的夭娘被百里燃抱在懷里，卻望著河面怔怔愣神。

    這場面把何不見三人看得愣住了。

    百里燃喝了兩口桃娘遞到嘴邊的酒，扭頭看向何不見三人。

    “呦，你們還沒走啊?！?/br>
    說著，百里燃臉上浮現出興味，他沖杏娘擺了擺手，讓她停下。

    “四處招搖撞騙的假道士不少，碼頭上和昨天晚上，能看出你們是有真本事的?！?/br>
    “跟本公子說說，你們是會燒丹畫符啊，還是會御劍千里、降妖除魔??？”

    張道一聽到他這么輕浮的語氣，不由得皺了皺眉，想出手給他點教訓。

    何不見卻伸手攔在他面前。

    何不見笑著挑了挑眉，覺得這位二公子還算有點意思。

    “二公子，燒丹畫符、御劍千里，我們三人各會其一。我算是會燒丹，承真兄會畫符，我師弟定虛會御劍千里……”

    “哦？”百里燃擋開桃娘遞過來的酒，“說說，你會燒什么丹，能讓人長生不老嗎？”

    “長生不老豈有那么容易，道家確有長生不老丹，可惜那是仙人才能煉制的，在下只是修道之人，并非仙人，自然是不會煉長生不老丹?！?/br>
    “不過解百毒、治百病、生骨rou，還是做得到的?！?/br>
    百里燃不屑地靠回椅子上，說：“這些拜拜燈、求求神也能做到?！?/br>
    “那畫符呢？你的符能干什么？”百里燃看向張道一，問道。

    張道一看了眼何不見，接到何不見給他的眼神。

    他又轉頭與越荒州對視一眼。

    越荒州沖他點了點頭。

    張道一冷著臉，開口道：“斬魔誅邪，號令鬼神?！?/br>
    “你連神都能號令？”百里燃又起了興趣。

    “真的嗎？我不信?！?/br>
    “要不然你畫個符給我看看，就畫給……”百里燃向著四周望了望，“畫給哭娘娘吧?！?/br>
    “讓她管管流淚河上的水鬼，別晚上哭了，吵得人睡不好覺?！?/br>
    張道一冷哼一聲，背過身去看向河水，不愿理他。

    若不是涵養好，他簡直想給百里燃腦門上貼個禁言符。

    何不見接過話來，道：“符豈是這么輕易畫的？”

    “那就是辦不到嘍?！?/br>
    百里燃轉頭又問越荒州，道：“御劍千里之外，你能做到，那能給我表演一個嗎？”

    “取你的項上人頭嗎？”越荒州冷淡道。

    何不見趕忙又將話引到自己這邊來：“劍修的劍自然也不能輕易拔出?！?/br>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百里燃嗤笑一聲，“你們和騙子有什么區別?！?/br>
    何不見笑瞇瞇道：“這樣吧，既然公子不信我們三人的本事，在下可一施手段，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一顆?！?/br>
    “說什么大話?！?/br>
    百里燃根本不信，他抬頭望了望天空，道：“就算你能摘下星星，現在正是青天白日，星星都隱沒了，哪里來的星星？”

    “我自有手段，讓星辰白日顯形?！焙尾灰娎仙裨谠诘氐?。

    船頭，聽著兩人一來一回的對話，張道一傳音給越荒州：“靈和居然是這樣的性子嗎？我以為他和你一樣?！?/br>
    越荒州平淡傳音道：“師兄有時是會這樣?！?/br>
    “船上無聊，不介意的話，可以稍微配合下?！?/br>
    你那叫配合嗎？

    張道一回想剛剛越荒州那句話。

    不過……嗯，按照越荒州冷漠的性子，能回句話也算是配合了吧。

    張道一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房間。

    他可沒這個興致，他寧愿去冥想。

    在百里燃的注視下，何不見施展了引星落輝決。

    何不見施展法決的一瞬間，天空中被引動的星辰發出輝光，亮度一高自然浮現了出來，能被凡人rou眼看到。

    緊接著，一束璀璨的星光自天空落到何不見手中，凝成了星珠。

    何不見將手往百里燃的方向遞了遞。

    星珠當然不是星辰，只是星辰之力凝結成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