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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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熙喉結微動,垂首躲裴懷恩送上來的燈,重新把全身都縮進安全的陰影里,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傳聞。 李熙軟軟地說:“廠公,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看得出來,裴懷恩這會有點生氣了,卻又不知為的什么,沒和他發作。 李熙直覺裴懷恩是在拉攏他,拿他當個離家多年、草木皆兵的半大孩子哄,許他各種各樣容易叫人感動的恩惠。 可他不是真的孩子了,他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這么懵懂易騙。 這拉攏毫無道理,只會令他變得更警惕。 他還記得玄鵠跟他說起過,現如今,大伙都猜裴懷恩是晉王的人,因為裴懷恩在進了司禮監之后,依舊和晉王走得近,有意無意地漏消息給晉王。 至于為什么不猜齊王那邊——聽說齊王是個特別重禮節的人,早兩年常常因為裴懷恩隨意出入寧貴妃寢宮,氣得和寧貴妃翻臉。 換句話言之,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屁股要先可著自己的擦,因為摸不準如果接了這“援手”,日后會上誰的船。故而,無論裴懷恩今后怎么想他,是否記恨他,他今晚都不能點頭承這個情。 這么想著,李熙便朝裴懷恩作揖,裝作很感激卻不得不拒絕的模樣,搖頭說:“真、真不用了,廠公千萬不要生我的氣,我沒有不想和廠公一起,廠公今夜愿意收留我,我很高興,但我帶了人進京,事先已經讓他定好住處,就算想改,也要許久之后了?!?/br> “……” 由于李熙拒絕得太堅定,而且理由充分,裴懷恩聞言沉默好久,像是完全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眼底怒意才攢了一點,就被驚訝沖散了。 這個狡猾的小團子。 推辭間,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岔路口,裴懷恩垂下眼,余光瞥見李熙那雙赤.裸蒼白的足,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態度竟漸漸地軟和下來。 “……唉,入秋了,九十九層臺階呢?!?/br> 裴懷恩住了腳,低頭看著李熙那雙被石子劃傷的裸足,忽然如此感嘆。 李熙:“……什么?” 裴懷恩身旁,原本已經做好準備被為難的李熙聞言一愣,怔怔轉過頭去,卻見裴懷恩這會已變臉如翻書,眼里全是憐惜了。 “罷了,不想住就不住吧?!迸釕讯黝H唏噓地搖頭,看著李熙說:“只有一點,六殿下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記得保暖,往后就算想哄皇上高興,也別再真學著古人那般,脫靴放簪,三步一扣地跪上去了?!?/br> 第005章 盤算 裴懷恩這關心來得突然,李熙十分詫異,開口沒忍住局促地拐了個彎,說:“咦……一定?!?/br> 裴懷恩側首看了他一會,說:“另外也別挑人了,三十日之內,只要六殿下點頭,東廠,西廠,甚至錦衣衛,都會唯你是從?!?/br> 李熙:“……” 李熙在風中凌亂,說:“這怎么好意思?!?/br> 裴懷恩看他就像看小貓,笑道:“想什么呢,不包括我?!?/br> 李熙:“……” 李熙:“哦?!?/br> 相顧無言。 裴懷恩當先走到左邊的岔路口,邊走邊說:“我的軟轎不與六殿下同路,夜深了,六殿下也快回吧?!?/br> 話音未落,李熙點頭答應著,邁步進了右邊的巷子,身影漸沒黑暗之中,面上愈來愈冷。 半個時辰后,李熙來到了先前與玄鵠約定好的住處,玄鵠正等他。 玄鵠見著李熙,訝然說:“居然真活著回來了,還以為我這賃屋的銀子白花了?!?/br> 李熙很無奈,招手喊玄鵠從屋頂下來,說:“上面的空氣是不是很好?” 玄鵠應聲跳下來,跟在李熙身后進屋,說:“我要留下,總得上去給邵帥放只信鴿?!?/br> 玄鵠口中的這位邵帥,指的當然是邵晏寧。 李熙側眼瞧他,說:“信鴿在哪不能放?!?/br> 玄鵠理直氣壯且昂首挺胸,說:“起飛的地方高一點,飛的就快一點?!?/br> 玄鵠賃到的這間房位置不錯,僻靜,地方也夠大,房子外面都是空地,連棵稍微高點的樹都沒有,基本上就是杜絕了受監視的可能性,除非有人整天來趴他們的屋頂。 但是這也不可能,因為玄鵠睡在屋頂上。 外面冷風呼嘯,李熙把門窗都關緊了,動手翻找傷藥。 他的膝蓋和腳底都被磨爛了,需要清洗。 玄鵠在旁看著他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沒憋住。 玄鵠說:“我在屋頂上,看那鴿子往北飛,就想起那邊的狼煙,大雪,還有燙好的烈酒?!?/br> 李熙翻找的動作微頓。 連日接觸下來,他和玄鵠之間的關系已大大緩和,除去冷嘲熱諷之外,偶爾也能和平的呆在一起,平心靜氣地說說話。 李熙明白玄鵠的心意,便說:“我一定能找到真兇,你不要急?!?/br> 玄鵠冷硬地點頭,說:“若找不到,我就認你是真兇?!?/br> 李熙聽得失笑,說:“行,若找不到,讓你把我殺了?!?/br> 玄鵠這回沒再接話。 玄鵠轉身往外走,覺得還是睡屋頂舒服。玄鵠身后,李熙已翻到了藥,正在洗布巾。 下一刻,李熙出言喊住了玄鵠,說:“你等會?!?/br> 玄鵠不耐煩地轉回來,正要牢sao幾句,卻見李熙面色古怪,仰起臉問他,“對了,關于裴懷恩的那些傳聞,你能給我詳細講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