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辣椒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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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剁在砧板上,從黑天響到天亮。 要不是上次梁耀民和東崽把陳摯家里砸了個稀巴爛,牽連了滿滿一缸即將發酵完全的辣椒醬,陳摯也不必趕在她臨行前通宵做上好幾罐。 玻璃罐里裝著紅綠相間的辣椒碎,其中點綴著黑色豆豉,浸泡在淺褐色醬汁里。 罐身擦了好幾遍,表面遍布著抹布纖維留下的水痕。然后拿皺皺巴巴的廢舊報紙包裹了一層又一層。 “我怕漏了,擰得比較緊。到時候你要是打不開,就用刀尖在蓋子縫四周撬一撬?!?/br> 窸窸窣窣塑料袋聲響了許久,陳摯好不容易將滿滿幾罐辣椒醬裝綁好。 他蹲下身,摸索著喬佳善的行李,拉開拉鏈就往里塞。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動作一止,眉間皺了皺: “不,別用刀子,刀子容易傷手。用剪刀也行?!?/br> “那么多,我哪里拿得動?” 未經思量,喬佳善順著本性脫口而出。 可話剛說出口,她就后悔了。 麥色皮膚以腕間為界,越到指尖越顯通紅。 殘破不堪的大手新生了幾道刀口,血雖止住了,但切得深些的留下了一個個凹坑。 聽了她的話,他果真急忙解開了塑料袋的活結。 用那雙丑陋的大手將辣椒醬一罐罐拿了出來。 拿到只剩兩罐,他才停下: “……那就拿兩罐吧?” 思來還是怕壓疼了她的肩,徘徊之下他再度伸手進去,企圖為她減輕一分重量。 “兩罐不夠吃!” 見狀,她隨即蹲在他身旁,按著他的手背,壓回了即將拿出蛇皮袋的辣椒醬。 “全拿了算了,我嘴巴可舍不得?!?/br> 也不顧陳摯的勸阻,她自顧自將拿出的辣椒醬一罐罐往回塞。 隨后多怕他搶走似的,一把扛起蛇皮袋就往門外走。 兩個腳步一前一后回響在小小的圍屋里。 他急切緊步靠近,又好怕靠得太近而退步挪遠。 直到兩個腳步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最終聲止在門檻前。 脖子跟生了銹一樣,轉得艱難。 她好不易回過身時,才發現他站的離她有些遠。 遠到她繃直了手臂都不見得能觸到他的衣角。 天色初見微明,光線壓抑泛著深藍。 剛好填滿了圍屋中央。 本就深色的穿著配上麥色皮膚,相融在了灰蒙蒙的明暗交界點。 只是不知兩粒星點何時墜入了那雙灰白瞳眸,成為了唯一盈盈在動的光閃。 “陳摯?!?/br> 她走近他。 試圖以笑意混淆一絲酸澀: “你能送我到村口坐班車嗎?” “我、” 她聽到他輕輕吸了吸鼻腔里的濕潤。 其實不太明顯: “我走得慢,耽誤你?!?/br> “不耽誤?!?/br> 她說得急,是想用解釋掩蓋心中一股莫名的痛脹: “還早呢,你送送我唄……” 他接過她遞來的行李。 輕輕頷首: “好?!?/br> 天光灑了一路。 灑在瓦片上,灑在泥巴路上,灑在他的肩頭。 又順著他的背脊與雙腿,漏作了一個個足印。 為不惹得過路人注目。 她只能踩著他的足印,遠遠跟在他身后。 盲杖打在地面篤篤地響。 劃動起塵土,攪散了砂石。 一聲一聲鉆入她耳朵里,不經意間刻在了她記憶的紐帶上。 他明明說他走得很慢啊。 為什么一眨眼的,那樣快。 他們就走到了該到的地方。 天際從深藍完全變為淺藍。 鳥群飛過,也不知要去到何處過冬。 候車的路邊沒有任何指示標記,只是個約定俗成的叁岔路口。 遠處是山,四面是田,一望無際的。 他與她并排站在一起。 中間甚至能容得下兩個人,擠一擠叁個恐怕都可以。 四下無人,鞋底摩擦過碎石發出沙沙聲很是顯耳。 她只想挪得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近到她與他臂側相抵。 近到她的指尖能摩擦在他的手背。 微微屈起的小指勾在他指縫之間,輕輕廝磨著他指側的繭痕。 他怔動后保留著一分遲疑,學著她的模樣彎起小指。 悄悄然與她的指勾在了一起。 輪胎噪響由遠至近,碾碎了這本就短暫的時光。 平日里等得人焦躁的班車,今天來得撞巧。 “車來了?!?/br> 他深吸了吸稍有濕潤的鼻腔。 以吞咽掩蓋下了顫抖的音調。 他松開了她的手。 班車停穩拉開車門。 他摸著門邊為她把行李扛上了車。 “快去吧,快去?!?/br> 他狠狠抹了一把臉。 退在她身旁,催促著。 售票員的喊嚷容不得她回首。 在后腳剛收上車的那一刻,關閉的車門便將二人分隔開來。 顧不及腳下的行李。 喬佳善穿行在過道急忙找到一處空座,使著力氣推開了卡頓的玻璃窗。 “陳摯!” 車窗里探出半個頭。 他聽到她的喚喊后尋著她的聲音疾步來到車窗下。 晨光落在了的發梢,鋪滿了他濃長的睫毛。 他仰著頭,尋著她在的方向。 一汪苦水波光粼粼地動蕩在灰白色瞳心深處,一浪接著一浪。 就快要把她卷走去了。 “你回去吧!” 她強忍著涌上鼻尖的微紅,喊道。 他緊抿著薄唇。 沉沉頷首: “嗯?!?/br> 她忽然好想伸出手去觸碰他。 他的臉,他的鼻,他的耳,哪怕是他的發絲也好。 然而還沒等她探出車窗觸碰到他,車子緩緩行駛了起來。 她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逐漸淹沒在飛塵里。 她就快看不到他了。 “喬佳善!” 她聽到他喚她。 她便也不管不顧了,拼命跑到車尾,雙手攀在車尾玻璃窗上。 用力擦了一把模糊的視線,她只想最后看清他一眼。 就一眼。 遠處,孤零零的身影向前追了幾步,被碎石絆得踉蹌。 顛顛倒倒好不容易啊,終于踏出了濃塵。 割光的麥田里只剩下光禿禿的殘根。 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長長的泥巴路上。 容溫熱染紅了他的眼,容一滴淚落入了他勾起的唇角。 說出了分別的最后一句話: “一路平安?!?/br> —— 火車站門口。 人海之中梁耀民一眼便見著了從班車里走下來的喬佳善。 他迫不及待跑到女友身旁,一把接下了女友的行李。 “喬姐!” 東崽幾人撥開人潮也迎了過來: “怎么現在才到噢,再晚點火車都要開了?!?/br> “競哥有事不跟我們一路,等到了那邊會安排人接我們……” 扯著蛇皮袋往肩膀上扛的梁耀民此時才發現了女友的異常: “寶貝崽崽,你怎么了?……你哭了?!誰欺負你了?” 喬佳善吸了吸鼻子,用衣袖胡亂往眼睛上擦。 “別亂講,我是沒睡醒?!?/br> 梁耀民松了一口氣。 瘦瘦的小身板扛著大大的蛇皮袋,即便沒裝滿,也顯得分外吃力: “寶貝崽崽,你裝了什么噢,那么重?!?/br> “喬姐,坐火車好多東西不讓帶的。我們過去就發達了!想要什么沒有?帶那么多干什么?!?/br> 聽了東崽的話喬佳善顯然有些著急: “辣椒醬能帶嗎?” “辣椒醬?” 幾人異口同聲。 還沒等東崽發問:帶辣椒醬干什么? 梁耀民突然一甩蛇皮袋,蹲下身就往里翻。 “梁耀民你干嘛!” 不顧喬佳善的拉扯,梁耀民撕破了一層層裝綁好的塑料袋,看到了一罐罐裹著舊報紙的辣椒醬。 他緩緩抬起頭,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所以……你昨晚上去瞎眼睛家過夜了?” “你管我去哪里!” “這些辣椒醬,是他給你做的?” “關你屁事!還給我!” 喬佳善剛要伸手去搶。 梁耀民就跟瘋了似的提起一袋辣椒醬咬緊牙關發了狠往地上砸—— 只聽哐啷幾聲碎響。 涼意直沖她的心口。 “啪——” 一個耳光扇得梁耀民眼冒金星。 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飛來一腳踹在腹部,重重砸在地上。 這還沒完。 接連踢踹疼得他弓起了身體,大力的拳頭在往他臉上捶。 錘得他青一塊紫一塊,口腔里滿是血腥氣。 “喬姐!別打了、別打了!” 東崽幾個趕忙過來拉架,仨細瘦小伙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將少女拉開。 掙脫幾人的拉扯,喬佳善慌忙蹲在那一灘辣椒醬旁。 辣油和醬汁染濕了舊報紙,濃重的酒香與辣香xiele出來。 她仔細剝開一罐,見已碎得七零八落,眉頭不停地顫。 她又剝開了一罐,她再剝開了一罐,一罐接一罐。 全都碎了。 “喬佳善……你是我女朋友!你為了那個瞎眼睛,竟然打我?” 身后傳來孱弱的聲音,撕扯起委屈的哭腔。 蹲在地上的少女捧起一罐僅僅磕出了裂痕的辣椒醬,站起身。 她緩緩轉過首,俯視著倒地不起的少年。 狠厲的目色浸在濕紅里: “梁耀民,從今天起,我不是你女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