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盤古神緩聲道，“三清是三清，盤古是盤古，三清復歸則盤古現身，太清只是有我的記憶與部分意志?！?/br>
    “那您一直是想反抗老師的嗎？”

    “不是反抗，是糾正，”盤古神緩聲道，“老師沒有經受住歲月侵蝕，我因為不斷開天、沉睡、力量輪回，勉強抵抗住了，這讓我與老師出現了分歧，而你的出現，讓我找到了戰勝他的希望，他變得……有弱點了?！?/br>
    “了解了?！?/br>
    李平安打了個不響的響指，笑著看向妄日老人：

    “就是，現在問題的癥結，其實就是，要么我死、要么天地死，您不想讓我死，是嗎？”

    “嗯，”妄日點點頭，“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br>
    “然后您在我身上動了手腳，我只要了斷自我，天地就會自行崩壞，是嗎？”

    “不錯，”妄日苦笑，“我了解你的性格……我會清掉你這塊的記憶，不會讓你背負痛苦活著?！?/br>
    “那不重要，我沒您想的那么偉大?！?/br>
    李平安平靜而快速地說著：

    “我只是不想承受這份責任，所以在阻止您，就跟您一直說自己是為了自身執念。

    “我今天組這個局，就是為了化解這一切。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好像、好像我就是一切的因……老師，你懂所有的道理，你有足夠的憐憫，您也有自己的執念，我、我很感激，會有人為了我這條命如此奮斗、如此奮不顧身，而仔細想想，這大概也只有您會這樣，我就沒辦法為您做到這個地步。

    “所以，我想說……”

    他后退半步，背后詭異地出現了兩縷氣息。

    氣息一黑、一白，凝成了兩道身影，一名老道身著白袍、面色慈祥，一個道者黑袍無面。

    鴻鈞與他的惡尸！

    妄日面色一變，立刻就要捏碎這個天地的天道，但他剛要出手，動作就是一頓。

    “已經遲了，”李平安含笑說著，“我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才喊您過來……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也是唯一一條，能讓我活下來，能讓天地也活下來的路徑……放心就好，老師，我會努力修行、早日抵達大道圣人之境，從而解開自身束縛?！?/br>
    “那多難你知道嗎！”

    “我能做到，”李平安眼圈略微濕潤，又后退一步，身上出現了十數道彩光。

    洪荒天道劇烈震顫。

    天地間出現了巨大的靈氣潮汐。

    整個天地似乎都要崩潰了一般。

    但李平安，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此間諸高手已是明白李平安要做什么，不少人面露恍然，不少人急忙呼喊；但都為時已晚。

    “陛下、陛下要合道！”

    “陛下！”

    “徒弟！”

    “爸！”

    李亦情的嗓音突然響起：“我來合！”

    “傻孩子，”李平安含笑說著，“我合道不是因為我想合道，而是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天地被毀滅，也能讓我脫離這個因果，我與天地為一身，而天地本就是他創造?！?/br>
    “我還有其他辦法！”妄日突然喊，“你停下、停下不要這樣！你是把自己鎖死了！你把自己的未來鎖死！”

    “我唯獨不相信您這句話?！?/br>
    李平安身周吹起了一股股颶風，自身緩緩自半空躺平，身體竟在瞬息間崩塌，化作了一縷縷風沙。

    鴻鈞道人同時炸碎，凝成無數金光，支撐天地。

    天地間響起了肅穆的誦經聲。

    “老師，”李平安緩聲道，“我們沒必要為了道理而爭論，世上難得兩全法，我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不必把我們一家的不幸轉嫁給其他人了，而且，合道又不是什么壞事，保底還是鴻鈞的成就?！?/br>
    他的嗓音漸漸飄遠。

    天地間出現了無數亮光。

    大道在顫鳴；

    天地在震動。

    天庭處出現了無數亮光，一名名天兵天將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了九重天的位置。

    那里，兩道身影正緩緩凝成。

    左側那人，低頭躬身靜靜站立，面容光滑如園鏡，披著灰色道袍。

    右側那人身著白袍，長發飄舞，此刻負手而立，低頭注視著蕓蕓眾生。

    下一瞬，這兩道身影出現在了昆侖山秘境之中，李平安就如離去、歸來，只是自身道韻已傳遞出了與圣人不同卻更勝圣人的晦澀之感。

    妄日老人靜靜站著，突然苦笑了聲：“我竟然被鴻鈞給陰了?！?/br>
    “您錯了，”無面人緩聲道，“是陛下自己作出的選擇，我只是提供給了陛下這種可能性，甚至，我自始至終未曾明確地告訴陛下，有這條路徑存在，這是出于對造物者的尊重?！?/br>
    “所以，”妄日皺眉道，“你不是鴻鈞，這次的鴻鈞，早就被天道反控制了？”

    “鴻鈞，天道，本就不必區分的太清?！?/br>
    無面人微微抬頭，他沒有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在笑。

    “您是怎么判斷，天道只是被您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呢？

    “李大志的大氣運，正是貧道給的，您明明能夠通過推算，推演到這一幕，哪怕我盡力遮擋。

    “但習慣于安排一切、掌控一切的您，卻根本沒有推算到底，只是歸結為天地的掙扎，這是一種慣性。

    “畢竟，盤古都是您的人。

    “也多虧如此?！?/br>
    妄日目光復雜地看向李平安。

    李平安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不過有一點我是此前就知道的?！?/br>
    “什么？”

    “您在等我，”李平安看向了各處，“他們也是，在您眼皮底下，反抗的聯盟早已形成?！?/br>
    他話音落下，盤古神身形坍塌，復歸三清，而妄日背后的諸多人影中，有半數開始緩緩后退，目光多了幾分復雜之意。

    妄日：……

    第622章 沒有真相

    妄日老人微微攥緊了拳鋒。

    他此刻反而變得面無表情，看不出憤怒的程度，似乎并未在意那些離他遠去的身影。

    李平安和無面人背后的人影漸漸增多；

    妄日老人背后的人影少了大概四成。

    而在混沌海中，一頭頭混沌巨獸似乎也劃分了陣營，開始互相對峙。

    李平安靜靜地瞧著這般情形，目中泛著少許無奈，一襲白衣如雪的他，身周環繞著朵朵青蓮。

    “老師，”李平安道，“我想大家還是尊敬你的，我們不如各退半步……帶領大家去一個更美好的世界，這不可嗎？”

    妄日老人沒有開口，身上的缺口在不斷閃耀光亮。

    李平安繼續道：“難道您真的只是被執念驅動，為了完成執念而去完成執念？我并不相信，我與老師相處過幾百年的歲月，雖然這段歲月對老師而言不算什么，但對我來說已經很長久了，我能體會到您對我的關切?！?/br>
    妄日嘆了口氣，低頭看著掌心。

    李平安沒有多開口。

    噹——

    混沌鐘帶著悠揚的聲響落在了妄日老人面前，鐘靈伴著淡淡仙光顯露影蹤。

    她注視著李平安，目中帶著幾分苦笑：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為什么……還有你，你怎么合道了？”

    李平安看了眼無面人，也不怕當著眾仙的面說這些會如何，只是道：“具體來說，我還沒能完全反應過來，核心問題是我和天地只能存一個，而后我就突然想到，我可以讓我和天地渾然一體……合道?！?/br>
    鐘靈不解道：“可這個天地是有缺陷的，它會走向終焉，你這不是、這不是自殺嗎？”

    “或許吧?！?/br>
    李平安平靜地笑著：

    “在知曉真相時，我已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現在起碼解決了問題，不是嗎？”

    鐘靈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可、可他為了你做了這么多?！?/br>
    “我沒有否認，我沒有拒絕，我甚至因為體諒他，我認下了所有的事?！?/br>
    李平安目光多了幾分無奈：

    “我現在只是想解決問題，雖然已經有四百二十九個世界已經逝去，但這次，我起碼要去阻止。

    “因為我來了，我在這。

    “我要去做我自己認為正確的事?！?/br>
    “可是！”

    “好了，”妄日閉目輕嘆，雙瞳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光亮，“到頭來，我只是白忙了一場?！?/br>
    “不，老師，”李平安聳了聳肩，“您或許可以想下，該如何把我和天地從終焉大劫中拉出去……您不是想救我嗎？”

    妄日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已恢復如初的三清緩緩升到了李平安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