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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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應答。腳步聲走近,有人敲了敲車壁。 “九娘?!?nbsp;元治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小王有個疑問,想單獨詢問,請九娘解惑?!?/br> 阮朝汐重新掀開紗簾,明澈目光注視過去。 跟車的李奕臣和陸適之下車避開十尺,元治單獨站在車邊,神色略微緊張。 他頭次做這種事,日思夜想的佳人就在面前,眼如秋波橫,令他目眩神迷的同時,良心略有不安。 春雨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他冒雨站著,刻意壓低了嗓音問: “荀氏九娘早已亡故。九娘……你究竟是何家九娘?” 阮朝汐的視線瞬間冷了下去。 相貌難分善惡,人心隔層肚皮。面前這位剛及冠的年輕殿下,面容顯露青澀,舉止隱約不安,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 但他還是私下查了她,當面追問出口。 “殿下既然已經遣人查我,又何必當面詢問?”阮朝汐笑了笑,那點敷衍的笑意很快消失在風里,皎色眉眼顯露出冷意。 “殿下想要什么,不必拐彎抹角,直接說?!?/br> 元治并未想好自己要什么。令他一見傾心的玉人就在眼前,令他目眩神奪。若他是他小叔平盧王那般的天生虎狼,手握如此大個把柄,早已毫不猶豫撲了上去。 偏偏他向來看不上他小叔平盧王的草莽做派。 他自小在京城富貴堆里長大,從心眼里羨慕著荀玄微身上那種百年士族底蘊彰顯在外的從容清貴。握住把柄強取豪奪,顯得他卑劣。 “我……”兩邊視線對上的同時,他的臉倏然紅了。 他期期艾艾道,“小王所求并無其他。小王對九娘一見鐘情……只愿九娘垂青?!?/br> 阮朝汐垂著眼聽他述說。 元治手握著大把柄,居然想邀她春日踏青。 粉色的唇角上揚,唇邊露出清淺的笑,眼里毫無笑意。 “原來如此,承蒙厚愛。妾和三兄、九兄同住在青臺巷荀宅。殿下和我家三兄相熟,如果有意邀約的話,勞煩將請帖遞給三兄?!?/br> 紗簾落下了。將淅淅瀝瀝的春雨,連同春雨里撐傘發怔的年輕貴胄擋在外頭。 馬車起步。 搖搖晃晃的車廂里,陸適之問,“剛才那位殿下說了些什么?瞧你神色不對?!?/br> 阮朝汐默然聽著車外的細密春雨。 車里寂靜良久,她開口道,“京城不是久居之所。大兄,四弟,我們或許又要走了?!?/br> 李奕臣無所謂,“原本就沒打算在京城久居。安葬了你阿娘的衣冠冢,我們便走?!?/br> 陸適之問,“還是回豫北?我們這回要不要和郎君告辭?” 李奕臣:“這回應該可以當面提了吧?我看郎君現在對阿般,便是親兄妹也沒有更好的了?!?/br> 陸適之有點不舍京城難得的安穩日子,“當真要走?那位殿下到底說了什么要緊的事?!?/br> 阮朝汐輕聲道,“之前入京時沒想著多停留,杜撰出的假身份經不起勘察。再不走,只怕拖累了青臺巷的人。走之前……” 她心里驀然一酸,才短短聚了幾日,又要離別?!啊煤玫馗孓o?!?/br> 雨中平穩行駛的馬車猛地一個急停,車里的兩人猝不及防,分別扶住窗欞才未被甩開。 原本以為李奕臣急停車有話說,等候片刻,前方卻響起一聲怒喝, “何人雨天攔車!差點撞死了你!” 清脆如銀鈴的嗓音,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響起。 “小郎君恕罪,奴奉主家之命攔車。車里的娘子可是青臺巷荀氏的荀九娘?奴的主人在不遠處恭候,請九娘移步?!?/br> 李奕臣攏著韁繩發問,“你主家何人?” 阮朝汐抬起紗簾看去。他們停在青臺巷不遠的路邊,攔車的是名女婢打扮的少女,梳著雙丫髻,雨天里撐著傘,看不清楚眉眼,在路邊溫婉地福身。 “我家主人,之前往青臺巷送去兩次請帖,乃是凈法寺的白鶴娘子?!?/br> 李奕臣一聽就大皺眉頭,“怎么又是白鶴娘子,她怎么整天盯上我們家九娘了!” 阮朝汐目不轉睛地盯著路邊女婢打扮的素凈少女。 耳聽那道銀鈴般的嗓音又道,“你家九娘要我家主人過來,才算顯露誠意。我家主人已經到了。實在不方便登門拜會,人就在不遠處等候,只等九娘移步——” 嗓音越聽越耳熟。 身形越看越像是故人。 阮朝汐倏然起身下車,在李奕臣驚訝的視線里,快步冒雨走向路邊,抬手一把移開撐在頭頂的油紙傘,露出傘下少女熟悉的面容。 她果然沒有聽錯。 一身京城女婢打扮、在雨天攔下她車駕的,赫然是云間塢分別多時的好友,傅阿池! 阮朝汐驚喜交加,聲音發顫?!啊⒊?!” 對面少女噙著淚花笑了,“阿般?!?/br> 久別重逢,他鄉遭逢故人。阮朝汐的眼眶隱約發熱,相識多年的好友,當初連一聲道別都來不及,猝然分別。卻又在千里之外意外相逢。 兩人面對面站在細雨中,彼此打量,又同時露出一個含淚的笑容。 傅阿池畢竟是有準備的那個,迅速垂下視線,在車馬往來的京城街邊規規矩矩福身行禮。 趁著俯身撿傘的機會,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指望車上那傻大個。阿般,我就知道你定能認出我?!?/br> 陸適之下車送傘,阮朝汐撐起油紙傘,傅阿池在身后隨行,兩人撐著傘慢慢行走在雨里。 “你原來是被遣來京城了?三兄讓來白鶴娘子身邊伺候?” “去年就來了京城?;苏麄€月接近,如今算是主家身邊得力的幾個人之一,時常跟隨主家出來?!?/br> “白鶴娘子有何特殊之處?把你從豫州遣來盯著她??捎蟹愿滥愦烫绞裁??” “郎君的原話,要我跟隨主家左右。宮里時常有兇險事,叮囑我好好看顧主家。因為你不愿見她,這幾日主家心情不好,整日以淚洗面?!昧?,主家就在前頭了。對了,我在京城的主家那邊也叫阿池?!?/br> 傅阿池抬手往前面街巷指去,抬高嗓音,清脆地道了聲,“九娘請?!?/br> 阮朝汐心里揣著重重疑惑,緩步撐傘往前走去。 京城這位白鶴娘子到底有何特殊之處,荀玄微不止勸她見面,早在一年前,更派遣傅阿池早早來了京城,安插在白鶴娘子身側護衛。她倒是確實要見一見人了。 春日小雨細密如珠簾,路邊停了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幾位女婢冒雨侍立在車邊。阮朝汐還未走近,遠遠地便聽到了哽咽聲。 車簾從里掀起,露出暗處影影綽綽的身影。 “阿般?!眿D人嗓音哽咽著,在車里喚她,“阿般,走近來?!?/br> 阮朝汐心里的警惕心卻大起,距離馬車幾步外停住腳步。 “白鶴娘子為何知曉我的小名?何人告知你的?” 原本坐在暗處的身影跪坐到了車門邊,兩人面對面相見的瞬間,白鶴娘子眼眶即刻發紅,聲音含嗔帶怨,只說了幾個字,便潸然淚下。 “你這阿般的小名,本就是我起的?!?/br> 雨勢越來越大,白鶴娘子攏著長裙急忙下車,阮朝汐盯著她的動作。話的含義隱藏太深,京城里的豺狼太多,她不想掉入陷坑。 “我身邊幾個兄弟無事便喊我小名,青臺巷聽到的人不少。你收買了下仆便能聽來,被你知曉,不足為奇?!?/br> 白鶴娘子氣道,“你這孩子,為何總是不信我!” 阮朝汐并不被眼淚打動。 “叫我如何信你?陌路相逢之人,張口喊我的小名,辯解說小名是你起的。下句是不是要說,你是我尚在襁褓時的親友了?張口就來的話,你說得,其他人也說得,京城豈不是人人都可以是我的親友?” 白鶴娘子氣惱地扔了傘,在雨里哽咽起來。 傅阿池撐傘過去,勸慰主家,“九娘說得實有道理。娘子如果心里有些少人知的往事,不妨和九娘說一說?!?/br> 白鶴娘子被勸得止住哭聲,斷斷續續地提起舊事。 “十六年了。李月香抱著你從京城逃出。那夜也是個雨夜,我撐著傘,看著阮芷和李月香把你帶走……我心都碎了?!?/br> 熟悉的名字傳入耳中,阮朝汐的呼吸亂了一瞬間?!啊阒廊钴??” “我如何不知他!”白鶴娘子激動起來,“不就是釋長生!” “阮芷在我和你阿父面前歃血承諾,會護你一生一世。誰知他竟是個懦弱膽小之徒,出京不到一年就遭受不住吃苦受難的日子,拋下了你,自己躲去山里出了家!” 阮朝汐側耳仔細傾聽。聽來匪夷所思,但是樁樁件件的細節,對上了。 “李月香也在我面前歃血承諾,會把你帶回京城,帶回我的面前。她倒是把你養大了,你回了京城,卻是為了安葬她!從頭到尾,她竟從未提我一句,你竟不知世間還有我!若不是你僥幸來了凈法寺,你我母女豈不是……豈不是今生難以相見!” 雨聲里夾雜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傳入阮朝汐的耳中,那句“你我母女“ 轟然若天邊春雷,震耳欲聾,她驚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撐著傘站在雨中,恍惚間,白鶴娘子悲喜交加,不管不顧地奔過來,一把抱住動也不動的阮朝汐。 “李月香哪是你的阿娘,你我才是母女!阿般,京城這座凈法寺,原本就是為了等你而建。這些年積攢的功德法事,都是為了尋回你!” 白鶴娘子在細雨中捧起阮朝汐的臉,近乎懇求地對她說,“看看我,仔細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的眉眼,是不是和我相似!” “你出生于五月二十,生下來五斤八兩,右邊肩頭有一處殷紅小痣。只有三四個月大時你便不愛哭,一雙烏黑眼睛整日大睜著張望四處,你阿父當時便指著你笑說,眼睛像我……” 白鶴娘子突然記起了什么,緊攥住她的手,“李月香有沒有告訴過你的大名?朝暮之朝,潮汐之汐。那是你滿月時,你阿父親自給你起的大名,朝汐!” 阮朝汐的腦海嗡鳴。樁樁件件,大事小事,包括她肩頭紅痣這等私密事,罕有人知曉的大名……都對上了。 十六年來的認知轟然坍塌,又轟然重建。 手里的雨傘落在地上。 她緩緩跪倒在雨中的長街,面前的娘子啜泣著往前膝行兩步,緊緊摟住她的肩頭。 第95章 京城春雨綿綿。 馬車冒雨緩行入青臺巷, 停在西邊角門外。管事娘子見了車上濕漉漉下來的人,驟然吃了一驚,“九娘出去沒帶傘具?渾身濕透了!”慌忙遣小女婢回院子燒水。 阮朝汐神色恍惚, 聽而不聞,被引著走回荼蘼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