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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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舒舒服服地臥在榻上休養,開開心心喝著夫婿親手燉的雞湯,滿懷期待地為孩子取個好寓意的名字。 她的針線活很好,會開始繡著小衣裳、虎頭帽。 步瞻呢? 他會買上一堆小孩喜歡的玩具,布娃娃、小風車、撥浪鼓還會添置舒適的嬰兒車,將家中所有桌椅鋒利的邊角用柔軟的布層層裹好。 如若他們是一對尋常夫妻。 看著他的身影,姜泠兩眼一熱,酸澀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恰在此時,似乎某種感應,步瞻轉頭望了過來。 姜泠將臉別到另一邊,不愿去看他。 不知他又低聲與大夫說了什么,終于,吱呀一聲門響。步瞻將左右之人盡數屏退,端著那碗剛熬好的湯藥走了過來。 偌大的內臥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有她微不可查的呼吸聲。 對方一手端著湯碗,一手抬起床幔,輕聲喚了句:姜泠。 少女用被角擦了擦淚,吸著鼻子應了聲。 喝藥。 他這兩個字仍說得不帶任何感情。 若是平日,姜泠定會乖乖坐起身,從對方手中聽話地接過藥碗。無論多苦澀的藥湯,她都可以不皺眉頭地一飲而盡,但現在聽著步瞻的話,她的內心深處竟隱隱生了些叛逆感。 步瞻現在對她好,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 因為孩子,他才遷就她,才將她從雪地里抱起來,甚至因為孩子,他才愿意主動與她上一句略帶關懷的話。 她忽然覺得這樣很沒勁。 妾不大想喝。 步瞻捧著藥碗的手稍稍一緊。 少女神色懨懨,淡聲道:妾身累了,相爺您請回罷。 男人目光兀地一沉。 也不過轉瞬,步瞻眼底的情緒消散,他將碗放在床邊,聲音緩緩:你可以不喝,但你莫要忘了,姜家所有人都還在本相手上。 姜泠猛地轉過頭,雙眸微圓,從這雙清澈的瞳眸里,步瞻竟看到了一絲慍怒。 冷風吹拂入帳,吹得她眸光劇烈顫抖。 點點光影落入少女眼中,像一只絢爛的蝶,本應流連于明媚的花叢,卻被硬生生撕扯去鮮活的翅膀,凍死在春日降臨的那個前夜。 她的雙手藏于被褥下,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二人對視片刻。 這是姜泠第一次如此大膽地與步瞻對視,相反于她情緒的激動,對方依舊是不動聲色。他的眼神冷淡沉靜,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她的心窩。 半晌,她咬著發白的唇,還是認了命。 幾縷青絲垂下,姜泠有氣無力地從榻上支起身子,掙扎著去捧藥碗。 一勺,兩勺。 一口,兩口。 黑黢黢的藥湯,冒著騰騰熱氣,依舊未放方糖。 她的淚珠撲簌而下,落到碗里,被她一口口喝下去。 終于。 她放下湯勺,將碗擱到手邊的方桌上,揚著蒼白的一張臉,望向床邊的男人。 他目光微斂。 不夠。 還不夠干凈。 忽然,他伸手端起湯碗,碗底還蒙了一層淺淺湯汁。 步瞻冷睨著她,手指捏住她的下頜,將最后一點苦澀的藥,強硬地灌進她的喉嚨里。 她下頜的骨頭被攥得生疼,幾乎要發出咯吱的聲響。直到湯汁一滴也不剩,那人才將她緩緩松開。 姜泠猛蹙起眉心,伏在榻上劇烈地咳嗽。 大雪一連下了好幾日,終于要停了。暖融融的一道光刺破窗牖,落在她毫無血色的面龐上。 見她此般情態,步瞻目光似乎有些松動。 最終他還是垂下眼,聲音平靜: 以后每日早中晚都會有人給你送藥,你最好都喝干凈,不要讓我來喂你。 不等姜泠出聲,忽然有人叩響房門。 來者乃是談釗,他走進屋看見榻上的虛弱不堪的姜泠時,先是一愣神,面上露出幾分不忍。 可當他看到床邊的步瞻,又立馬正色。 相爺。 談釗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么,后者轉頭看了姜泠一眼,而后邁步走出聽云閣。 陰暗的、仿若牢籠的房間里,關押了一個中年男人。 就在前不久,下人們得了命令,如若相爺一直沒來,便將姜氏滿門盡數處死。 故此,數著時辰,左右丟給姜聞淮一柄匕首。 姜大人,您自個兒動手罷,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不冒犯您了。 盤坐在地上的男人緩緩睜眼,睨了眼地上的刀具,將其從草蒲上拾起。 噌地一聲,匕首出鞘,閃過寒光。 姜聞淮抿著唇,看著匕首上倒映出自己一雙平靜的眼。 頓了半晌,他闔目。 就在刀影劃過的一瞬間 忽然有什么東西震了震他的手腕,竟讓他手上一痛,匕首咣當一聲墜在地上。 姜聞淮錯愕地睜眼,正見一名身披雪氅的男子逆著光,自暗處,緩緩走來。 看見那人時,中年男人原本從容的目光,盡數變成了恨意。 對方卻渾然不覺,或者說絲毫不在乎他眼底的痛恨。他歪了歪頭,于陰暗潮濕的牢籠中絲毫不恭敬地喚他:岳父大人。 隨著他走過來,步瞻的面容在姜聞淮面前慢慢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