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年明月夜 第5節
姜貴妃已然哭到精疲力竭:“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算了,為什么要奪走我的明月珠,為什么?為什么?” 她不愿再和鄭皇后爭吵,而是俯身將氣息斷絕的李楹抱入懷中,她親著李楹冰冷的臉頰,就像李楹剛出生時她親著她小小的臉龐一樣,她喃喃自語:“明月珠,阿娘在這,沒有人再能傷害你了,你回來吧,回來見見阿娘,阿娘不能沒有你,不能……不能……” 那日夜里,姜貴妃摟著李楹的尸首,哭到嗓音嘶啞,任憑誰勸都不愿意松開。 在太昌帝和姜貴妃之間,一直是太昌帝這個父親對李楹驕縱寵溺,無論李楹提出什么要求,太昌帝都有求必應,反而姜貴妃對李楹偏嚴厲些,姜貴妃一直教導李楹要藏鋒斂銳,與人為善,這才養起李楹溫柔善良的個性,誰都沒想到,這般謹慎克己的姜貴妃,會因為愛女之死變的兇狠蠻橫,甚至冒著被宮規處置的風險,和當朝皇后撕破了臉皮,只為給愛女討一個公道。 而后,太昌帝悲痛到數日不飲不食,姜貴妃則堅稱李楹之死并非意外,而是鄭皇后所為,鄭皇后則極力叫冤,后宮亂成了一鍋粥,在姜貴妃的堅持下,太昌帝密令大理寺詳查李楹死因,當時的大理寺卿徐冉查了十幾日,發現李楹是因為接到未婚夫鄭筠的書信,這才孤身一人去荷花池畔赴約的,而且池畔除了當時跳下池水去撈出公主尸身的幾個內侍,并沒有其余人的腳印,想必是公主在池畔等候未婚夫時,失足滑落,這才不幸溺斃。 所以,公主之死,實乃意外,和鄭皇后與旁人沒有分毫關系。 太昌帝和姜貴妃根本就不相信徐冉的稟報,徐冉是鄭氏一族姻親,太昌帝認為徐冉包庇鄭皇后,于是讓尚書右仆射崔頌清親查此案,大周尚書仆射一職位列一品,實為宰相,足以見太昌帝對此案的重視。 崔頌清出自博陵崔氏,為人剛正不阿,是出了名的清廉能干,他接手李楹一案后,先是親自查探荷花池畔,發現十月整個月都未曾下過一滴雨,池畔泥土干硬,不存在失足滑落的可能,于是崔頌清斷定,李楹并非意外落水,而是被人推入水中溺亡。 而李楹為人蕙心紈質,宮婢都很喜歡她,故而也不存在她與人結仇導致被害,所以最大的嫌疑者,的確是和李楹之母姜貴妃有仇的鄭皇后。 崔頌清以雷霆之勢抓了鄭皇后身邊婢女,查問之后婢女卻都齊聲叫屈,言鄭皇后并未殺害永安公主,崔頌清一一拷問,一個婢女受不得刑,倒是吐露出一些秘事。 原來鄭皇后為了自己復寵,極力向太昌帝推薦鄭筠為駙馬,但其實,鄭皇后的兄嫂,也就是鄭筠的父母,根本不愿李楹為媳,只因李楹是姜貴妃之女,而姜貴妃出身商戶,鄭家則屬五姓七望,簪纓之族,鄭筠父母深鄙李楹,對于太昌帝選鄭筠為婿,兩人雖然嘴上不敢抗旨,但心里,其實嫌棄李楹嫌棄的很。 還有鄭筠,他也不愿娶李楹,一方面還是因為公主母族出身低微,另一方面,則因為鄭筠與王家表妹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所以這樁婚事,其實是鄭皇后瞞著兄嫂一力撮合,等到塵埃落定,其兄嫂還入宮找鄭皇后抱怨,這才讓那婢女偷聽了去。 太昌帝得知后,又悲又憤,李楹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而且還是大周公主,僅僅是因為母族出身,就被如此嫌棄,他震怒之下,當即就將鄭皇后打入冷宮,并密令崔頌清,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李楹死亡真相。 李楹看到卷宗此處,不由愣了愣神,她苦笑:“我沒有想到,鄭筠的父母,也這般討厭我?!?/br> 崔珣淡淡道:“時人有言,寧娶五姓女,不入帝王家,皇家公主都沒有五姓女尊貴,他們自然不愿有一個母族是商戶的兒媳?!?/br> 李楹悵然道:“我更沒有想到,原來鄭筠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br> 她回想和鄭筠寥寥無幾的幾次見面,他都是溫潤如玉,彬彬有禮的模樣,言語之間進退得體,她對鄭筠沒有什么感情,但覺的這是阿耶阿娘為她選的夫婿,那定然是天下最好的兒郎,所以她一直歡歡喜喜,期待著嫁給鄭筠的那一日。 誰能想到,鄭筠滿家都那般厭惡她,鄭筠自己更將她視為拆散他姻緣的惡人呢? 李楹迷惘至極,就如同她所說,她平生未做過一件壞事,僅僅因為阿娘的出身就被鄭家如此厭惡,難道生在世家,就天生高貴嗎?難道生于商戶,就天生低賤嗎?為何就算阿娘成了大周的貴妃,她的女兒,堂堂的大周公主,金枝玉葉,萬人之上,也還要被那些臣子百般嫌惡? 這到底是哪里生出來的道理? 崔珣望著她:“這卷宗,還看嗎?” 李楹回過神來,她抿了抿唇,然后堅定點頭:“看?!?/br> 就算真相如何不堪,她也要繼續尋找。 在崔頌清的拷問中,還有受不得拷問的婢女密告,說日前皇后召鄭筠入宮小敘,鄭筠自入宮之時,就神情恍惚,似乎有滿腹心事。 崔頌清于是便將懷疑目光投向了駙馬鄭筠。 鄭筠被抓進了大理寺,他是世家子弟,從小養尊處優,吃不得苦,還沒拿刑具嚇他,他就一五一十全招了,他說他痛恨李楹,因為李楹母族是商戶,讓他在朋友處備受嘲笑,而且他與王姓表妹從小青梅竹馬,兩家都要談婚論嫁了,可太昌帝突然賜婚,他不得不與表妹勞燕分飛,于是他便更加痛恨李楹,眼見婚期將至,他無法忍受娶李楹這樣的商人婦,所以便生了惡念,寫信約了李楹去荷花池畔,當他看到盛裝打扮的李楹滿懷期待在池畔翹首以盼時,那一瞬間是有一些心軟,但這份心軟,很快就被朋友嘲笑的恥辱,還有與表妹被迫分開的恨意掩蓋了,他趁李楹不備,將她推入了荷花池。 李楹只是呼救了幾聲,很快就沉沒在池水中,鄭筠慌亂之下,逃離了荷花池。 他本還有一些僥幸心理,也許眾人只會以為李楹是意外身亡,卻沒想到,崔頌清這么快就查到了他身上。 接下來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鄭皇后被廢,并在一年后被余恨難消的姜貴妃遣人處死,鄭筠九族被誅,長安城血流成河。 這份卷宗,看起來似乎是天衣無縫,鄭筠有行兇的動機,也有行兇的時間,而且他自己也痛快承認,所以若非李楹至今無法投胎,只怕她也會認為兇手便是鄭筠。 李楹看完最后一個字后,緩緩合上卷宗,她問崔珣:“崔少卿,這卷宗,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崔珣反而問李楹:“公主覺的鄭筠是什么樣的人?” 李楹努力回憶著記憶中的鄭筠:“飽讀詩書,謙謙君子?!?/br> “那公主覺的先帝是什么樣的人?” 李楹愣了愣,她道:“阿耶是一個很好的父親?!?/br> “先帝謚號——明,他除了是一個好父親,還是一個賢明的帝王?!贝瞢懙溃骸跋鹊勰晟俚腔?,在位期間,推新政,任賢臣,如此英明之主,想必不會走眼到給愛女挑選一個品行不端的駙馬?!?/br> “崔少卿的意思是?” “先帝親自挑選的駙馬,應該不會因為幾句嘲弄就心浮氣躁到殺人,何況他殺的,還是大周朝的公主,先帝最寵愛的女兒,縱然他身份再怎么高貴,也該考慮考慮做這件事的后果?!?/br> 他分析的甚是明白,李楹卻突然發現了什么:“所以崔少卿從一開始,便不信鄭筠是兇手吧?” 她苦笑:“那我一開始找到崔少卿的時候,崔少卿還言之鑿鑿,說我的案子已有定論,兇手就是鄭筠?!?/br> 崔珣平靜說道:“我的確從未信過,只是不愿幫你而已?!?/br> 他說的直白,李楹只能繼續苦笑,她有求于他,也不能和他計較,只能問:“那崔少卿覺的兇手是誰?” 崔珣并未回答,只是用纖長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桌案,他沉吟片刻,道:“我想這卷宗中,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人,在三十年前,被忽略了?!?/br> “誰?” “鄭筠表妹,王氏女?!?/br> 第8章 王氏女,名王燃犀,出自太原王氏一族,屬大周五姓七望之一。 王燃犀自幼就貌美機敏,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她母親和鄭筠之母是同胞姐妹,因此兩人以表兄妹相稱,在鄭筠九族被誅后,王燃犀因為母親早已出嫁王家躲過一劫,但長安城士族血流成河,王燃犀也嚇破了膽,于是匆忙下嫁給時任七品親勛翊衛隊正的裴觀岳,裴觀岳出身寒門,因為娶了太原王氏女躋身門閥,之后裴觀岳官運一路亨通,如今已是正三品兵部尚書,王燃犀也揚眉吐氣,被冊封為金城郡夫人。 而這樣一個身份尊貴的貴婦人,崔珣自然也不能像對待王良一樣,將她隨意綁來酷刑拷打逼供。 李楹道:“若她真與我的案件有關,那我或許可以去裴府一探究竟?!?/br> 崔珣彎起嘴角:“你進不去?!?/br> “為何?” “裴府守衛森嚴,而且養了很多道士和尚,府中各處都貼了門神和鎮宅符,只怕你還沒進去,就被五雷鎮宅符鎮的魂飛魄散了?!?/br> 李楹先是氣餒,后來又想到什么:“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裴府養道士和尚,貼鎮宅符,難道是因為王燃犀做了什么虧心事嗎?” 崔珣不置可否,他道:“五日后,便是上元燈會,屆時長安城不論士庶,都會來觀賞這一年一度的熱鬧,想必王燃犀也不會錯過這份熱鬧?!?/br> 李楹聽后,道:“好,那我便等上元燈會,去見一見這位金城郡夫人?!?/br> 五日后,正月十四夜,李楹依約而至。 上元燈會夜不宵禁,時人有詩形容燈會的景象:月色燈山滿帝都,香車寶蓋隘通衢。高達百尺的燈樓掛滿了花燈,將整個長安城映的如同白晝,今夜長安城燃燈五萬盞,一盞盞做成龍、鳳、虎、豹等模樣的花燈讓人眼花繚亂,頭戴花冠身穿霞披的教坊舞姬踏歌而舞,伎藝人吞刀吐火,更有郎君娘子借著猜燈謎眼波暗傳,諸般熱鬧,讓人目不暇接。 李楹仍穿著三十年前那早已過時的紅白間色裙,她身旁是相伴她而行的崔珣,她不由道:“如今上元燈會已經這般熱鬧了嗎?” 崔珣問:“三十年前,是如何?” 李楹想了想,道:“沒這么熱鬧?!?/br> 她十二歲的時候,阿耶偷偷帶她出宮看過一次上元燈會,那時燈會雖然也燃滿了燈,但沒這么大的規模,也沒有這高達百尺掛滿珍珠玉墜的燈樓,崔珣道:“大周國運昌隆,賦稅收入比三十年前翻了十番,因此上元燈會一年比一年熱鬧?!?/br> 李楹抿了抿唇:“看來阿娘將大周治理的很成功?!?/br> 她說完之句話后,莫名有些悵然,崔珣也沒再接話,李楹忽道:“崔少卿,你心里是不是在說,若非因為我的死,大周也不會開科舉,推新政,天下,也沒有如今的太平盛世?!?/br> 崔珣詫異了下,然后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道:“這是公主心中所想?!?/br> 李楹扯了扯嘴角:“我已經不介意了,我一死,可福澤萬民,但這不代表我就不想弄明白我是怎么死的,所以,我還是要找王燃犀?!?/br> 她梳著雙鬟望仙髻,額上點著滴珠狀花子,仙姿玉色,和披著黑色大氅,容貌昳麗的崔珣并肩而行,倒真像一對壁人,只可惜,她是鬼魂之身,在來來往往的行人眼中,崔珣只是一人獨自前行,他身側并無旁人。 所以不斷有小娘子暗自停下腳步,拿著團扇遮面,粉面含羞的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瞥長身修竹、美如珠玉的崔珣,但她們想去結識這俊俏郎君的心思無一不被崔珣身上欺霜賽雪的冷淡給嚇退了,有一個膽大的綠衣小娘子終于忍不住上前,含羞帶怯的攔住崔珣:“奴家蕭雁,家住歸義坊,敢問郎君,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崔珣未答,只是淡淡瞥向她,綠衣小娘子有點被他的冷漠嚇到,但還是大著膽子,將自己手中花燈遞給崔珣:“上元佳節,郎君孤零零一人,不如由奴家伴郎君賞燈,可好?” 她話音剛落,她兄長卻匆匆而來,她兄長將她拉到一旁,李楹聽到她兄長說出“崔珣”、“蓮花郎”幾個字,那綠衣小娘子頓時花容失色,眼神由傾慕變為嫌惡,然后與她兄長拂袖快步而去。 綠衣小娘子此舉,無異于當面羞辱了,但崔珣眸中依舊是冷淡到沒有一絲其他情緒,他只是依舊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獨自前行。 身旁的李楹卻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崔珣也沒管她,而是繼續向前走去,過了一會,李楹才小跑著過來,她氣喘吁吁跑到崔珣身邊,遞給他一個繪彩獸首面具:“喏,戴上吧?!?/br> 崔珣皺眉:“戴這個做什么?” 李楹很誠懇的說:“你長得太好,戴上面具,可以在上元燈會省去很多麻煩?!?/br> 崔珣瞥了眼那面具,他接過,李楹欣喜,正想說什么的時候,崔珣卻忽將那面具遠遠扔到一邊,李楹瞬間愣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崔珣已經走遠了。 李楹抿了抿唇,她去撿起面具,然后又追上崔珣,安安靜靜的 和他一起走著,只是她卻一言不發,再也不勸他戴面具了。 等到綠衣小娘子的戲碼又重復了四五次之后,李楹還是一言不發,而是依舊安安靜靜的拿著面具,走在崔珣身側,崔珣卻忽開了口:“人人都對我避如蛇蝎,你為何反道而行?” 李楹想了一下,說道:“你能幫我查案?!?/br> 崔珣嘲弄道:“為了查案,去求一個臭名遠揚的jian佞之徒,不怕臟了你的往生路嗎?” 李楹小聲道:“其實,那些傳言也未必是真的?!?/br> “什么不是真的?”崔珣忽停住腳步,瀲滟雙眸直視著李楹,他眼尾微微上挑,是極漂亮的桃花眼,盯著女子的時候,眸中會倒映出女子清晰身影,水光微漾,如一樹樹桃花盛開于幽潭,望之深不見底,使人沉醉。 李楹張了張口,心臟突然跳的很快,她飛快的低下頭去,囁嚅道:“很多?!?/br> “比如?”崔珣咄咄逼人,他欺身上前,李楹不敢看他眼睛,只能狼狽后退,崔珣譏嘲:“比如說我上了你阿娘的床,做了你阿娘的男寵,也是假的?” 他這話說的粗鄙,李楹抬頭,她憤然道:“這是假的!” “哦?為何?” 李楹一字一句道:“我是我阿娘的女兒,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在阿耶駕崩后,身為一個女人,她也許會寂寞,也許會找一個男人陪伴她,這是她的權利,但是,她除了是一個女人,還是大周的掌權者,更是一個公私分明的掌權者,那個陪伴她的男人,她只會將他視為一個玩意,一個寵物,而斷然不會讓他做大周的四品察事廳少卿,將家國大事盡付于他!” 她看向火樹銀花、游人如織的上元燈會,有些驕傲的說道:“這是我阿娘創下的盛世,阿娘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崔少卿,雖然人人都罵你,說你是jian佞,但是阿娘重你,用你,所以,我也信你?!?/br> 她說完后,已經做好了崔珣嘲諷她的準備,畢竟崔珣此人性情古怪,不知道哪句話就會惹怒他,但崔珣卻默了一默,然后拿起她手中的獸首面具,戴在臉上,李楹微怔,崔珣卻平靜道:“你說的對,戴上面具,能省去很多麻煩?!?/br> 他走了幾步,回頭去看怔在原地的李楹:“不是要去找王燃犀么?不去了?” 李楹這才回過神來,她忙不迭快步走到崔珣身側,說道:“去,去?!?/br> 她行走時,不由側目去看帶著獸首面具的崔珣,猙獰面具之下,看不清崔珣神情,她于是收回目光,抬手去撫摸自己心臟,剛才心臟那一刻的跳動感受依然清晰,她有些困惑,似乎是不太明白為何會這樣,但她很快放下手,不再想其他,而是繼續跟著崔珣,找尋王燃犀的蹤跡。 兩人走到曲江池畔,池畔駿馬金鞍,花燈萬盞,池中澄波湛湛,彩舟蕩漾,正是百官在此舉行游宴,李楹與崔珣對視一眼,既是百官游宴,那王燃犀定然在此。 李楹并沒有見過王燃犀,但崔珣見過,所以她只能仰仗崔珣去尋,她跟著崔珣在池畔尋找,忽崔珣停下腳步,看向池畔一處游船。 游船船頭,一個琵琶姬正全神貫注彈著琵琶,她低著頭,纖白手指輕攏慢捻,琵琶聲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盤,正當她全身心沉浸在樂曲中時,一個身穿深青色常服的官員忽醉醺醺從船艙鉆出,他搖搖晃晃走到船頭,舉著手中金杯,似乎是在示意琵琶姬飲酒,琵琶姬愣了愣,然后搖了搖頭,官員惱羞成怒,強行將金杯灌入琵琶姬口中。 場面頓時混亂不堪,但岸上和船中其他人都司空見慣,漠然置之,也是,這琵琶姬不過是一介賤籍,誰會為了她去得罪朝廷命官呢? 琵琶姬和那官員在船頭爭執起來,官員一怒之下,將她推搡進池水中,然后呵斥船夫劃走游船,那琵琶姬在水中掙扎,也沒半個人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