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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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臺巷主人早出夜歸,越發地忙碌起來。 阮朝汐有時半夜醒來,兩人可以說幾句話。 有時一覺睡到天明,只從身邊落下的少許痕跡看出人夜里回來,清晨又走了。 國喪第七日,宮里辦了整夜法事,荀玄微寅夜未歸。第二日清晨,桃枝巷送來一只精巧的小籠,交到阮朝汐的手里。 阮朝汐把籠子打開,拎出一只黑白毛色的乖巧兔兒,抿著唇,摸了摸兔兒粉色的長耳朵。 兔兒在主院里散養,滿院子地蹦跶。 木樓的長書案上,玉質通透、毫無雕琢花紋的一只素簪,在她面前一日日緩慢地增添雕琢紋樣。 某天早上起身不經意地查看,玉簪上多了一只長耳朵。 又一個清晨,多了可愛的三瓣嘴,還特意拿朱砂點紅了。 和絹帛勾勒的圖案及相似的,尾巴圓滾滾的長耳絨兔,逐漸出現在發簪尾。 眼看著兔兒玉簪就差最后一只眼睛就要雕成的時候,雕工停下了。 接連三日不動。 這天早起便是個陰沉的天氣。莫聞錚過來荼蘼院換藥時,小院里聚了滿院子的人。 黑白兔兒被拎到荼蘼院里散養,四處蹦蹦跳跳,滿墻的薔薇花藤被掏出一個大洞。 陸適之蹲在花架邊,手里拿干草逗弄著兔兒,一邊和姜芝低聲議論著什么。 白蟬守著小石鍋生火煮酪,李奕臣蹲在另一側的薔薇木架前,指著木柱上的幾道新鮮劃痕嘀咕,“阿般,每天劃一道是什么意思?” 阮朝汐沒吭聲,手里的匕首又劃上一道。 五道劃痕。連續五天沒見著人了。 莫聞錚在長木案上依次放下藥膏、剪刀、清水和紗布。 傷口換藥的間隙,阮朝汐撫摸著左肩,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什么樣的傷口,會讓人感覺針扎一般的綿密,又感覺火燒火燎的痛楚?” 傅阿池這兩日正在學針灸認xue,莫聞錚深受其苦,想也不想就道,“針灸?!?/br> “針灸?”阮朝汐思索著古怪的夢境,搖頭,“感覺不像針灸?!?/br> “那就是刺青了?!?nbsp;莫聞錚隨口道,“軍中許多兒郎身上都帶有刺青。刺圖紋的當時針扎綿密,刺完了又感覺火燒火燎的痛楚。這里誰要刺青?給傅阿池練練手?!?/br> 軍中刺青為黥,街坊兒郎身上刺青者多為浪蕩子。尋常人誰愿意輕易毀棄體膚?阮朝汐啼笑皆非。 “別亂招呼。這里都是正經兒郎,哪個要刺青?” 本是極尋常的一句話,莫聞錚卻被口水嗆住了。 “咳咳咳……” 他瞬間望來的眼神也極為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你竟不知……?” 話說到一半卻閉上了嘴,視線飄忽不定。 阮朝汐見他神色可疑,追問了兩句“我不知什么?”,莫聞錚卻又死活不肯再說下去,一副耳邊不理諸事的模樣,只專心致志地換藥。 李奕臣在旁邊抱臂旁觀,等莫聞錚換好了傷藥,立刻把人趕出院去,砰一聲關了院門。 “一句話都不肯說齊全,說一半吞一半,忒煩!” 阮朝汐注視著緊閉的院門。 能讓莫聞錚閉嘴如蚌殼的,必然是和他主上荀玄微有關的事了。 ——荀玄微有什么事,是莫聞錚覺得她應該知道,她卻又不知的? 白蟬給每人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酪漿。陸適之擼著兔兒,把這幾日探聽來的消息和姜芝低聲一一商議過,神色越來越凝重。 兩人起了身,拎著毛都被擼禿了的可憐兔兒過來尋阮朝汐。 “最近京城亂的很。二十一日國喪期都未滿,竟已經出了諸多大事?!?/br> 姜芝憂慮地勸誡,“阿般,你的手傷得恰到好處。最近養傷別出去,千萬莫去皇宮里謝恩。郎君最近鋒芒太盛,人在刀鋒尖處,京城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青臺巷?!?/br> 阮朝汐的視線盯著木樁上新刻下的第五道劃痕。 “說說看。他近日都做了些什么?!?/br> 陸適之嘆著氣,一樁樁地和她說。 “太子雖廢死,牽扯的謀逆案不可囫圇結案,朝廷在清查謀逆同黨?!?/br> “這個我知道?!比畛届o地道,“牽扯了不少人?!?/br> “平盧王元宸以謀逆大罪,定了斬立決。問斬的日子在國喪結束當日午時,西市口?!?/br> “一同問斬的還有不少豫州跟隨平盧王入京的死忠麾下,牽連甚廣,京城震動不安。平盧王能不能順利問斬,影響到娟娘子能不能順利脫身。郎君這兩日留在宮里未歸,便是監問此事?!?/br> 阮朝汐一驚,國喪結束的日子只剩四五日了:“平盧王問斬之事我有聽說,只是不知這么快。其他還有呢?!?/br> “借著謀逆大罪的罪名,郎君聯合京中士族和勛貴門第,清洗宗室。尤其是手中握有兵權的,從冀州龍興地跟隨先帝來京城的那一批元氏宗室。前幾日先帝靈柩出殯,借著送殯出城的機會,差點跑了一位和廢太子交好的慶林王。奔出去幾十里被蕭使君領兵追回來了,人正押在詔獄里,重兵鎮壓看守?!?/br> “皇宮南門的左右衛所,都曾是宣城王元治麾下統領的內廷禁衛。宣城王本人雖然無事,但兩處衛所近日已經被查封了?!?/br> “還有徐幼棠徐二兄。他身上領了廷尉職務,負責詔獄追捕查抄諸事,這幾日詔獄不斷地押進人犯,忙得腳不沾地?!?/br> “還有……”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阮朝汐聽著聽著,眼前似乎出現了深海中央翻滾的漩渦。 果然人在刀鋒尖處。 多年韜光養晦,一朝鋒芒畢露。 “這些日子出入宮廷,誰近身看護他安全?” “燕四兄回京了,郎君那處有燕四兄領兵護著,出入無恙。倒是你這處……” 陸適之嘆了口氣?!熬┏亲罱L聲鶴唳,不知多少眼睛盯著青臺巷??v然有李大兄跟著,路上還是不太平。盡量少出門為好?!?/br> 阮朝汐道,“我曉得分寸。入宮謝恩和探望之事都不急,先等平盧王問斬之事塵埃落定了再說?!?/br> 她起身時,又看了眼木架上新鮮的劃痕。 她曉得分寸,卻有人做事不再顧忌分寸。事情做得太快,太絕,雷霆萬鈞之勢劈落,若是一擊不死,就連吃草的兔兒都會含恨反咬,更何況是人呢。 人人盡知的淺顯道理,她不信他不知。 “為何不能徐徐圖之,這么快動用雷霆手段……”她喃喃自語道。 ———— 荀玄微當夜回來了。 他的腳步聲是聽慣了的,阮朝汐在暗色里毫無睡意,安靜地睜著眼睛。片刻后,腳步聲果然停在床邊。 月牙墩上的一盞照明小油燈被點亮了。銅釬子撥了撥燈芯,把燈光撥到最暗,怕驚擾了沉睡的人,隨即撩起紗帳,探望進來。 阮朝汐在黑暗里翻了個身,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筆直地仰視過去。 兩人的目光在暗處撞上了。 荀玄微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了眼角落的滴漏時刻。 “這么晚了,還未睡?” 阮朝汐應了聲,“晚上想事情……想到睡不著?!?/br> 荀玄微起身脫下身上浸濕露水的官袍,掛在木架上,換了身家中燕居的常服,回身坐在床邊, “何事?旁觀者清,或許我能出些主意?!?/br> 燈光映出了動人的側影輪廓。阮朝汐攏著衾被坐著,視線低垂望地,柔軟的發絲也垂落下來,遮掩住半邊白玉色的臉頰,燈下顯露出難得的恬靜。 “今日才聽聞,平盧王就要處斬了?” “不錯。定的國喪結束、除服當日。他順利處斬的話,娟娘那邊也可以早日脫身?!?/br> “之后呢?娟娘子會去何處?” “她立下大功,我允諾過她,之后放她自由來去?;卦崎g塢也可,留在京城也可,隨她心意?!?/br> “聽起來極好。那你自己呢?!?/br> “我?” “三兄一手攪得京城動蕩不安,身處漩渦中心,肯定離不開京城了。之前似乎有人說過辭官歸隱的事?還說什么天涯海角追隨……” 阮朝汐垂眼望著燈臺明滅的光,“拿話哄我呢?!?/br> 放下的紗帳被撩起了。 荀玄微坐近過來,細心圈起受傷的右手腕,依舊放去床邊,隨即攏過纖細的腰身。 阮朝汐被抱坐在溫暖的懷里,額頭抵著對面的肩膀不吭聲。 耳畔傳來沉靜的解釋。 “那是一兩年后的安排。京城如今確實一灘渾水,現在辭官的話,局面彈壓不住,即刻會引起反噬。等一兩年后,該罷黜的罷黜,該流放的流放,各處隱患都處置彈壓妥當,換個可靠的人接替這輔政大臣的燙手職位,那時便可以考慮歸隱,天涯海角地追隨阿般而去?!?/br> “三兄,我發現……你謀劃事情,都是以年為衡量。一兩年,三五年,輕輕巧巧地說出口?!?/br> 阮朝汐閉上了眼,臉頰貼靠在溫熱的掌心,濃密的長睫閉上,刮過掌心處。 “然而一年有三百六十日,朝暮漫長。人生有多少個一兩年?籌謀諸事,你擅長謀劃,盡可以慢慢著手去做。何至于天天早出晚歸,連面也見不上?五日未見,我的耳邊聽到了許多消息,好的,不好的。白日里思念,晚上憂慮不安?!?/br> 荀玄微沉默下來。 手臂逐漸用力,阮朝汐被他緊緊地攬在懷里。 “我亦思念你?!?/br> “不是你忙里偷閑時,偶爾抽空想一想我,夜里坐在床邊看一眼睡著的我,便是思念了?!?/br> 阮朝汐貼在胸膛上,耳聽著沉穩的心跳,指尖攥緊了面前柔滑的布料。 “這些不是我要的思念?!?/br> “那你說,如何才算是思念?!?/br> “夜里回來時,如果我睡著了,直接把我推醒?!?/br> 阮朝汐抬頭直視過去,眸子亮如星辰,“像現在這樣抱抱我,我們當面說說話。說說白日里的大小事,哪怕隨意說些瑣事也無妨的?!?/br> 荀玄微不贊同,“見你夜里好睡,我如何舍得把你推醒,只為了說幾句無關緊要的瑣事?你前些日zigong里傷損了身子,正要好好休息調養——” 話音未落,阮朝汐已經不滿地瞪視過去,荀玄微瞬間察覺了她的不悅和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