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應該叫你姑姑
這部電影的劇情并不復雜,主要講的就是因為父母雙亡,寄養在親戚家里的主角,在經歷了十數年的來自伯父和表哥的性侵,最終在長大后反殺伯父一家,走上逃亡之路的故事。 這種現實類的犯罪題材,本就是趙楚月擅長的領域,她要演好這個,其實得心應手。 并且其中大量涉及性侵經過的鏡頭,都是發生在主角小時候,是由另外的小演員拍的。 開機的前兩周,他們在橫店拍攝一些城市鏡頭,趙楚月是堅毅沉默的雜草人設,定妝那天趙楚耘全程陪同的,看到她的造型也是眼前一亮。 她的頭發不再打理得光澤柔順,有些臟污,干巴巴地在腦后綁成一個馬尾,穿了件領口磨毛的灰色背心,外邊套著洗得泛白的格子衫。 其實這樣的妝造對趙楚月來說并不少見,她演的現實題材太多,在大熒幕上實在少有光鮮亮麗的時候,趙楚耘看過她的每一部作品,可屏幕里看到和親眼見到又是全然不同的。 趙楚月本來就夠瘦了,這樣一裝扮,更是可憐得像這輩子沒吃過一頓飽飯似的。 趙楚耘看著她,又新奇又好笑。 明明完全是同一張臉,可換個造型,竟然真的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趙楚月從鏡子里看他盯著自己的表情,問:“怎么樣,好看嗎?” “特別好看?!壁w楚耘不假思索。 “就這樣臟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啊,”趙楚月撇嘴。 化妝師jiejie還在給她補最后的眼妝,聞言也笑著插話,說:“現在就流行這個呀,叫破碎感?!?/br> 破碎感,這詞趙楚耘還真聽過,他知道趙楚月的名字經常和這叁個字一起掛在熱搜上,粉絲總管她叫什么破碎感公主。 怪rou麻的稱呼,特別是用“公主”來形容一個Alpha,多少有點離譜。 可趙楚耘每次這樣想的時候,碰上趙楚月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掃過來,立馬又覺得非常貼切。 “干凈好看,臟的也好看,”趙楚耘湊到她身邊坐下,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說:“你最漂亮了,怎么樣都好看?!?/br> 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她身上,這幅全神貫注的樣子極大地取悅了趙楚月,讓她得意地翹起了嘴角。 化妝師jiejie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開口:“你們兄妹感情真不錯啊?!?/br> 這個化妝師也算是趙楚月御用的了,跟了她好多年,都不知道趙家竟然還有個兒子,剛見到趙楚耘時,還為兩人毫不相干的長相困惑了一把。 “是啊,那是當然,”趙楚月斜眼看向一旁的人,故意拖長音調,說:“我哥可——愛我了?!?/br> 趙楚耘不出意外地迅速紅了臉。 前期準備工作之后,正式拍攝很快開始了。 這部戲的主演是趙楚月和另一個飾演伯父的老戲骨演員,兩人幾年前有過一次合作,因而彼此并不算陌生,配合起來相當順利。 工作中的趙楚月簡直是天仙一樣的性格,每天開工前至少十五分鐘準時到達,上到對張導,下到對叫不上名字的場務、服化人員,態度都很好。 一整天,從到片場下車開始,趙楚月的嘴角就幾乎沒有降下來過。 休息時間難得的沒人打擾,她疲憊地躺在化妝間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 見識過她工作時的狀態,趙楚耘才更能理解為什么趙楚月平日里不愛笑,大概是人一天里笑容也是有限度的,用盡了,就笑不出來了。 趙楚耘走到她身邊坐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臉頰。 “看你笑一整天,臉都僵了吧?!?/br> “還好,這是拍戲,要是碰上什么紅毯晚會的那才是真僵了呢?!彼洳溱w楚耘的手,說:“你心疼我了?” 她本來的開玩笑地一問,沒想到趙楚耘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沒事的,工作嘛,”她翻身起來,緊挨著趙楚耘坐著,說:“大不了再拍幾年就不拍了,叁十歲以前拿齊叁金,我就退休了?!?/br> 五年時間,對其他人或許有難度,但對趙楚月來說大概相當輕松。 趙楚耘沒聽她提過這件事,以為只是說笑,于是問:“這么早退休,你的粉絲們能同意嗎?” “我叁歲就入行拍戲了,工齡長當然退休的早啊?!?/br> 她說著,又耍賴似的一頭栽倒在趙楚耘身上,枕著他的肚子把他也壓倒了,然后把他的手捉進手里擺弄。 “等到那時候,我們就離開北京吧,在這生活叁十年我都待膩了,要么干脆離開國內也行,美國、加拿大、瑞士都不錯,或者你有沒有喜歡的地方?”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用的是“我們”,好像已然篤定趙楚耘未來會和她一起生活似的。 五年以后他們會變成什么樣?那時他都叁十叁歲了,真的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他還會和趙楚月像這樣不清不楚地糾纏在一起嗎? 這世上哪有一輩子在一起的兄妹,別的不說,就是趙勢開和鄭秋茗也不可能同意,趙楚月不會永遠困在他的身邊,她遲早是要走的,趙楚耘悲觀地想,這大概甚至不需要等到五年后。 可他看著趙楚月興致勃勃的計劃,小孩一樣的揉捏著他右手無名指的指關節,還是不忍心多說什么。 “沒什么特別喜歡的地方,”他柔聲回應,“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br> 趙楚月笑盈盈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那一天剩下的時間,趙楚月表現得更好了,笑容耀眼得承風都有些不適應了。 四月中旬,他們第二次在劇組里度過了易感期。 不過這次由于拍攝任務緊張,趙楚月并沒空胡鬧,選擇了用注射型抑制劑強行結束易感期。 這種抑制劑由于藥效強,副作用大,屬于處方藥,趙楚月和這種抑制劑相性不太好,非必要從來不用,她是收工后連夜去公立醫院打的針,一直吐到了第二天天亮。 壞處是難受,好處是,她真的沒有一點力氣折騰趙楚耘了。 趙楚耘雖然害怕她的易感期,可看她吐得病懨懨的樣子,還是心疼地想,還不如自己犧牲一下呢。 其實從進組到現在,他們真做點什么也沒有幾回,拍攝很累,很多時候收工回酒店的路上,趙楚月就已經睡著了。 吐得昏天黑地的間隙,趙楚月還有精神勾勾趙楚耘的手指,氣若游絲地說:“哥,上一次,對不起啊?!?/br> 趙楚耘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在說上次易感期的事。 他覺得怪好笑的,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趙楚月大概是病得錯亂了,才又想起來了。 不過好在她說完了,很快又昏睡過去了。 趙楚耘就這么守了她一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時,才徹底平靜下來。 早上八點多鬧鐘一響,只睡了兩個多小時的趙楚月面不改色地起床,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易感期之后,飾演趙楚月小時候的小演員也正式進組了。 這個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去年在澳門見過的楊安宜。 趙楚耘沒見過楊安宜,就看一個小孩穿過人群精準地沖到他們面前,一把抱住了趙楚月的腰。 他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個工作人員的孩子,直到楊安宜抬起頭,露出一張可愛得過分的臉。 不只是可愛,還很漂亮,圓圓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是和趙楚月小時候相差無幾的洋娃娃模樣。 “楚月jiejie!好久不見啦!”楊安宜的聲音和她本人一樣雀躍。 趙楚月的反應說不上熱情,但也沒推開,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趙楚耘倒是很喜歡小孩,馬上蹲下身,問:“這就是那個小演員嗎?” “是的,我叫楊安宜?!迸⑻鹛鸬卣f。 “你好安宜,我叫趙楚耘,是楚月的哥哥?!?/br> “哦,那就是楚耘哥哥啦!” 趙楚月聽到這,立馬把她拎開了,說:“你這小孩怎么沒大沒小的,叫叔叔,這是我哥?!?/br> 楊安宜也不怕她,撇撇嘴說:“jiejie,你好小氣呀?!?/br> “你——!” 趙楚耘看著一大一小斗嘴的樣子,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別說,你們兩個還真的挺像的?!彼χf。 “是啊,好多大人都這么說呢,我可喜歡楚月jiejie了!” “哦,”趙楚耘看向一邊的人,說:“是你的小粉絲呀?!?/br> “沒錯!jiejie的所有作品我都看過,《春草》、《風云錄》、《喬家故事》、《四時八節》……” 楊安宜扒拉著手指頭開始報菜名,眼見著一發不可收拾,趙楚月馬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好了好了,知道你會背了,停下吧!”趙楚月接著問:“這次是和誰來的,還是經紀人叔叔?” 楊安宜被她捂著嘴,支支吾吾地說:“麻麻業來勒?!?/br> “那跟緊你mama,別到處亂跑,知道嗎?!彼f著,拍了一下女孩的肩,把她朝來的方向推了一把,說:“行了,玩去吧?!?/br> 楊安宜和兩人打過招呼,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你是真的不擅長和孩子相處啊?!壁w楚耘感嘆。 “我又不喜歡小孩,再說她也沒多可愛吧?!?/br> 趙楚月沒好意思說她曾經想收養楊安宜的事,那天晚上她屬實是腦子出問題了,早上醒了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楊安宜都不可愛,你要求也太高了,”趙楚耘開玩笑地說:“要找比她還可愛的小孩,可能只有你親生的了?!?/br> 趙楚月惡寒地搖搖頭,她的孩子,她甚至難以想象那個畫面,自己抱著個皺皺巴巴的小孩,產床上躺著某個面目不清的Omega。 “我可沒興趣,”她隨即又把目光投向趙楚耘,微妙地瞇起眼,“不過要是你生的孩子,我或許還能有點耐心?!?/br> 趙楚耘沒理解這個“你生的”的含義,笑著說:“我的孩子?那該叫你姑姑呢?!?/br> 趙楚月沒回答,只是含糊地笑起來,不置可否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