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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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得越用力,那泥巴便滲得越深。她擺手止住綠蕪,聲音很輕:算了,就這般罷。 本以為他們會就此作罷,誰知沒走兩步,后背又被人猛地一砸。對方的力氣比上一回大上許多,砸得姜泠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 再抬頭時,她眼眶全紅了。 有人得意洋洋地朝她吹起了口哨。 姜泠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里受過這般委屈?她咬著下唇,佯作鎮定地回頭。 還未出聲,身側的婢女搶先一步,怒斥: 我們小姐好歹也是丞相夫人,你們怎敢這般無禮 哪里有丞相夫人走著嫁去丞相府的,大婚當日便是如此,你還指望著婚后,那jian相如何待見你家小姐?哈哈 步瞻是什么樣的人,你我都清楚,也可惜了你家小姐,要將此生蹉跎在這樣一個自私無情的人身上,真是可憐至極。 正起著哄,忽然一陣馬蹄聲。 與此同時,一道厲斥破空而來:何人在此造次! 是步府的馬車! 有人一眼認出那車帷,不過頃刻,人群一哄而散。 白馬率先,馬背上高坐著一年輕男子。他生得高大,長袍獵獵英姿勃發。見了姜泠,談釗一勒韁繩,爾后翻身下馬朝她一拜。 夫人,談釗奉相爺之命,前來接迎夫人入府。 隔得近些,對方才看清她身上的泥印。 男人不由得一愣。 見她徒步走來,談釗十分震驚,如今又見嫁衣上泥斑點點,他已猜到適才眾人欺辱這位新夫人的場景。想到這里,男人面色動了動,忍不住再望向她。 天色徹底黑下來。 月色瑩白,將姜泠的眼圈照得紅紅的。 她明明滿腹委屈,卻強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少女眉目秾麗,烏眸清亮純凈,如今更是盈滿了霧氣。 談釗常年跟著相爺,風里來血里去,無一天不是在刀光劍影中渡過,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何為柔情萬種。他抿了抿唇,俯首:請夫人上轎。 姜泠依舊站著沒動。 對方還以為她是嚇傻了,于是又走上前些。 夫人,請上轎。 她依舊未動身。 夫人? 談釗疑惑。 冷風揚起少女寬大的袖紗,月色流連而下。不知是不是受了驚,她面色發白,唯有一雙烏眸倔強,蓄著粼粼的水光。 她想知道。 今日相爺大婚,他為何不來? 002 晚霞明處,暮云千重。 眼前少女眼眶微濕,鴉睫撲朔間似有淚光閃爍??纱硕ㄉ窦毧磿r,眼眶中竟未有一滴淚落下。她抬著烏眸,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像是竭力抑制著什么情緒,不讓它爆發出來。 前十五歲,姜泠最擅長的,便是抑制情緒。 她順從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順從地去學習那些繁雜的、將人壓得喘不過氣的東西。三皇子好.色,六皇子病弱,可即便如此,她也從未過問一句自己的婚事。 在外人看來,身為姜家大小姐,她應當是沒有感情的,她溫和、乖巧、識大體,對于任何事,她不會有任何的反抗。 包括與步瞻的這一紙婚書。 這婚書,表面上乃圣上欽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步瞻的不臣之心,這樁婚事恐不是圣上的意思。 談釗垂下眼,平淡應答:相爺政事繁忙,一時間難以脫身,特命屬下前來接夫人回府。 坐上了步府的馬車,再無百姓敢貿然上前。寒風朔吹,卷起車簾,姜泠側首望去,入目的是曛曛紅云,道路兩側一片狼藉。 姜家清節不可沒,可若她不遂了步瞻的意,將會給整個太傅府帶來滅頂之災。 如此想著,她搭在雙膝上的手指愈發熨帖。 她曾于宴席上見過步瞻一次。 雨簾水榭外,對方撐著傘,花影于他袖擺間穿梭而過,留下一陣淡淡的旃檀香。 他穿著湛藍色的官袍,與周遭臣子相同,卻似乎又大有不同。 姜泠沒有看清楚步瞻的臉。 只覺得他長身鶴立,飄然若仙。 單看那背影,姜泠覺得他的模樣差不到哪里去,既來之則安之,只要步府不生出什么大亂子,這日子總歸還能過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緩緩停落。 她雙腳剛一踩實,立馬有人迎上前來。對方是一位上了些年紀的姑子,正招呼人端著火盆,擺在她面前的空地上。 秋風呼啦啦地吹,盆中炭火發出滋滋的聲響。 姜泠不解,微微顰眉。 芳姑姑同那火盆往大門口一橫,登即截去了她的去路,對方面上堆著假笑,將姜泠打量了一番。 許是多年的好教養,她的身段極正,蛾眉雖輕蹙著,面上卻寫滿了端莊與乖順。 迎上這樣一雙溫柔干凈的眼。 芳姑姑心想,這位大夫人應當是極好拿捏的。 于是她更加肆無忌憚,指著面前的火盆,揚聲道:大夫人莫慌,聽聞您近來遭遇變故,步府便特意為夫人準備了這火盆、將過去的晦氣去一去,莫要將這些晦氣帶到新房之中。 姜泠垂眸,看了看火盆,又看了眼嫁衣上的泥點,猶豫片刻,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 就在她欲抬腳時,忽然有人鉆上前,往火盆里頭扔了把松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