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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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帶上。 屋內只剩下她與綠蕪,姜泠的身子徹底垮下來。 她有了步瞻的孩子。 這個節骨眼上,她怎么能有步瞻的孩子。 少女垂下眼,滿腦子都是她拼命挽留步瞻,卻換得對方一個背影的情景。那日燈火明白如晝,將她的身形映于通亮的菱鏡上。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放下了所有尊嚴,卻得不到他的半分觸動。 男人的大手冷漠覆下,配合著她。他的眼中有審視,有嘲弄,唯獨沒有那一份憐惜。 寂寂寒夜,guntang的只有她,還有她燒灼為灰燼的尊嚴。 姜泠深吸一口氣,從回憶里跋涉出來,艱澀發問:綠蕪,我昏睡了多久? 夫人您是前兒個晚上暈倒的,昨天夜里相爺又出門捉了一批人,如今正在后院審訊他們。 姜家如何了? 她的爹娘,她的阿衍,如何了? 聽了這話,綠蕪低下頭,不敢看她。 奴婢也不知道,聽說相爺將老爺夫人他們關了起來。 還好,只是關起來。 腹部又是一陣惡寒,令姜泠顰眉弓身,綠蕪趕忙上前,一面輕撫著她的后背一面安慰她。 夫人莫要擔心,相爺他并非無情無義之人,況且咱們家老爺也未與步家撕破臉,看著您的面子上,相爺他興許會對姜家留情。 冬風劇烈地吹著,她的咳嗽聲亦是劇烈不止。方干嘔罷,姜泠只覺得自己喉舌處一片干澀,滿腹心事皆卡在喉嚨眼兒里,不敢再說出來。 她原以為自己與步瞻夫妻一場,興許看在這份薄面上,他可以放過自己的母家。雖說朝堂紛爭她并不了解多少,卻也明白父親行為處事一向低調,如今更是致仕歸家,絲毫阻撓不到步瞻的勃勃野心。 可即便如此。 他還是對姜家動了手,對于他沒有絲毫威脅的姜家動了手。 他就像是一個冰冷無情的屠夫,勢必要鏟除上位這條道路上所有的異黨,只留下甘愿聽從他、臣服于他的奴隸。 姜泠感到絕望,閉上眼。 她嫁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無法從他身上找到任何一絲有關乎正常人的情感,他沒有喜,沒有悲,沒有愛,更沒有情。 他像一座山,一座春風吹拂不到的、冷冰冰的大山。 良久,她顫抖著聲音睜開眼。 步瞻他,可知曉我有了身孕? 綠蕪小心翼翼地答:自前夜過后,相爺幾乎都在外奔波,未曾來過聽云閣,也不知曉夫人您的身孕。 忽然,一個念頭自姜泠腦海里閃過。 她的眸光閃了閃,繼而猛地起身,此舉嚇了身側的綠蕪一跳,她不禁著急喚道:夫人這是要去哪兒? 她尚有著身孕,又經歷了那樣的事,著實不能亂跑。 門外寒風瑟瑟,大雪將停未停,干禿禿的枝干上一片茫茫雪白,風呼啦一吹,便有成堆的雪簌簌墜落。 她跑得急忙,一時竟忘了穿鞋襪,一腳踩在雪里,凍得渾身顫抖。 綠蕪在身后焦急地喊:夫人披件衣裳,當心著了涼 一路上,她撞見許多人。 青菊、芳姑姑、孫管事、馮氏身側的婢女 見大夫人這般,眾人皆大吃一驚,繼而或回避,或以異樣的目光悄悄打量她。 看著她紅著眼、披散著頭發,不顧一切地朝后院跑去。 耳邊風聲颯颯,姜泠聽不清誰在喊自己。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凌亂的發梢、單薄的衣肩,落在她毫無血色的面龐上。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 終于,于一片冰天雪地里,撞上那個人。 他一襲雪色氅衣,從一間牢獄般的房間內推門而出。不知剛審訊罷何人,他手上竟還沾著血。 聽見聲響,步瞻抬起頭,看見那嬌小瘦弱的身軀時,他的身形忽然一頓。 幾乎是同一瞬間,姜泠地停下腳步。 她呆呆地看著男人手上的血,一滴一滴墜落在地,蜿蜒成刺目的紅線。 周遭寂靜無聲,只余下蕭蕭而下的白雪,覆蓋在她顫抖的鴉睫上。 有人朝他遞了把傘,他撐開傘面,朝她走了過來。 冷風拂于男人清冷的面容之上,他身形如松如鶴,矜貴自持。 姜泠紅著眼圈,聲音很輕。 步瞻,你剛剛是殺人了嗎? 步瞻垂下眼簾。 嗯。 她聲音一啞,不敢再問。 一把傘橫在她的頭頂,遮擋住簌簌飛雪,她卻覺得自己身上比方才還要寒冷。就這么一瞬間,姜泠感覺自己好似也變成了一堆雪,一堆冰冷的、任憑春風無論如何都吹拂不到的雪。 步瞻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臉頰和腳趾,眉心微微蹙起。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問她為何不穿鞋襪,話語落在嘴唇邊時,卻只剩冷冰冰的下一句話: 回屋,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姜泠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往前走了兩步,眉間蹙意更甚。 姜泠,你要做什么? 我懷了你的孩子。 聞言,男人錯愕地轉過頭。只見對方強裝著平靜,聲音卻止不住地發抖: 步瞻,你知不知道我有了身孕,我懷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