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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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從她嘴里,知道了她原來和張媽曾經算是年少時的朋友,也知道了張媽的確切故事。 “唉,誰料得到呢?她那時哭著對我說:她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秋桂偷偷把一個銀鐲子和一件綢緞衣裳要拿去丟掉,她撿回來,發現是老爺的東西,就罵秋桂沒骨氣,寧可窮死也不偷。唉,其實秋桂哪里是這樣的孩子?秋桂就哭,卻一句都不肯辯解。后來她去打掃糧倉,發現......她氣得拿著掃帚去上去打那個老東西!只是,后來秋桂還是跳水里去了......” 麻子娘每次說到這里,就含糊其辭,不肯說清。 我屢次逼問,逼急了,她吐出一句:“還能發現什么?孫家那老東西作踐人,五十多歲了,拿刀子逼秋桂跟他睡!” 我怔住了。 麻子娘破罐子摔破,還在絮絮叨叨。 “唉,那孫家老爺說,誰教秋桂屁股那么圓,身量那么高,還那么愛笑,這就是勾引他......唉,可憐秋桂脾氣倔,當晚就跳了河?!?/br> 張媽撞破真相,又打了孫老爺,孫家心虛逼死了秋桂姐,又污蔑張媽手腳不干凈,說,一家都混賬,就將張媽一家攆了出去。 “秋桂媽鄉下人脾氣,非得給秋桂討個公道,拿著那個銀鐲子和綢衣服,說是證據,跑去了衙門。嗨!兜里沒一枚銅板,就少叫一聲‘衙門’。你看,這狀沒告成,一條胳膊倒打折了?!?/br> 打折了手沒法做活,主人家又到處說張媽手腳不干凈。 “秋桂撈起來的時候,小癩頭嚇壞了,喊半晚的阿姊,回去就發起了熱,吃了藥,沒好,燒傻了?!?/br> 張媽打折了手,沒法做重活,總被辭退。家里又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那個煙鬼丈夫又不中用,實在沒辦法,就去當了暗娼。 再之后的事,麻子娘說,她也不是很清楚了,因為張媽干了這樣不光彩的事,逐漸地都不往來了。只聽說張媽好像闔家去了南京,不久托舊主家找了個正經活,大約境況是好起來了。 說完又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要告訴阿姨們,她對我說了這些“烏糟事”。 我倒是知道張媽的境況沒有像麻子娘希冀的那樣好起來。 她終還是又被小姑姑的“同志”辭了。 想想,恐怕那天途經南京的時候,看到的那個頭發半白的女人,就是又去做流鶯了的張媽。 我現在是知道流鶯是什么了的。 因為聽了張媽的境遇,我心情發悶,連玩耍也消了心情,更沒了意思做功課,就只好胡亂地讀一些閑書打發。 好不容易挨到小姑姑她們回來。告訴我女學半個月后正式開張。勉強算是好消息。 女學堂開張那一天,門前車水馬龍,到處都是馬車、人力車。 學堂牌匾上掛了幾尺的紅布,比結親還熱鬧。 各位有名望的鄉紳都來了,不管真的假的,都飄著滿臉的恭喜。 門前堆了一疊疊火紅的炮仗,只待點起來,震天的喜慶。 學堂里也迎進來許多坐馬車來,腳小小的,要人扶著,走路會喘氣,遮著臉嬌聲嬌氣的jiejie們。還有一些更洋氣的jiejie,不裹腳,高聲大氣的,同樣是坐馬車來。 其中最寒酸的jiejiemeimei,衣裳也是新的。 我之前居在女學堂,雖然日常有阿姨姑姑教導,但是她們各有忙事,總顧不到我。 現在來了這么多jiejie,照理我該高興的。 可是又擺不出笑模樣來。 姑姑阿姨在前邊接待客人和學生、學生家人,我就從后門偷偷溜了出去。 學堂邊上不遠,有一個村子,聚族而居,是一族人。 我出去的時候,他們居然也在吵鬧,許多村民圍著什么人。 我駐足看了一會,聽見麻子娘躡手躡腳叫我:“杏姐兒,你那天叫我打聽的,我搞明白了?!?/br> 我連忙問她。 麻子娘卻自己先唏噓了一會,才告訴我:“姐兒那天問我機靈鬼和小癩頭究竟現在怎么樣?我向張家的親戚問了一問。唉,能怎么樣?窮死了?!?/br> 張媽第二次去做流鶯的時候,整天在外面,半夜才能回家。機靈鬼年紀大一點,七八歲了,知道幫襯老娘,就去跟著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街頭撿菜葉,他就跟乞丐們混,扮作乞兒,跟乞兒們一起表演“雜技”,惡討乞錢。 后來張家公婆也病得實在出不來門了,他就獨自混。 又有一次,機靈鬼正表演吞蛇在喉,旁邊一閑人,閑著無聊,為尋趣,暗中以手上的煙頭觸蛇身,蛇負痛猛竄,鉆到機靈鬼肚子里一陣亂鉆。 機靈鬼就真做了鬼了。 張媽丈夫整天只知道吸大煙,屁事不理。 沒了機靈鬼照顧弟弟和爺奶。張家婆婆和公公不久就病死了。 小癩頭沒人照顧,只能常跟著張媽,眼看著張媽跟不同的男人在床上倒騰,他坐在一邊傻笑。 結果張媽染了臟病,他常睡那床,也染了。他年紀太小,才四歲,沒熬過,爛死了。 死的時候渾身就都是爛rou。 麻子娘顧忌著什么似的,這里說的隱隱綽綽。也不告訴我什么叫臟病。只是我最近讀的閑書多,她說的,我這回大概都能猜出來了。 最后,張媽的去處,麻子娘說,張媽的癆病鬼、大煙鬼丈夫也死了,張媽就離開了南京。至于去哪了,因為得了臟病,娘家不許她進門,無處可去,似乎回來過了。不過險些被張家族人打死了。因罵張媽是克死了夫家滿門的“喪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