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的重生(96-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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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將死 東大附屬病院,五樓赤本的病房內。 宮下北屈膝跪在病床前面,眼睛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赤本。 此時的赤本戴著氧氣罩,隨著他的呼吸,發出「呼哧呼哧」的輕響,床邊的 各種醫療儀器,也帶著嗡嗡的輕響,時不時還有嘀嘀的聲音發出來。 看看手上的腕表,已經是夜里8點多鐘了,算算時間,他已經在這里跪了將 近一個小時了。 平素,赤本每天七點鐘的時候會醒過來一次,宮下北等的是這個時間,可是 今天運氣不太好,沉睡中的赤本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醒過來。 負責照顧赤本的兩個小護士躲在病房角落里,看上去非常局促,她們也在那 兒站了一個多小時了,一動也不敢動,腿都站麻了。 給赤本做特護收入很高的,不過,這個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不僅累,而 且危險性比較高。 「嗯……」熟睡中的赤本突然發出一聲悶哼,隨即又是兩聲堵著濃痰的咳嗽。 兩名護士趕緊跑過來,俯下身去看他的狀況。 幸好,赤本只是咳嗽了兩聲,之后就沒了動靜。 兩個護士剛準備悄悄地退開,就見赤本浮腫的眼皮動了動,干癟的額頭微微 一皺,原本平放在身邊的右臂緩緩抬了起來,像是要去摸臉上的氧氣罩。 「父親,」宮下北趕緊膝行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同時輕聲說道。 赤本的眼皮抖動兩下,緩緩張開,露出明顯有些泛黃的眼睛。 他扭頭看了看宮下北,手腕掙動了一下。 宮下北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替他將臉上的氧氣罩挪下去,又問候道:「父親?!?/br> 「是良一啊,」赤本嘆了口氣,聲音沙啞的笑道,「現在是幾點鐘了?」 「八點鐘,」宮下北又看了看手表,說道,「過了一刻鐘?!?/br> 赤本點了點頭,緩緩閉上眼睛,但很快又睜開,他看了看宮下北,問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有些事想請父親做決定,」宮下北點頭說道。 「你很為難?」赤本看著他,干癟的嘴唇抿出一絲笑意,「讓我猜猜看,你 是準備讓我退休啦?」 宮下北鼻子一酸,下面的話卻是沒能說出口。 這老頭盡管命不久矣,但腦子卻一直很清醒,但對于一個重癥病人來說,這 也是最可悲的,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但卻什么都做不了了。 這個老家伙不是好人,就像中村美和所說的,他禽獸不如,沒什么所謂的道 德,他貪婪、狠毒、卑鄙下作、無恥狡詐……幾乎所有的貶義詞都可以用在他身 上。但宮下北卻很清楚一點,這個世界上可能沒人虧欠這老家伙,只有自己是真 的虧欠他很多。 人不能沒有良心,所謂大義滅親才是真的下作。 「我等你開口等了很久啦,」赤本似乎看出了他的難過,老頭笑了笑,將手 從宮下北的手里抽出來,又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說道,「良一啊,你要認清自己 啊?!?/br>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它給了每個人選擇的機會,」赤本手干枯的像是雞爪 子,上面已經布滿了老人斑,「但這個選擇的機會只有一個,你要嘛選擇做善人, 要嘛選擇做惡人,這兩種人,任何一個做到極致,都能獲得穩固的地位。而那些 做善人,又忍不住為惡,或是選擇了做惡人,卻又不夠心狠的人,是最容易被這 個世界淘汰的?!?/br> 輕輕咳嗽了兩聲,赤本又繼續說道:「良一啊,你呢,看似兇狠,可實際上 卻只是個披了一層兇狠外衣的家伙,你還做不到極致,我真的不放心你啊?!?/br> 宮下北默然不語。 「起來吧,別跪在地上,」赤本把手收回去,說道,「做人呢,有時候總是 免不了要下跪的,但千萬記住,別把下跪當做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那會讓你抬 不起頭來的?!?/br> 宮下北雙手扶著床沿,緩緩的站起身。 「如果你們兩個連搬把椅子過來的事情都不會做,那還站在這里干什么?」 赤本眼珠轉動,看向躲在角落里的兩個小護士,語氣虛弱的說道。 兩個小護士嚇了一跳,趕忙搬了一把椅子過來,送到宮下北的身后,隨后弓 著腰,退出了無菌病房。 「良一啊,黨產的事情,你也接手一段時間了,有頭緒了嗎?」看著兩個小 護士退出房間,赤本才繼續說道。 「算是有些頭緒了吧,」宮下北如實說道,「不過也只是一些皮毛,我感覺 這件事似乎很復雜,其中有很多問題想向父親您請教?!?/br> 「你不是想請教我,你是擔心做不好這件事,心里沒有底氣,」赤本看著他, 微笑道。 宮下北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點頭說道:「是,父親您 說的是?!?/br> 「不用擔心這件事,」赤本又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要想把這個工作抓 在手里,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難,你只要懂得一個制衡的道理就……咳咳… …咳咳……就可以了?!?/br> 見他咳嗽的厲害,宮下北趕忙給他倒了一杯水,服侍著他喝了一口,潤了潤 嗓子。 「這個世界啊,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分歧,這一點,到 任何時候都不會變,」喝了水,赤本明顯舒服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自民黨這些年一家獨大,在日本的政壇上說一不二,可在內里,黨內派別的紛 爭卻是日本,不,是全世界所有政黨中最復雜的。這種斗爭的殘酷性雖然不高, 但仇怨卻一點也不淺,而這種紛爭,就是我們可以利用的關鍵點?!?/br> 語氣頓了頓,他壓低了些聲調,說道:「這份工作,我做了將近三十年…… 三十年啊,首相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屆,黨內派別的起落更是數不勝數,可為什么 我能始終站在那兒?」 「就是因為黨內那些政客們,永遠都達不成統一的意見。有人提出一個新的 提名,肯定會有兩個人來反對他,我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甚至不需要大多 數人的支持,我只需要一部分人支持我就夠了。至于什么人會支持我,呵呵,無 所謂,對于不同的人來說,他們在政治上可能會有立場的區別,但在對待錢的問 題上,不會有任何區別?!?/br> 「既然是這樣,那您為什么想讓我和石橋家的女人結婚?」宮下北忍不住問 道。 「良一啊,那是因為我不希望你一輩子都和我一樣啊,」赤本嘆口氣,說道, 「我希望你能有一個新的目標,你應該比我走得更遠,也是讓赤本家走得更遠?!?/br> 目光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赤本緊接著又說道:「自民黨安逸的幾十年,現 在已經出了問題了,過去掩藏在內部的斗爭,如今正在向外膨脹。我感覺得到, 沒錯,我感覺得到,有些人已經準備好自立門戶了,這會是一場軒然大波,但對 我們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誰說赤本家的人就只能躲在幕后做些腌臜的事 情?誰說我赤本原介就只能做一條守財的狗?!我等著一天已經等了將近三十年 了,可惜……」 「嘀嘀嘀……」 床邊的儀器突然發出報警的聲音。 「父親,父親,您別激動,別激動……」看著赤本漲紅的臉,宮下北都快給 嚇死了,他急忙安撫道。 幾乎就在同時,外面有醫生沖進了病房,飛快的去了消毒室。 「去找智京,告訴他,東西該交給你了,」赤本粗重得喘息著,卻還不忘抓 住宮下北的手,「他的事情做完了,順便告訴他,別讓我失望?!?/br> 七八個醫生沖了進來,宮下北一臉木然的被推到一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無菌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病房,只 知道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走廊里站著了。 整個走廊里腳步聲嘈雜,大批的醫生、護士往來奔忙,宮下北面無表情的站 在窗戶邊上,視線透過凝了霜的玻璃向外看,卻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赤本這次會怎么樣,但他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旦這個老家伙抗 不過去,就這么走了,那么兩世為人,除了生養他的父母之外,唯一一個真心對 他好的人就要去往天國了……或許這老家伙連天國都去不了。 「先生怎么樣了?」身后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是葉山智京。 宮下北搖搖頭,轉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滿是胡渣、憔悴不堪的臉上, 半晌才說道:「父親有話讓我轉告你?!?/br> 葉山智京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隨即一臉釋然的說道:「我明白了, 咱們現在就走吧?!?/br> 「走?去哪兒?」宮下北愕然,「父親他……」 「先生提前交代過,只要你來找我,就立刻把該做的事情做了?!谷~山智 京面色平靜的說道,「是立刻!」 宮下北有些遲疑,他想等等消息,至少要等到一個確定的結果出來。 「走吧,你在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葉山智京說道,「做事要果斷,現在 不是你想那么多的時候?!?/br> 第九十七章:荒城之月 大田區新莆田一丁目。 緊挨著環八通線的一家園林綠化用品商店門口,宮下北的車緩緩停在路邊。 宮下北看著身邊的葉山智京推門下車,這才跟著他下了車。 車外,細碎的雪花還在飄個不停,落在衣領后的脖頸里,涼絲絲的,卻會帶 給人一種莫名的快感。 宮下北緊了緊衣領,扭頭的時候,就看到在車的另一面,葉山智京正舉著一 只手,接那些從天上落下來的雪花。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兒,腰背一點彎度都沒有, 臉卻微微仰著,看向東南方向的夜空,似乎是在回想著什么。 「怎么啦,葉山君?」宮下北從車后繞過去,站在他身邊,問道。 「知道嗎,三十年前,我就是在這里遇到的先生,」葉山智京扭過頭來,看 了他一眼,微笑道,「那時候還沒有這條環八通線,只有一條小巷子,周圍都是 木棚屋。當時,我的哥哥葉山敏人欠了一筆高利貸,追債的人來家里燒房子,我 們一家人都被鎖在屋里,眼看就要被燒死了?!?/br> 他嘴里說著,朝一邊走了兩步,然后掄起胳膊做了個砍人的動作,這才繼續 說道:「當時先生正好帶人從這里經過,他就這么拿著兩把刀,把那些家伙一口 氣砍翻在地。一個人,先生就一個人……」 葉山智京說的很興奮,就好像是回到了30年前一樣:「一個人砍翻了六個, 然后他告訴那些家伙,說:我是赤本原介,這里是我的地盤,這里的房子只有我 一個人能燒!」 「那一年,我14歲,」握了握宮下北的肩膀,他笑道,「從那一天起,我就 跟著先生。有人說我是先生養的一套狗,呵呵,我覺得,這三十年,我做這條狗 做的很滿足?!?/br> 話說完,他也不等宮下北開口,抬手朝那處園林綠化用品商店指了指,說道: 「走吧,這是我家,你還是第一次來呢?!?/br> 幾乎送到嘴邊的話,又被宮下北生生咽了下去,他看了看那棟立在公路邊的 二層小樓。 小樓定然是有些年頭了,從外觀上看有些殘破,而商店的門扉也很小,是那 種老式的鐵門,門的上方有一塊牌子,寫著商店的名字,而在門側還有一個小牌 子,上面寫著「葉山」兩個漢字。 葉山智京走到商店門口,很自然地掏出鑰匙,將店門打開,又回頭朝立在原 處的宮下北招了招手。 宮下北遲疑了一下,看到隨行的保鏢們都圍了過來,這才朝商店的門口走去。 不過,宮下北在走進門的那一刻并沒有察覺到,包括梁家訓在內的九個保鏢, 沒有一個人跟他走進商店,這些人走到離著店門約莫五六步遠的地方,就那么直 挺挺的跪倒在雪地里,像是九尊跪姿木偶一般。 店內的門面很小,里面的東西擺放的很凌亂,看起來像是很長時間沒有人規 整了一樣。 「你一個人住在這兒?」看著葉山智京走向后晉的房門,宮下北有些好奇的 問道。 「還有我太太和兒子,」葉山智京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過他們現在不在國 內,去了加拿大?!?/br> 「哦?」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后晉的門內,宮下北遲疑了一下,回手摸 向腰后,那里藏著一把槍,是他一直隨身帶著的。 今晚葉山智京顯得有些不正常,宮下北不認識自己是多心了。 后晉有一條走廊,不是很深,七八步長而已,盡頭處有一道通往二樓的樓梯。 「來吧,東西在地下室,」葉山智京沒有上樓,他站在樓梯側面,說道。 「這里還有地下室?」宮下北故作輕松的笑道,同時緩步走過去。 「專門建的,」葉山智京笑了笑,走到樓梯下的斜面內,掀開地上的一塊鐵 板,當下走了下去。 宮下北跟著他走到入口處,卻見下面已經亮起了燈光,他回頭看了看,見自 己的保鏢竟然一個都沒跟過來,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葉山智京從入口的階梯下方探出頭來,表情詫異的看著他,說道:「怎么啦, 害怕我會暗殺你嗎?」 詫異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淺笑,只不過這抹淺笑從他那副金絲眼 鏡后面投過來,在經過燈光的照射,竟然給了宮下北一種猙獰的感覺。 「如果我想殺你的話,來的路上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仍舊是那副笑 容,葉山智京說道,「下來吧?!?/br> 知道這家伙說的不假,宮下北也沒有再猶豫,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將腰 后的手槍拔出來,這才邁步走下階梯。 很意外,階梯下面竟然是個很寬敞的地下室,足有二十多畳的樣子,里面堆 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大都是園林綠化方面的工具什么的,因而顯得很雜亂。 葉山智京走到靠近東墻的一側,開始挪動擺放在那里的一些雜物,他就像是 沒有看到宮下北手里拿著的那把手槍一樣,一邊搬著東西,一邊自己絮絮叨叨的 嘀咕。 「不管在別人的眼里,先生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是在我的眼里,他就是父親,」 葉山智京也不用宮下北幫手,自己一個人一件件的挪動那些雜物,「他資助我上 學,資助我出國, 他把我生活中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我這一生都是他給的, 你說,我怎么能讓他失望呢?」 宮下北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他琢磨著,如果自己不出現的話,葉山智京恐 怕就是赤本的繼承人了,現在一切都變了,三十年付出等于白費,別說是對方了, 這種事攤到自己頭上,恐怕都會心存不忿。 「過去的三十年里,像我一樣死心塌地跟著先生的,還有幾個人,」葉山智 京開始挪動堵在墻邊的一個柜子,這個柜子對他有些沉重,挪的很費力氣,他有 些微微的氣喘,可還是在那兒不停地絮叨,「這些人替先生打理著方方面面的事 務,我負責將所有一切做匯總?!?/br> 柜子終于被推開了,顯露出柜子后面一扇老式的保險門。這扇門是個鐵門, 樣式和監獄里的牢門差不多,門上打滿了鉚釘,上方還有一個長方形的探視口。 「先生需要我交給你的,并不是什么遺產,而是這些人,」葉山智京將鐵門 打開,示意宮下北跟他進去。 宮下北走過去,站在門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門內是個不大的房間,擺放了四五個高度達到屋頂的大書架,書架上擺滿了 一份份的文件匣,都是按年份擺放的,弄得很規整。 靠近門邊的位置,有一方書桌,桌上有一些攤開的賬本,一個老式的三洋錄 音機,還有一包抽了一半的香煙,很明顯,這里是經常有人的。 葉山智京站在書桌邊上,從桌上拿起一張相片遞給宮下北,笑道:「這是我 太太理慧子和我兒子有京,她們現在去了溫哥華,在列治文鎮,相片背面有她們 住的地址?!?/br> 宮下北接過照片,沒有去看,他有些疑惑,葉山智京給他這東西做什么。 「這些書架上的東西,都是過去三十年里先生經手的一些事務記錄,」葉山 智京也沒給他解釋,只是轉過身,掃了一眼房間里的幾個書架,「它們對你來說 沒有什么價值,先生的意思是讓我把它們處理掉?!?/br> 「啊,對啦,」他似乎想到什么,自嘲般的笑了笑,走到一張書架邊上,抽 了一份檔案匣出來,「這是先生需要我交給你的,凡是其中涉及到的人,你都要 單獨約見,不要讓他們碰面,這也是先生定下的規矩?!?/br> 檔案匣很厚,也很有分量,匣子上有個銅鎖扣,是自彈性的。宮下北把檔案 匣接過來,抱在懷里,正想開口問他些問題,對方卻先開口了:「良一啊,先生 這一輩子都想振作赤本家,可上天卻總是喜歡跟他作對?,F在,他將全部的希望 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不能讓他失望啊?!?/br> 宮下北茫然的點點頭,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聽對方這話的意思,不像是要 對他不利啊。 「好啦,」葉山智京顯然不想再多說什么,他拍了拍宮下北的胳膊,說道, 「你先上去吧,我要把這里的一切都好好收拾一下?!?/br> 宮下北也沒多想,他點點頭,抱著檔案匣走出了房間,而后順著來路走回去。 厚重的鐵門咣當一聲在他身后關上,他回頭看了看,皺了皺眉頭。 就在他走上地下室的階梯時,身后有音樂聲傳來……「春日高樓明月夜,盛 宴在華堂。杯觥人影相交錯,美酒泛流光……」 是日本挺有名的民謠小調。 宮下北心頭一震,丟下手里的檔案匣,轉身就往回跑。 厚重的鐵門已經被反鎖了,從探視口看進去,葉山智京正叼著一支煙卷,拎 著一個紅色的鐵桶在密封的房間里轉圈,清澈的液體從鐵桶里涌出來,淌的滿地 都是,汽油味從探視口涌出來,濃的刺鼻。 「葉山!葉山智京!你在干什么?!」宮下北腦子里轟的一聲響,他什么都 沒想,只是砸著鐵門,大聲喊道,「你把門開開,給我把門打開!」 第九十八章:一場大雪 葉山智京扭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而后又拎著油桶轉了半圈,直到將油桶 倒空了,這才不緊不慢的走過來,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將臉上的眼睛摘下來,一 邊揉搓著眼角,一邊說道:「先生走了,必須有人陪著啊,他的脾氣暴躁,做事 沖動,我得看著他?!?/br> 「你先把門打開,有什么話咱們開了門再說!」宮下北看著他,近乎暴躁的 大聲喊道。 葉山智京卻不再開口搭腔,他閉上眼睛,隨著音樂聲輕輕搖晃著腦袋,似乎 整個人都沉醉在樂曲聲里了。 宮下北用力撞了兩下鐵門,鐵門紋絲不動,他退后兩步,而后加速沖過去, 一腳蹬在門上,自己被門反震的摔了個屁蹲兒,那厚重的鐵門卻依舊紋絲不動。 「葉山智京!你他媽的混蛋,給我把門打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宮下北 沖 到門邊,大聲喊道。 葉山智京仍舊不理他,只是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偶爾吸上一口煙,看上去 一副美滋滋的樣子。 宮下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身上摸了摸,這才想起手槍剛才被他連同檔案 匣一塊扔了,有心回去把槍撿回來,又想到房間里都是汽油,開槍等于是殺人了。 心頭亂如麻團,宮下北正想著再沖探視口里喊兩聲,可還沒等他湊過去,就 聽轟的一聲響,灼熱的火舌從探視口撲了出來,滿屋的汽油終歸被引燃了。 「葉山智京!」被灼熱的熱浪逼退了數步,宮下北目眥欲裂的大喊一聲,隨 即轉身朝外沖了出去。 此時的宮下北完全失了方寸,他的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人,想辦法 救人,外面還有他的保鏢呢,人多了總能把人救出來的。其實他也知道,那樣的 大火,即便是現在把門砸開,人也救不回來了,可他就是想要做點什么,必須做 點什么,或許只有那樣才能稍減他心中的愧疚。 跌跌撞撞的沖出用品店,店門外的雪地里,包括梁家棟在內的九個人還跪在 雪地里,雪花已經將他們覆蓋成了雪人。 「梁家訓,跟我去救人!」宮下北在門前喊了一嗓子,轉身就往回跑,可跑 了幾步才發現,后面根本沒有人跟上來。 惱怒的轉回去,宮下北才發現這些人仍舊跪在地上,只不過剛才是跪的挺直 挺直的,現在卻全都趴伏在了地上。 「你們在干什么?!」心里的怒火騰地升了起來,宮下北沖過去,照著跪伏 在地上的梁家訓踹了一腳,同時怒聲喝道,「給我滾起來,救人去??!」 梁家訓被踹的歪倒在地上,但他立刻又爬起來,重新跪伏在地上。 宮下北又是一腳踹過去,他還是爬起來跪伏在那兒。 往復幾次,宮下北幾乎將九個人逐一踹翻兩三次,直到他自己都累了,這些 人還是跪伏在那兒,一動不動。 「??!混蛋??!」把自己折騰出一身汗,宮下北總算是冷靜下來了,他癱坐 在幾個人面前,歇斯底里般的怒吼一聲,不動了。 細碎的雪花打在脖頸里,冰涼刺骨,宮下北看著地上被踐踏的泥濘不堪的落 雪,腦子里閃過一副副記憶中的畫面。 「宮下君,上午好?!鼓鞘窃谥写蹇刀墓S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葉山智 京文質彬彬的笑容里帶著令人心寒的陰毒。 「宮下君沒事吧?」……「我送你?!鼓鞘窃谔婕獙e復仇之后,自己受了 赤本的懲戒,去道歉時遇上了葉山智京。 ……「知道嗎,三十年前,我就是在這里遇到的先生,」不久前,就在這里, 就在那輛車的旁邊,他用手接著雪花,微笑著說道。 「……我覺得,這三十年,我做這條狗做的很滿足?!鼓鞘且荒槤M足的笑容, 簡單一句話,實際上就是對他一生的總結了。 最后,病房里的畫面重新浮現在宮下北的面前,赤本掙扎在病榻上,說了那 么一番他當時不太明白的話:「去找智京,告訴他,東西該交給你了,他的事情 做完了,順便告訴他,別讓我失望?!?/br> 「他的事情做完了?!?/br> 「別讓我失望?!?/br> 這些話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宮下北的心里。 葉山智京啊,你真的是一條狗啊,一條自始至終都沒有讓父親大人失望的狗 啊。 掙扎著從雪地里爬起來,宮下北失魂落魄的朝公路上走去,才走兩步,腳下 一滑,他又是一個屁蹲兒摔在地上。 有人跑過來攙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嘴里還憎惡的喝罵一聲:「滾開!」 沒有上車,宮下北就那么步行著走上公路,沿著便道的路牙一路往東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面有人追上來,應該是梁家訓,將一封折疊好的信交 給他。 宮下北腳下不停,一邊走著,一邊木然將信打開,草草看完之后,腦子里陷 入一片空白。 信是赤本寫給葉山智京的,沒有日期,他在信里提到讓葉山智京試探一下宮 下北,看宮下北是否信任他。如果信任的話,他就留下來,如果不信任的話,就 讓葉山離開日本去加拿大,以后再也不要回日本來了。 如今看來,葉山智京的確是試探了他,他也表現出了不信任的態度,但葉山 智京顯然是沒有接受赤本的安排,他選擇了一個慘烈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啊。 環八通線這條路好長,長的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一樣,宮下北就那么沿著路 一直走,最初是腦子里一片空白,后來就是什么都不去想了。他就想著這么一直 走下去,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好。 實際 上,葉山智京與他的交往并不多,他甚至都不了解這個人,但是,葉山 這么慘烈的死法,還是給了他很大的刺激,尤其是在得知葉山的死與他有著直接 關聯之后。 他想不明白像葉山智京這種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更想不明白他的心里究 竟藏著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一個人就那么為另一個人活了一輩子,最后又為這個人去死,這樣的人生有 什么意義? 宮下北感覺自己的前世很悲催,可對比起葉山智京來,他感覺自己的那份悲 催可能算不上什么。 荒川區扇大橋。 初升的朝陽驅散了彌漫在隅田川江面上的薄霧,凍結的冰面上附著厚厚一層 積雪,滿身泥污、臉色憔悴的宮下北順著江堤有些蹣跚的行走著。 最后他停住腳步,背靠護欄,緩緩坐倒在地上。宮下北像個乞丐般的斜倚在 江堤護欄上,看著便道上腳步匆匆的行人們。 很少有人會將目光投向這邊,即便有人看到他們,也是一臉漠然的表情,亦 或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但是每個人都會好奇的看一眼幾米外路邊的那四輛奔馳車, 以及同樣滿身泥污站在車邊的黑衣人。 這真是個冷漠的國度、涼薄的都市啊。 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宮下北抬起胳膊,招了招手。 一直站在路邊的梁家訓迅速跑過來,垂頭站到他的身邊。 宮下北說道:「有煙嗎?給我拿一支來?!?/br> 梁家訓趕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取了一支遞過來,隨即蹲下身子,將點燃 的打火機送過來。 「把我車上那件外套也拿過來,」吸了口煙,宮下北最后吩咐道。 「嗨!」梁家訓鞠躬行禮,這才轉身跑開。 梁家訓將那件黑色的呢料風衣拿過來,披在宮下北的肩頭。 宮下北疲憊的嘆了口氣:「梁家訓,你是葉山智京的人對吧?為什么不提醒 我去救他?」 梁家訓目光悲切的道:「葉山先生是大管家,我們這些人一直跟著他做事的, 這次葉山先生早就心存死志,不許我們插手這件事情?!?/br> 宮下北淡淡的道:「那你以后跟著我做事吧,以后你繼續負責內宅的保鏢管 理?!?/br> 「嗨!」梁家訓一愣,隨即身子折成九十度,大聲應道。 第九十九章:善與惡 在雪地里行走的時間過長,受了些風寒,宮下北病了。 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生病,重感冒,發燒就燒了兩天。不過,現代醫學的力 量終歸還是強大的,別說是感冒這種小毛病,就算是已經病入膏肓的赤本,最終 也是被搶救了過來,沒有當即掛掉。 即便是在生病的兩天里,宮下北也沒有閑著,他在處理葉山智京的喪事,全 程都是他親自在辦理,他不想讓自己閑下來,因為每次閑下來的時候,他的腦子 里都會出現葉山智京的身影,會看到他在自己的腦海中,伸出一只手去接飄雪。 這成了他的心??! 心病無藥可醫。 在過去的三天里,宮下北顯得有些沉默寡言,他不想與人接觸,更喜歡一個 人獨處,而葉山智京留給他的那個檔案匣,雖然被梁家訓拿了回來,但他卻始終 沒有打開看過。 葉山智京的喪事是在西福寺辦的,規模很盛大,前來吊唁的人非常多,甚至 可以用絡繹不絕來形容。 宮下北親自聯系葉山智京的家人,也就是他遠在加拿大的妻子和兒子,但是 很遺憾,他的家人沒有來,用他妻子的話說,葉山智京與她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那女人的語氣很冷漠,冷的近乎刺骨。 不過,即便如此,宮下北還是讓人給這對母子轉了一筆錢過去,不是為了她 們,也不是為了葉山智京,而是為了他自己。 世田谷區,赤堤三丁目,西福寺通線旁的一棟別墅,二樓客廳內。 宮下北穿著一件浴袍,坐在寬大的軟椅上,松浦由紀子端來一杯藥給他喝, 他的手卻趁機摸在女醫生的臀部上。 松浦由紀子伸手拭了拭他的額頭,發現已經不燙手了,輕聲說道:「您的體 溫剛控制住,現在不適合做這種事情?!?/br> 宮下北用力掐了一把她的臀rou,沒有說話。 松浦由紀子無奈的搖搖頭,蹲下身去撩起他浴袍的下擺,里面居然連內褲都 沒穿,yinjing硬邦邦的挺立著。她低下頭,鼻端嗅著雄性的氣味,伸出舌尖,在龜 頭上舔了舔。 松浦由紀子張開兩瓣紅唇,涼滑的唇瓣在guitou上摩擦,傳來誘人的酥麻感。 吸吮了一會guitou之后,她并沒有吞進去,而是用柔軟的香舌,微微轉動著向下伸 到guitou下的馬眼處,舌尖輕輕地挑動著。 宮下北被她逗弄的yuhuo中 燒,用手抓住她的頭發,揚起她漂亮的臉蛋:「sao 貨,全都給我吞進去?,F在我是你的新主人了,你應該學過怎么服侍主人的吧? 別想拿以前的那套把戲糊弄我?!?/br> 松浦由紀子順從地伏在主人的兩腿之間,美艷的臉蛋貼在主人的小腹上,舔 舐著挺立的yinjing,將整根roubang全吞進溫潤的口腔中,來回吞吐著。 她吞吐roubang的時候,動作溫柔而細致,艷麗的紅唇舌優雅地舔舐著,充滿了 成熟女人的性感風韻。怒漲的roubang在她紅唇間來回進出著,漸漸地,guitou馬眼前 端滲出透明的汁液。 「……真乖!含的再深一些……」宮下北嘴里發出舒服的呻吟聲,被女醫生 含住在嘴里的yinjing越來越硬,想要噴射的快感也愈發強烈。 不知過了多久,宮下北全身肌rou猛然一緊,yinjing跳動著,在她口中噴射出來。 松浦由紀子等到他射完了精,才慢慢地抬起頭,一縷濁白的jingye還掛在她的唇角。 松浦由紀子慢慢咽下嘴里的jingye,用紙巾擦掉唇角的黏液,接著幫他把下身 擦拭干凈。 「先生剛剛醒了」松浦由紀子用手幫宮下北輕輕搓揉著額頭,給他舒緩著射 精后亢奮的情緒,「時間不長,但是有意識,這是個好現象,估計往后一段時間, 他的狀態能稍稍恢復一些?!?/br> 「嗯,」宮下北點點頭,沒有說半個字。 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去過東大附屬病院,從內心里,他有些抵觸去見赤本,不 是心有怨憤,而是心存愧疚,他不知道該怎么提起葉山智京的事情。 不過,該面對的事情總歸是回避不了的,宮下北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 越是應該主動去面對,否則便是懦弱的表現。 「父親那里,現在能探視嗎?」坐在軟椅上,宮下北沉默了良久,問道。 「短時間的話,還是可以的?!顾善钟杉o子點頭說道。 宮下北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兩個號碼,等到對面接通之后,說道: 「準備車,去東大附屬病院?!?/br> 隨后,他放下聽筒,看了一眼身邊的松浦,說道:「給我換衣服?!?/br> 松浦由紀子點點頭,轉身去了臥室,沒一會兒,拿了內衣、保暖服出來,替 宮下北穿上衣服。 這幾天,為了方便處理葉山智京的喪事,宮下北一直住在這棟別墅里,因為 生病的緣故,一直都是松浦由紀子在這里照顧他,這女人本職就是保健醫生,很 清楚如何照顧病人。 收拾停當,樓下的車也準備好了,宮下北從二樓下來,院外的路邊上,車隊 已經等在那兒了,看到他出來,梁家訓打開車門,同時微微躬下腰。 車隊緩緩的開動起來,直奔東大附屬病院。 車上,宮下北的視線流連著車外飛速后退的街景。 這個世界有它自己運行的軌跡和規則,某個人的存在或許對他身邊的那些人 來說很重要,但他的消失卻也不會令這個世界停轉?;蛟S這也是作為一個人悲哀 吧,一旦逝去,用不了多久,他的一切都將在這個世界上湮滅,就像是從未在這 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很多時候,人們怕死并不是怕的那份痛苦,而是怕的那種湮滅,不留絲毫痕 跡的湮滅。 總之吧,葉山智京不在了,他選擇了自己認為正確的那條路,而那些還活著 的人總會繼續活下去的,他們還要走自己的路,這其中也包括了宮下北。 東大附屬病院的病房內,宮下北站在病床前。 病床上,已經瘦下去大半的赤本清醒著,他那雙浮腫的眼睛里溢著有些渾濁 的眼淚。 盡管老家伙剛剛蘇醒過來,精神狀態很不好,但宮下北還是將葉山智京自焚 而死的消息告訴了他。 沉默了良久,赤本才虛弱的說了今天見面的唯一的一句話。 「良一啊,他這是在告訴你,」赤本的話說的斷斷續續,就像是沒說一個字, 都要費盡全身的力氣一樣,「有些人,還是可以信任的?!?/br> 宮下北點點頭,過去兩天,他已經想明白這個問題了。 葉山智京是有活下去的機會的,畢竟赤本沒有讓他去死,而是讓他離開日本, 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但葉山智京沒有選擇離開日本,他在試探出宮下北并不信 任自己之后,點了一把火自焚而死。 他這么做的目的除了證明自己之外,還是想要告訴宮下北,赤本曾經用的那 些人,并不是不可信任的,他們很忠誠。 宮下北這些天沒有去看那份名單,也是因為這個,他很想接受葉山智京的死 諫,但心里總有那么一道坎,畢竟那些人他連見都沒見過,談何信任?這不是多 疑,而是人性使然。 「你是怎么考慮的?」赤本休息了一會兒,這才虛弱 的問道。 「我還沒有拿定主意,」宮下北實話實說道,「不過,我愿意和他們接觸一 下?!?/br> 赤本沒有生氣,也沒有任何激動的表現,他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意:「記住 我說的話,良一,既想為善卻又作惡的人,是無法長久的?!?/br> 宮下北心頭一震,他掩飾住自己臉上的表情,沒有說什么。 「保險柜里,有河內善的聯絡方式,」赤本顯然是累了,他手動了動,說道, 「你先去聯系他,如果覺得有誰不可用了,可以讓他去處理……別忘了準備一筆 錢?!?/br> 河內善? 這是宮下北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但卻是第一次在赤本的嘴里聽到。 這個人他從沒見過,第一次還是聽中村美和提起的,按照那女人的說法,這 個人似乎也是赤本手下的一個得力助手,但……準備一筆錢是什么意思? 從病房里出來,宮下北在走廊里點了一支煙,緩緩走到對面的一條排椅前坐 下,心里卻在想著剛才赤本所說的話。 做人,要嘛善到底,要嘛惡到底,這是赤本第二次對他說類似的話了。結合 他的話,再想想葉山智京的死,宮下北明白自己之前是把問題想得簡單了。 葉山智京并不是在為那些人爭取一個為自己所用的機會,而是在給他們爭取 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啊。 那葉山智京的事情來印證赤本的話,真是感覺太諷刺了。葉山那家伙替赤本 做了一輩子的狗,惡事自然是做了不少,可臨到最后了,他卻又想做點好事,結 果就是把自己葬送掉了。 無聲的笑了笑,宮下北拿起那份剛剛從保險柜里取出來的名片:河內善,先 看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吧。 第一百章:河內善 九樓病房的客廳里,宮下北拿起電話,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打過去。 電話里的忙音只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聽了,是個很甜的年輕女孩的聲音: 「您好,歡迎您致電世田谷松原芭蕾舞學?!?/br> 劈了啪啦一番開場白般的套話,宮下北聽的直皺眉頭,他看了看那張純白色, 只有一個號碼的名片,沒錯啊,就是這個電話號碼。 「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套話終于結束,聲音甜美的女聲問道。 「我找河內善先生?!箤m下北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 「對不起先生,請您重復一下,您找誰?」電話里的女聲問道。 「河內善先生,」宮下北重復道。 「好的,先生,請稍等,」女聲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說道。 聽筒內陷入了一片安靜,過了約莫半分鐘,才有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我 是河內善,請問你是……」 「我是赤本良一,」宮下北說道。 聽筒內再次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男人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他直接說道: 「需要見面嗎?」 「是的,」宮下北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說道。 「哪里?」對方惜字如金般的問道。 宮下北說了赤堤這邊的住址。 「晚上,8點,我準時過去,」男人在電話里說道,隨后電話就被掛斷了。 宮下北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聽筒,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感覺這個河內善很 不尊重他——難道他與赤本之間并沒有多么密切的關系?想來是了,難怪赤本說 找他辦事的時候記得把錢準備好。 ……行將入夜的時候,天上又飄起了雪花,這雪下的很細碎,迷迷蒙蒙的, 像霧又像雨。 西福寺畔的別墅里,宮下北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后,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 那個從葉山智京手里接過的檔案匣。 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將近半個小時了,但卻始終沒有將這份檔案匣打開,上面 那個銅紐扣始終鎖著,連碰都沒有碰過。 書房角落里的落地鐘咔噠咔噠的響著,距離八點鐘還有不到五分鐘時間。 書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穿著一身睡裙的松浦由紀子從外面走進來,將一 杯牛奶放在他面前的書桌上,隨后又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宮下北吸了口氣,最終還是伸手將檔案匣上的銅紐扣打開,掀開硬皮的匣蓋。 匣子里,最上方是一份目錄清單,記錄的是匣子里所有檔案的數量和名字。 宮下北將里面全部的文件都拿出來,先簡要的對了一下數,確定沒有遺漏之 后,才將最上面的一份拿出來。 最上面一份是個小筆記本,印刷的很精美,封面上竟然是鐵臂阿童木的卡通 畫。 翻開小筆記本的封面,里面滑落了一張照片,掉在宮下北的手邊。 他將照片拿起來,看了看。只見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有八個年紀相仿的年輕 人,都是十七八歲左右,他們并肩站在一塊,面 對著鏡頭的微笑。 而在他們的左側,立著一個石碑般的東西,最上面有四個字「財團法人」, 這四個字以「田」字形結構分布,再下面就是豎著的一排字——「松下政經塾」。 宮下北的目光閃了閃,又仔細看了看照片中的幾個人,照片中,站在右數第 二位的那個人,他感覺有些熟悉,好像是……逢澤一郎。 沒錯,就是逢澤一郎,他前世重生前,這人剛剛接任日本外交省副大臣的職 務,同時,他還是自民黨的副干事長。 將這張照片放在一邊,宮下北去看筆記本的扉頁,只見上面寫著:昭和四十 年,宮原陽平。 宮原陽平,這顯然是個人的名字。 宮下北掀過扉頁,里面又有一張照片,不過,這張照片卻是黏在筆記本上的。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艘輪船上,有三個人,宮下北幾乎是一眼就把中間和右側的兩 個人認了出來,那是年輕時的葉山智京和赤本。 把照片拿近一點,宮下北仔細去看,哈,那時候的赤本真是丑啊,人倒是沒 有那么胖,只是那張臉就像是出生時被人在鐵氈上狠狠砸過一樣,宛如一張平面。 不過,年輕時候的葉山智京是真的很帥啊,相貌堪比木村拓哉。 而站在最左側的那個人,看上去二十來歲的樣子,臉頰消瘦,帶著一幅黑色 的眼睛……嗯,等等。 宮下北又將第一張照片拿過來,對比了一下,赫然發現這人竟然就在那八個 人里,位置在中間偏右的地方。 看來,這個人就是宮原陽平了。 兩張照片都放在一邊,宮下北準備去看那個筆記本。 「咚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了。 宮下北抬頭朝門口看過去,就見梁家訓站在門口。 「先生,河內先生來了,」見他抬頭,梁家訓躬身說道。 「請他進來吧,」宮下北點點頭,說道。 梁家訓彎著腰退出去,沒一會兒,一個穿著黑色呢料大衣,頭戴黑色鴨舌帽 的人走了進來。 「你就是河內善先生?」宮下北看不清對方長相,試探著問道。 「良一先生,」河內善在門前給宮下北躬身行禮,起身的時候摘掉了頭上的 鴨舌帽。他的聲音平直舒緩,聽不到有什么情緒,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冷漠。 等到對方摘了帽子,宮下北才看清對方的臉。 這是一個年紀在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面頰消瘦,額頭突出,嘴唇外翻,嗯, 如果皮膚再黑上一些的話,說是非洲人都有人相信。 「請坐,河內先生,」宮下北端詳對方一眼,隨即指了指書桌對面準備好的 椅子,說道。 「謝謝,」河內善將外面的大衣脫掉,勾在臂彎里,這才走過來坐到椅子上。 「河內先生,這次請你過來,是因為父親的交代,」宮下北沉吟了一下,說 道,「他告訴我,如果有什么不好解決的問題,可以找你?!?/br> 「赤本先生……」河內善原本毫無表情的臉抽搐了一下,隨即,他看了看宮 下北面前的那個筆記本,又瞅了瞅那個檔案匣,說道,「良一先生恐怕是誤解了 赤本先生的意思,一直以來,我都從不參與赤本先生的事情,我只是替他解決一 些見不得光的麻煩。直說的話,就是我只負責做臟活,出頭露面的事情,我是不 會做的?!?/br> 「具體一些呢?」宮下北皺了皺眉頭,問道。 「具體一些,就是赤本先生出錢資助我,我替他賣命解決各種麻煩,滿足他 的各種需求?!购觾壬普f道。 「賣命?」宮下北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既然良一先生接手了赤本先生的遺產,那么你就是我的下一個贊助人了,」 河內善沒有繼續解釋,他說道,「如果你有興趣,同時也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帶 你了解一下我所做的事情,免得良一先生不知道自己的錢用在了什么地方?!?/br> 「需要很多時間嗎?」宮下北眉毛揚了揚,問道。 「不是很多,大概四天左右,」河內善想了想,說道,「當然,我是指如果 順利的話?!?/br> 宮下北有些猶豫。 「良一先生,你總需要了解清楚這些事情的,」河內善看出了他的心思,說 道,「我想,既然赤本先生讓你找我,那就是同樣希望你做這件事了?!?/br> 「好吧,那明天……」宮下北說道。 「不是明天,良一先生,而是現在,」河內善站起身,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我們現在就走,你不能帶任何人,一個人跟我走就可以了?!?/br> 宮下北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他看著河內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如果良一先生不信任我的話,沒有關系,」河內善扭頭看著他,說道, 「葉山所做的事情,我不會 去做,但你可以選擇讓我離開,我會把手里的事情安 排妥當,由你安排人接手?!?/br> 宮下北愕然看著他,沉默片刻后,說道:「好,等我換身衣服?!?/br> 五分鐘后,宮下北跟在河內善的身后走出了別墅。 別墅門外,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那兒,車門邊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 衣,容貌艷麗的長發女人。 宮下北看了一眼這女人,怎么說呢,因為身上穿著風衣的緣故,他看不到這 個女人的身材如何。但只是看見她的那張臉,就讓宮下北產生一種難以遏制的欲 望。 這個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分兩種:一種是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呵護的,另一種 則是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凌虐她的,而這個女人就屬于后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