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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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蕪還欲上前辯駁,袖子忽然被人輕輕一扯。只見床榻上的少女再度坐直了身子,朝青菊探了探手。 把藥給我罷。 許是方轉醒,又許是被藥粥嗆了一遭,她的面色發白,愈顯嬌弱之態。遠遠望過去,她就像是被冷水洗滌過的脆弱的宣紙,手指輕輕一戳,整個人就要碎掉了。 就在她欲動勺之際 季扶聲蹙著眉,喚了聲: 等等。 姜泠捏著勺子,疑惑地望向他。 男人瞧著她泛白的唇,心中有些不忍。 你只是過度勞累,身子并無礙,若是不想喝,其實可以不必喝的。 果不其然,少女干凈的眸光悄然動了動。 夫人方轉醒,突然喝了這么大補的東西,不但不會見其成效,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季扶聲言語真摯,觸動到了她。 日光穿過門縫與窗牖,將屋內照得更敞亮了些。光影跳動在少女鴉睫之上,她皮膚瓷白,眉目乖順,看上去萬分聽話干凈。 就在季徵以為她要將這碗藥粥倒掉時。 姜泠想了想,低下頭,將碗里黑黢黢的藥粥一點點喝干凈。 你 季徵喉舌一梗。 他通曉醫術,自然深知芥靈草之苦澀。莫說是眼前這孱弱不堪的女子,就連他自己平日配藥,也不愿以芥靈草為引。兩倍量的方糖都無法抵消其中的苦意,更何況這碗藥粥里竟是一顆糖都未放。 她著實太能忍了。 就這么一瞬間,讓他忽然覺得她活得很可憐。 季扶聲心中嘆息。 如此貌美的女子,可惜是個死物。 011 姜泠自然不知季徵心中所想,她放下碗,聲音微啞同青菊溫和道:妾喝完了。 后者應了聲,尷尬地摸摸鼻尖,捧著空碗復命而去。 一時間,不大不小的內屋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姜泠以帕拭了拭嘴,仰起臉,朝著案邊的男人真摯地道了句:多謝。 她的聲音雖輕,目光里卻飽含著真誠的感激。 季扶聲一怔,被她逗笑了。 夫人謝我什么? 他微低下頭,唇角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這笑容著實太具有感染力,姜泠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 少女抿著唇,笑容卻不敢太大,唇角邊只翹起一尾淺淺的弧度。 季徵忽然站起身,走過來。 他的步子不緩不急,恰恰帶起一陣極輕的風。他腰間的環佩玉墜發出清脆的響聲,輕輕敲在姜泠耳膜之上。 她用袖掩了掩下半張臉,慌亂移開視線。 季公子,您您為何這般看我? 她被季徵這般赤.裸.裸注視著,十分不自在。 誰知,相反于她的拘謹,對方倒是神色自若。他稍微彎下身,聲音清潤。 我只是覺得,夫人明明是性情中人,卻為何連笑,都是這般畏手畏腳。 畏手畏腳,姜泠不解,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依公子之言,人應當如何笑? 季徵唰地一聲,打開手中那把鎏金小扇。 這是姜泠第一次看到這般精致的扇面,扇子雖以金紋金線勾勒,扇面上卻是文雅至極的青山綠水。 只瞧上一眼,她便知此乃季扶聲本人的畫作。能在這般小的扇面上繪出此等意境,姜泠心中忍不住一陣感慨。 就是這樣笑,季扶聲掂了掂扇柄,及時捕捉道,誰說女子應當笑不露齒,夫人笑時不掩面,反而更加好看。 季公子,莫要調笑我們小姐! 綠蕪,休要無禮。 姜泠拉住身側婢女的手,眼神卻停在季徵身上。 季扶聲于她而言,像是一位先行的老師,她欣賞他,亦敬仰他。故此對方的話落入姜泠耳中,也憑空多了幾分重量。 可他將才所說的話,儼然與自己前十五年所學的背道而馳。 姜泠眼睫微動。 季公子,可是宮里的嬤嬤教導過,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莫掀唇(1) 難道宮里的規矩,就一定是對的么? 他忽然一句話,令姜泠身子一震。 少女抬眸,瞪圓了眼睛。 不止是她,就連她身側的綠蕪也驚得愣在原地。 季公子您 姜泠本欲說不要這般胡言,開口時卻又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從舌尖上傳來的陣痛感令她清醒了幾分,驅之不散的卻是她眸底氤氳的霧氣。 她似乎在震愕,震愕于季扶聲的言語。 難道宮里的規矩,就一定是對的么? 難道約定俗成的,就不能去打破么? 光暈在她眼中打圈。 她從未聽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 這些話若是傳了出去、別旁人聽到了,連砍頭都算是從輕論處。 坐在床簾后的女子匆匆埋下頭去。 明明是男人在說話,她卻不敢去直視他。 好半晌,她低低一句:季公子,這些話,您千萬莫要再說了。 早已料到姜泠的反應,季扶聲僅是淡淡笑了笑。他手指修長,闔上小扇,朝床幔后拱手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