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出使
歲首過完,殷府上下就準備遠行的行李,顧荼看著送來的衣服,“這么多,穿的完嗎?” 殷蕓也是這么想的,想攔住忙綠的弟弟,勸阻道:“子佩,衣服夠了不用再加了,到了吳越還能再買新的衣裳?!?/br> 殷子佩這才作罷,“錢財都多備些,以防萬一”。 準備好的行李都備好運往太子府上,從太子府出發,前往城門與二皇子匯合。 離別之際,顧荼上馬車前,回身輕抱了一下師叔,輕聲:“師叔,一定要照顧好身體,注意腿傷,我們走了?!?/br> 殷蕓和阿弟對視一眼,微微頷首,兩人都懂其中的深意和無奈。 殷子佩目送著馬車駛離,阿姊如此小心謹慎從后院走,無非是為了被他族的探子發現,自己也無法親自送她們出城。 這幾日故作輕松維持的笑容,頃刻消失,幸福轉瞬即逝,貪戀久了,失去時就會痛的鉆心的疼。 仿佛又回到那個雨夜,阿姊一把甩掉他,獨自消失。 阿姊知道他早就找到她定居之所,自己一直知分寸,沒有去打擾她,所以她也沒有阻攔。 在府里孤寂之時,他也會向父親撒謊告假,偷偷潛去清河鎮,看著小娃娃一點點長大,看她會走路說話,最初還由阿姊帶著去鎮上,后來長大點熟悉后就自己背著簍子去鎮上。 他記得小五有次在書店沉迷看書,忘了時間,太陽已經快下山,她被迫走夜路,自己就在后面跟著悄悄地送她,看到她成功到家,雖然被阿姊狠狠訓斥,但也乖乖認錯的可憐樣。 自己一個人又默默走回鎮上的客棧。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舍不得讓她走,離開他的身邊,雖然他一直勸阻但阿姊執意帶著小五,又想到那日小五守在府門前等他的畫面,殷子佩攥緊手,手心感受到痛意,才能緩解他心情上的不愉快以及憤怒。 小五,再等等師叔,等那些該死之人都解決,徹底安全后,小五就能一直陪在師叔身邊了。 太子殿下休養了幾天,總算有些氣色,“走吧,我送你到城外?!?/br> 城門處,沒等多久,二皇子就已經到了。 殷蕓一身墨藍衣裳披著袍子,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拱手行禮,“二皇子,在下尹玉,受太子殿下吩咐隨您一同前去”。 二皇子是個深沉的,話向來少,掀開簾子,眼神瞥向姬煜所在的馬車,姬煜沒有從車內下來,再看向面前的尹玉,語氣冷淡:“啟程?!?/br> 這次前往的隊伍,人不多,只有兩輛馬車,除去貼身的隨從雙方各帶了十個左右的侍衛。 顧荼跟在殷蕓身后也悄悄探頭,瞄了一眼。 坐在車內,靠在師傅身旁,想到那日宮中偶然看見的儷妃,沒記錯的話,二皇子的母妃就是儷妃。 二皇子淡漠性情倒是儷妃很像,儷妃喜靜,是所有妃子中住的最遠的,不爭不搶,遠離后宮的爭奪。 從晉國前往吳國,加快趕路,不久停歇,大約有三天三夜的行程,除去晚上休息,真正到吳國也有五天之久。 顧荼頭靠在殷蕓懷里,閉上眼休憩。 殷蕓輕柔的揉一揉她的太陽xue,小聲道:“本來帶了些本書讓你路上無聊時看,現在看來,還是師傅讀予你聽吧?!?/br> 這次前往吳國,除了帶你去看看他國的景象,師傅也是帶著任務前往的,你以前也淺看過兩國的書籍,但我還是詳細的說說。 早在先代天下還是統一的時候,周王朝一家獨大,后來諸侯分封割據,加上周王朝的衰落,實力強大的諸侯自立為王,實力強的逐步吞并弱小國,不斷變遷,才形成如今的六國。 吳國和越國的先輩,關系就較好,加上兩地的位置相近,氣候以及習俗等等都相似,所以兩國的關系一直很好。 顧荼疑惑:“師傅,那兩國關系一直很好,為何不合并為一國,這樣疆域更廣,實力也更強?!?/br> 這個就要說到曾經動亂的年代,戰亂不斷,每個國都貪婪的爭奪更多的土地,企圖兼并他國,成為下一個周天子。 南下的國家氣勢洶洶,仗著得天獨厚的資源,地勢為平原,河流縱橫,氣候適宜最適合居住,企圖北上攻下北方的小國。 吳國和越國只能放下仇恨,不再互相爭奪邊境的城池,繼而聯手抵御外敵,成功擊退齊國和晉國的進攻。 至于后來為何沒有合并,小五,你想一想,誰不想當王,誰不想要那個萬人之下的位置,吳王和越王寧愿假笑做表面上的關系和睦,也不會同意放棄自己的位置。 顧荼點點頭,覺得的確如此。 吳國與我們晉國不同,它不是氏族和王室,除了吳王,下面還有兩個閑散的王爺,是吳王的親弟。 越國在晉國西邊,六國之中就屬越國和秦國的位置最偏,越國要想南下,必須要經過吳國或者是齊國,所以越王更傾向于自給自足。 這次師傅前往出使,一方面是要考察兩國現在的實力如何,另一方面就是取得兩國的援助。 顧荼從懷里抬起腦袋,望向殷蕓,“師傅,我們是要和二皇子比試嗎”。 殷蕓捏捏她的小鼻子,點點頭,“雖說是一同前去,但是如果是誰說服的,自然就算是誰的功勞,所以我們和二皇子并非為友,而是對手,只不過目的一樣罷了?!?/br> 提到這,殷蕓緩緩靠在馬車上的軟榻,想到臨走時太子殿下說的話。 “原本這次的出使,王有意安排的是我和三弟,只是那久居深宮的儷妃第一次開口請求讓二弟去,父王才改口的?!?/br> 能讓儷妃主動開口,是什么原因呢,難道二皇子對這次的任務勢在必得? 現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見招拆招吧。 殷蕓捏捏隱隱作痛的眉心。 二皇子的車內。 南風低頭詢問:“殿下,真讓這尹玉跟著一起去?” 姬沨碾著手中的佛珠,掀起眼簾,語氣陰冷:“你是對我沒有信心?” 南風惶恐,“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擔心那尹玉會偷殿下的功勞”。 姬沨閉眸,“無妨,既然他愿意去,那就看他有沒有命活著離開吳國了,畢竟路途遙遠,死了一個門客,我那體弱多病的大哥自然不會責怪我的”。 南風眼眸一轉,諂媚的笑著接話:“小的懂了,定然將那尹玉的命留在吳國?!?/br> 說完,掀開簾子坐在車夫身旁。 姬沨諷刺一笑,真得虧大哥下得了功夫,還親自去擋箭,既然天賜的機緣,可得好好利用一番。 這次出使的安排,是吳國停留十日左右,然后前往越國,越國十日然后返程,算上路上耗費的時間,正好一個月之久。 回到晉國就該初春了。 路上忙于趕路,到了城鎮也是留下借宿一晚或是酒樓用膳,殷蕓見二殿下不愿交流的模樣,自然也沒有主動貼上去的道理,除了基本的問候行禮,一路上也沒有任何交流。 吳王早就得到消息,說是晉國的使臣前來,特地命人準備晚宴,以高規格的禮儀來接待。 進了王宮,殷蕓一行人在侍女的帶領下前往早已安排好的房間休憩。 侍女傳話:“大王說了,晉國使臣舟車勞頓,先行休息,這樣晚宴也能更盡興?!?/br> “有勞?!?/br> 等人徹底離開,殷蕓招呼還在好奇的顧荼,“晚上你就和我一起睡”。 門被敲響,拂冬開了門。 “公子,這是備好的衣裳,沐浴的水池都已經準備好了,可要沐???” “不必,先退下吧?!?/br> 拂冬貼著門,等人徹底離開,才回到殷蕓身邊。 顧荼一路顛簸本就頭暈,沐浴后就先睡去了。 拂冬擦干殷蕓的頭發,一點點梳順。 見小五昏睡,殷蕓便沒有叫醒她,自己換了晚宴的衣裳,只身前去。 吳王舉杯,熱情道:“晉國的二皇子能前來拜訪我國,甚是榮幸,還有這位?!?/br> 殷蕓主動起身介紹:“在下是太子殿下的門客,姓尹名玉,太子殿下因身體緣故未能前來,特地命我帶禮前來以表歉意?!?/br> 說完示意,仆人將禮抬上來。 吳王來了興趣,坐直身子,向殿中央仔細瞧去。 “大王,此鼎名為附耳牛頭螭紋蹄足鼎,高三十寸,寬有三尺多,足跟飾高浮雕的獸面紋,腹飾夔龍、夔鳳和牛頭雙身蟠螭紋,鼎自古被視為立國重器,也正寓意吳國能永久昌盛?!?/br> “好!”吳王大喜,舉杯贊嘆:“太子殿下有心了?!?/br> “盡情暢飲,我吳國的酒久負盛名,特地命人拿來招待,你們盡情享用?!?/br> 殷蕓坐回位置,拂冬已經倒好酒,殷蕓隨一眾舉杯,一飲而盡。 余光卻瞧著在座的人,離吳王最近的兩邊應該就是兩位王爺,左邊的這位不茍言笑的應該就是安定王,右邊這位逍遙快活懶散的是安錦王。 其余的則是朝中的重臣,吳王繼位三年有余,子嗣不多且年幼,所以沒能出現在晚宴上。 只是,這二殿下落座的位置有些蹊蹺。 顧荼模糊中睡醒,揉揉眼睛,房內漆黑,叫喊一聲:“師傅!” 無人應答,師傅應該是去參加晚宴了。 原本環境陌生,應該待在房內等師傅回來的,只是有些饑餓,起身想找桂萼。 推開房門,本想就在附近瞧瞧,有沒有侍女,忽然聽見細微的聲音。 像是在打斗,顧荼吹滅手中的燭光,月光下悄悄地循著聲音走去。 這地方有些相較于前面顯得有些陳舊,躲在角落,探頭看向里面。 里面倒是有些燈光了,背影來看是宮里的太監。 “吃不吃,好心送東西來給你吃,你還不肯吃了”,踹了一腳倒在地上的男孩,調笑著罵道,“來,快舔,賞你的”。 “你愛吃不吃,不吃那就餓死,還做夢想回去呢,哈哈哈哈哈?!?/br> 幾個人罵完哄笑,將飯菜倒在地上,提著空著的飯簍離去。 顧荼仗著身形小,貼著墻邊站著,縮在角落,天黑也看不清,等那幾人走遠,才探頭往里面看看,見小身影還趴在地上。 悄悄向里面走去,這院內微弱的燈光下,才看清男孩陳舊的衣裳,凌亂的頭發。 “你還能起來嗎?” 顧荼彎腰,伸手,想拉他起來。 聽到突兀的聲音,男孩受驚,但是呆呆的,遲鈍的問:“是鬼,來收我的?” 顧荼站直懵懵的看看自己,再看看地上散發微弱燈光的燈籠,了然,這光線確實照的嚇人,再加上大晚上黑燈瞎火的。 蹲下來,將帶出門的蠟燭,借燈里的火點燃,離面容近些,“這下看清了吧,我不是鬼”,說著拉著他的手讓他感受手心的溫熱。 男孩有些竟有些可惜,“那你快走吧,這里沒有任何東西”。 “你知道侍女在哪嗎?” “不知道,你快走?!?/br> 見他氣急敗壞地趕人,顧荼沒走,而是起身扶他,“你的腿看樣子應該是傷著了,我扶你進去,這外面寒冷不可久待,容易受風寒”。 也不理會他是否愿意,掂量掂量他的骨架,瘦的可憐,顧荼一鼓作氣將他抱起,就向屋內走,將他放在床上,然后再將蠟燭放在床頭邊。 “失禮了”,說完,掀開褲腳,小腿果然傷著了,青紫的嚇人。 “你不是宮里的人”,符續篤定。 顧荼點頭,“當然,我連吳國人都不是,你在這躺著,不要亂動,我去拿些藥”。 符續強硬的冷著臉,執拗道:“你不必救我?!?/br> “你說不救就不救嘍”,顧荼擺擺手無所謂道:“蠟燭留給你了?!?/br> 說完轉身就離開。 見她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符續伸出早已掐出血的手心。 他如今徹底成為一個廢物了。 顧荼記著路,回到屋內的時候,里面亮著燈光,師傅回來了。 “跑哪去了,在吳國的宮殿人生地不熟的”,殷蕓面色擔憂。 “師傅放心,我學聰明了,一路都記著方向呢,師傅我餓了”顧荼揉揉肚子,一臉委屈。 殷蕓最受不了她這副表情,心軟:“記著呢,特地給你帶的,都是你愛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