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真少爺開始養生以后、可愛的怪物們[快穿]、當朱砂痣掰彎了白月光[雙重生]、攀折(abo np)、歸鄉者的荊棘王冠(abo、np)、幸福悖論(1v3)、不乖(校園h 1v1 偽骨科)、偶像失格(NP)、流亡島[強制愛1v1]、插翅難逃【強制】
可他們知道衛二爺如今生死不明,而這衛家唯一會拿槍、唯一在軍政部得勢的人,只有衛澹生,該是他留下找二爺的。 時間不早,衛澹生不能再待了。 他一個個掃過后面的人,到底沒多說,最后說一句小娘保重,轉身大步上了車。 眼看車子遠去,宅前的衛搖廂目光閃了閃,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卻是被蒼老傴僂的老管家攔住,老管家望著他,眼中亦有幾分悲痛,可還是勸說:“二少爺,您不能去?!?/br> 見衛搖廂看過來,老管家輕嘆了口氣:“如今這世道,子彈不長眼睛,在這平城多待一天都是危險,您還有大好前程,千萬不要去送命,我只是個粗人,沒進衛家之前還是個被奴役的下九流,二少爺您和我不一樣,您是二爺的孩子,大少爺不在,只有您一個能拿話的,只有您能保護小姨娘?!?/br> “二爺現在不在,大少爺也走了,二少爺就當全了我這個老人的心,讓我還能一直待在衛家侍候報恩,和我們一起走吧?!?/br> 這年代動蕩浮華,沒有人能猜測到明天的光景,就像他們前一天還是平城富甲一方的大門大戶,后一天可能就要變成阮囊羞澀的逃亡客。 大家都被局勢推著,總會失去些什么,只能盡可能抓著身邊人。 衛搖廂看了眼馬車旁邊的宋吟,眼睛垂下來,低聲說:“我不走,我只是……害怕這一次分別,會是最后一次見到大哥?!?/br> 宋吟不知道衛搖廂這邊在說什么,他踩著轎凳準備上馬車,剛伸進一只手,突然想起上回從洛愛雍家里出來,洛愛雍借了他一件衣服披著,那衣服他回來便洗滌晾曬干凈了,但一直還沒還給洛愛雍。 他從轎凳上下來,匆匆對旁邊的小廝道:“我去一下別的地方,很快就回來?!?/br> 宋吟一路緊趕慢趕跑到了熟悉的小巷子,喘了兩口氣,上去敲門。 洛愛雍總是開門很快,見到是他,眉梢微彎,挪動著輪椅給他讓出一條道來,等他進來就開門給他去泡茶。 他不問宋吟為什么來,上次他就說過,宋吟隨時隨地都能來找他。 宋吟臉頰撲紅著,跑得有些急了,而且想到上次叫洛愛雍躲進衣柜里的事他就窘迫,局局促促地喝完洛愛雍給他的茶水,把手指縮回了袖子里。 他把手里一件干凈的衣裳遞給洛愛雍,本來想說一聲謝謝就走,可臨走前他見到洛愛雍的雙腿,腳步又停了下來,皺眉道:“你知道平城馬上要打仗了嗎?” 洛愛雍聲音溫和:“知道?!?/br> 宋吟又去看他的腿:“那你不跑?” 洛愛雍見宋吟看自己的腿,大腿肌rou微繃,他掩飾性地扶了扶眼鏡,說:“會跑的,但不是現在?!?/br> 以前平城也打過仗,那些日本人手段卑鄙,愛在百姓喝的井水、吃的菜地里投毒,以這種方式讓平城出現瘟疫。 洛愛雍的族里人被毒死過幾個,他擔心這次那些人又會往平城的臨海里投毒搗亂,想先去安置族里尚且還年幼的幾條小人魚,帶他們搬到其他海域。 洛愛雍抬頭溫善地看著宋吟:“我看見許多人都準備避難了,你今天匆匆忙忙過來,想必也是要走吧,你準備去哪里?” “幽城,”宋吟簡單說了兩個字,臉上依舊沒放松下來:“我等下回去就走了,可你的腿能走得了多遠?你如果沒有其他親人,不如和我們一起走,宅里還有很多空馬車?!?/br> 洛愛雍目光一動,如果他沒有族人需要費心,怕是真的會跟著一起走,可現在…… 他笑了下:“我還有幾個小弟,現在暫時走不開……幽城也是個好地方,等我安置好小弟,想來去那里教書也不錯?!?/br> 宋吟不知道他從哪里平白冒出來幾個小弟,可見他心中已有打算,勸也勸過,不好強求,只能點點頭:“那你要盡快,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打過來……還有人等我,我要走了,如果有緣,我們日后相見?!?/br> “好,”洛愛雍聲音微?。骸岸啾V??!?/br> 宋吟走了。 巷子里昏暗暗灰蒙蒙的,如同變了天的幕布,不多時,這條巷子附近再次涌進來烏泱泱的一群黑衣人,他們毫不留情地踹門闖進去,逮著一個人便拿照片問對方有沒有見過。 他們氣勢洶洶,并且蠻橫不講理,如果前面有東西擋,就用腳踢,如果有人不配合,就拿刀刺。 地上滾落的水果被踩成了爛泥,一雙雙油亮的皮鞋在其間跑來跑去。 又有一個人被他們抓住了,黑衣人提著他的衣領,把臭氣往他臉上噴,簡直是吼著在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人被生生提了起來,腳尖夠不著地,雙手交叉護住腦袋,被黑衣人流血的紅纓槍嚇得涕淚橫流。 他模模糊糊往過一看,神色一頓,拿袖子擦了擦鼻涕:“見過呀、見過的,那條巷子里住著一個私塾先生,前兩天這個人就老往他家去,他長得特別漂亮,一來二去我就記住了……哎呀!” 黑衣人把他往地上一扔,回過頭去,切換語言和幾個神情懵懂的同伴說了幾句話。 幾人神色一凜,繞過地上訕訕揉屁股的男人直奔小巷去。 洛愛雍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屋子突然被一大幫人闖進來擠占,所有東西都被砸到地上,幾個人整齊地排成兩列,讓一個明顯是頭子的人從中間走了進來。 那頭子看見洛愛雍也是一怔,大概是沒見過這等氣質的人,穿著淺駝色呢絨大衣,即便坐在輪椅上身姿也如臨風玉樹一般飄逸清朗,溫和又淡漠地看著他們。 頭子笑了一聲:“哎呀哎呀,別這么看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放心,只要你配合我,我們定不會太為難你?!?/br> 他重重一拍旁人的肩膀,氣沉丹田道:“來,給先生看看照片?!?/br> 那人應聲攤開照片,洛愛雍下意識朝上面看過去。 頭子觀察著他的所有表情,緩慢開口道:“見過這個人吧?先生只要告訴我他去了哪里,我立刻叫所有人從先生家里撤出去?!?/br> 中國有句古話是這么說的,識時務者為俊杰,既然是在學堂教書的,那這人一定比他還懂這個道理。 頭子志得意滿地看著洛愛雍。 只可惜洛愛雍目光從照片上撤下來后,便低下頭一言不發,頭子心感不妙:“你什么意思?” 洛愛雍聲音溫和似水,卻是堅定道:“我沒見過,各位請回吧?!?/br> “放你他娘的狗屁!”一把槍重重砸到洛愛雍的頭頂,將那片溫潤的皮膚砸出駭人的血洞,頭子見他還是無動于衷,大罵道:“都有人見過他每天來你家里,你他娘還睜眼說瞎話,別他娘廢話,快說他去哪了?” 洛愛雍閉嘴不言。 頭子怒目圓睜:“你他娘!”他揮起厚重的巴掌,往洛愛雍臉上狠狠一甩。 男人的力氣非同一般,一巴掌下去洛愛雍的臉頰高高腫起一個包,然而即便這樣,洛愛雍也只是摘下眼鏡用布擦了擦上面的血,再重新戴回去。 他全程都是任由處置的姿態,怎么打也不痛,怎么罵也無視,只是無動于衷地看著他們。 洛愛雍知道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他的腿還在禁走期,即便不在,他的人魚尾也只能在海水里打斗。 頭子也知道洛愛雍什么意思了,他怒極到最后,竟是陰笑了一聲,他看著洛愛雍笑嘻嘻道:“我倒是不知道先生骨頭這么硬,是我疏忽了,來,給先生嘗嘗那個玩意兒?!?/br> 他命令一下,周遭的人啪的打開黑箱子,從里面拿出一桿大煙來,洛愛雍眉頭一蹙,被幾雙手七手八腳按住肩膀,下巴被掰下來,生生塞了煙嘴進去。 “我一輩子見過無數個像你一樣骨頭硬的人,但是無一例外,他們嘗完這玩意兒,最后都會醉生夢死,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給我磕頭,流著口水求我摳一點給他們吃,不管你之前多清高,多高貴,你后半生都會變成這玩意兒的奴隸!” 大煙。 洛愛雍以前見過,也在學堂上告訴過每一個學子這東西有多害人,卻是沒想到,一口吸進去,讓人登時如同到了極樂世界,四肢都仿佛被浸軟了。 頭子在門口看著洛愛雍的神情,笑了笑。 一開始,確實是快樂的,洛愛雍一直坐在輪椅上坐了許久,慢慢感到犯了癮,便猛地從云端跌到了地獄。 從輪椅上摔下來,洛愛雍大口大口地呼吸,艱難地抬頭,看著門口的黑衣人頭子。 那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甘露,問他:“先生只要說出來,這一根就賞給你?!?/br> 洛愛雍重重呼吸,雙臂環繞上了一圈青筋。 宋吟不知道,大概也永遠想不到,那個不管對誰都溫柔體貼的洛先生,在他走后的每一天都深受毒癮折磨,只是短短三天,洛愛雍就和大煙館里的每一個煙鬼一樣,手腳發抖,站都站不起來,渾身大量發汗,只要睜開眼就痛苦得砸房里的東西,他變成了毒癮的□□奴隸,卻是從始至終,沒有透露過宋吟的下落。 只要說幽城兩個字就好,不難的,更不用讓自己變得這么不人不鬼。 他卻不知是犯了什么拗。 竹林。 宋吟的馬車已經離開平城,到了一片竹林里,衛搖廂本來打算午時吃點干糧墊墊肚子,傍晚再停下來去城里找吃的的。 卻是在半途被人攔了下來,衛搖廂下車查看,看到攔馬車是個高壯的身影,周呈。 幾匹馬被引到河岸喝水,小廝和傭人在遠一點的地方鋪了一塊布,坐下來休息吃干糧。 而馬車邊上,宋吟用東西勾著簾子,側坐在墊子上,一雙含水多情眼幽幽地看著周呈。 周呈半蹲在車邊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曲起的雙腿似是馬上崩裂的弓弦,肌rou噴張,一條頂宋吟兩條粗。 宋吟還在忍火,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舔唇道:“你知道攔車多危險嗎?” 周呈也知道自己惹宋吟不高興了,低著腦袋說:“可是我想見你一面?!?/br> 宋吟吸了口氣,問:“你上回不是說你父親找人來接你回洛城了?” “嗯,”周呈點頭:“也是今天走?!?/br> 他頓了頓,又說:“我回去見一面父親,見完就會去幽城找你的?!?/br> 宋吟頓了下,又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不是不想阻止周呈,但周呈這人很犟,他說了也不管用,干脆當沒聽見,把一張地形圖攤開放在自己的兩條大腿上,伸手在周呈眼前勾了一下:“你看這里?!?/br> 大腿rou被壓得陷進去一點,粉膩的rou從地圖四邊溢出來,周呈差點被面前兩條并在一起的小腿勾掉鼻血,很艱難才把目光放在地圖上。 宋吟昨晚一晚沒睡在研究地形圖,他指給周呈看:“這里是從平城到洛城的最佳路線,路上河道多,能讓馬匹及時補水?!?/br> 兩人一坐一蹲,坐的人認認真真地講,生怕他沒聽懂一般語速放得很慢。 宋吟用柔軟的手指指了指,“明天傍晚你們大概會到這里,這附近商鋪多,最好多買一點吃的囤在車上,因為過后很長一段路都是山路?!?/br> 好可愛。 這么嚴肅這么認真地告訴他,完全不知道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手指還跟著在地圖上一畫一畫的,像學堂里的小老師。 軟軟綿綿地坐在馬車旁邊給他講解地形,指腹都是粉的,甚至哪里有住宿哪里有飯館都不厭其煩一并告訴給馬車邊蹲著的男人。 宋吟說得口渴,好不容易講完,終于抬頭去看周呈,只見這人眼神火熱地盯著自己,一開口便是烏七八糟的話。 “你的腿好細,怎么這么細一條,我怎么樣才可以捏一捏”“你是天生這樣嗎”“你是不是怎么曬也曬不白”,把宋吟氣得說不出話,差點叫小廝去拿救心丸。 好久之后宋吟才緩過來,肩膀一聳一聳地叫周呈快點走。 休整完畢的馬匹從河邊被拽回來,重新安上車廂,小廝和丫鬟們也都抹干凈嘴跑了回來,宋吟收起轎凳坐回車子里,用手撩著簾子,探頭去看周呈:“你快回去吧?!?/br> 周呈眼也不眨地望著他,雙手捏緊:“我會去幽城找你的?!?/br> 風聲陣陣,一陣鳥鳴不知從何處飄來,宋吟望了周呈一會,說道:“好,我等你?!?/br> 簾子落下了,小廝很快驅起了馬,幾雙馬蹄向遠處飛奔而去。 終有一別。 周呈在原地一直盯到馬車消失,終于轉身安安靜靜往另一邊走,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叫:“少爺,少爺!您見完朋友了?” 河邊停著幾匹馬,還有兩三個護衛,都是洛城周家差遣來接周呈的,周呈點了點頭,沒說話,就在這時,三四輛黑色別克車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沖過來。 周呈看過去,在交錯時,看到了窗邊一雙凌厲的眼睛。 眼睛轉瞬離開,車子碾過枯葉疾馳而過,只剩下一片簌簌的風聲。 不知怎么,周呈突然想起了他父親叫人給他傳的話,他說平城最近來了一幫日本人,奉命去追殺一個姨太太的,叫他小心點,千萬別被殃及到了。 周呈忽地心頭一跳,他轉頭死死看著小廝,“父親拿給你的照片給我看一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