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87節
書迷正在閱讀:抱上金大腿后,我的魚塘炸了、重生后靠畫畫金手指斷案如神、穿進八零:炮灰女配自救指南、決斗當天和死對頭穿進狗血文、穿至獸世當獸醫[種田]、當萬人嫌在九漏魚綜藝鯊瘋了、您的外掛已上線[快穿]、穿成對照組后我靠養崽爆紅、皇太弟、惡龍被勇者一見鐘情了
“這么多年了,我始終尊稱你一聲霍大兄。你捫心自問,剛才的那句話,發自你真心?” 她揚了揚手里信封,“他讓我看這生平,是不是想告訴我,造假的身份一旦暴露,鐘氏不會接納我,天下任何一個士族都不會容納我,就連陳留阮氏也再無我的容身之處,只有他愿意要我?” 霍清川露出無奈神色。 作為荀玄微身邊最得力的家臣,這短短幾日發生的事,他看得清楚。 霍清川疾步過去虛掩的書房后門,書房里無人,他回來放心說話。 “十二娘,郎君怕你固執,一頭撞去南墻,因此才把這么多年追查的生平交給你看,想讓你少走彎路。我跟隨郎君多年,看他的意思,對你只有喜愛,并無惡意?!?/br> 四下無人,他說話不再顧忌。 “聽說你和鐘家十二郎……我說句實話,司州分支的阮芷還活在人世,這是你最大的風險。你和十二郎再不可能了。不止十二郎,和其他大族家里的也都不成了。只有郎君可以護你一世安穩?!?/br> “原本我擔憂郎君想把你……如今要明媒正娶,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以郎君如今的聲望,下一代家主必然是他,你以后便是族中的掌家大夫人。多少人奢望的高位,被郎君遞到了你眼前。十二娘,把握好了?!?/br> 阮朝汐默然盯著自己手里的信封。 半晌才道,“你說的不錯。一個父不詳,母奴婢的鄉野流民,被高門郎君看重,竟然得以嫁入望族門楣,這是多少人爭搶著也求不來的好事。士庶不婚,荀三兄娶了我,他自己也冒了大風險。從他那邊去想,他對我當真是真心實意?!?/br> “所以——”她淡漠道,“郎君要娶,我就得嫁?” 霍清川來回奔波累了,坐在她身側。 “我今日與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我們這樣的出身,固執什么呢?!?/br> “十二娘,你看看我,看看娟娘。我們被郎君領進塢,身為家臣,從此這條性命就不是我們自己的了。郎君對你從小不同,如今要迎娶你,相比于虎狼身側作伴的娟娘子,你還有什么好執拗,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br> “不?!比畛妓髦?,緩緩道,“我和娟娘子并無什么不同,和你也并無不同。你們被擺放成為沖鋒陷陣的棋子,我被擺放在內宅??倸w都是受人擺布,總歸都是身不由己?!?/br> 霍清川驚愕地抬起視線,瞠目良久,無奈地搖搖頭。 “你從小便有許多怪念頭?!?/br> 霍清川無法理解她的想法,改而苦心勸誡。 “受了郎君的恩惠,本就要拿這條性命,這輩子償還的。郎君喜愛你,想要迎娶你,日后你身為潁川荀氏的掌家大夫人,和我們云泥之分,怎么會一樣呢?十二娘,莫再任性了。就當做回報郎君的恩情,以后和郎君舉案齊眉,琴瑟和鳴?!?/br> “恩情似海,終身償還?!比畛猿暗匦α诵?,“因此當年我才一心想走,死也不肯簽身契。后來他和我說不簽契,叫我放心留下來,把云間塢這里當家……” 她頓了頓,眼眶有點發熱,仰臉去看頭頂飄落的楓葉,“我真把這里當家了?!?/br> 霍清川一怔,還沒想好如何應答,阮朝汐已經起身。 她的語氣平靜下來,“細想想,我這樣的身世,稱為庶民都是高看了我。潑天的大喜事遞到了手上,如果竟不接,確實不識好歹。難怪所有人都說我執拗?!?/br> “霍大兄趕路辛苦。剛才的晚食我還未用,勞煩霍大兄拿到庭院里,我和你一起用了。順便有些事想詢問?!?/br> 霍清川急忙起身,“和十二娘共席,不妥當?!?/br> “有什么不妥當。我的身份來歷,你還有什么不清楚的?!比畛斚茸呷鳂湎碌氖嘲高?。 “荀三兄又不在。我叫了你這么多年霍大兄,一起用頓便飯,如何當不起?!?/br> 屋里的晚食拿出來庭院里,兩人對坐簡單飲食。 阮朝汐邊吃邊聊。 “荀三兄他說要帶我去青州看海,但又未說明時日。我總是擔憂,萬一臨時起了變故,又去不成了……” 溫暖飯食入腹,聽她問詢的又是小事,霍清川繃緊的神色松懈下來。 “郎君確實提過。說是趕在京城的王司空來豫州前,準備大車去青州海邊。不過時日應該不長,或許只在海邊一兩日便回轉?!?/br> “一兩日也足夠了?!比畛p手捧著湯碗,遙望遠處,露出期待的眼神。 “這么多年了,從未出過塢壁外超過百里。更不必說看海?!?/br> 霍清川見她終于想通,露出欣慰的目光。 “等成婚后,十二娘多和郎君提,要他帶你四處走走。郎君定會同意的?!?/br> “他已經辭官歸隱,以后要長居豫州了。四處走走,不是荀氏壁就是阮氏壁,最多再去難葉山……無趣?!?/br> 阮朝汐舀著碗里的濃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還未去過歷陽城。二郎君當真要繼任豫州刺史?那以后我便能去歷陽了?!?/br> “噓——此事還未定下,莫要多言??雌奖R王能不能順利回返京城?!?/br> “希望那廝早日離開豫州。以后我終于可以踏遍豫州從未去過的景致了。豫南有漢水,豫北有大城……” 霍清川笑起來,“那倒也不一定。郎君不會在豫州停留太久。年前或許就會回京?!?/br> “當真?”阮朝汐露出震驚的表情,“那……豈不是要和平盧王一同在京城里?!” “別怕他。毒蛇雖致命,捏住七寸,便能治得服服帖帖。莫看他眼前囂張,郎君說過,留他這條性命有大用。否則豈能留他到今日?!?/br> 阮朝汐垂下眼,思索著點點頭。 “對了,信里的紙張可都讀好了?看好之后,勞煩拿給我燒了。郎君對你真心實意,將如此要害大事都如實相告。你既然明白了自己身世,以后記得郎君的心意即可?!?/br> 阮朝汐把信封拿給他,當面抽出一張陳舊泛黃的官衙文書。 “這張是我母親當年的身契,我想保留下來?!?/br> 霍清川不敢決策?!拔倚杌胤A郎君定奪?!?/br> 除了被阮朝汐收起的身契,其他紙張都當面燒成灰燼。 阮朝汐起身去屋里,端出兩盞古樸陶杯,一杯給自己,一杯推過去。 “早上無事,新制的烏梅飲子??椿舸笮众s路干渴,嘴唇都起皮了,喝點飲子解渴?!?/br> 霍清川道謝接過。 —— “銀竹阿姊,霍大兄睡沉了。勞煩你扶他出去?!?/br> “他怎么睡在小院里?!” “聽霍大兄說,昨日午后縱馬奔赴荀氏壁,陪伴郎君議事到深夜,凌晨便又縱馬整日回返,累壞了……莫要打擾他,送回南苑罷?!?/br> “哎,確實辛苦?!?/br> “對了,白日里無事,我自己做了點烏梅飲子,勞煩銀竹阿姊送給孔大醫,替我道個謝。我這幾日總是睡不好,夜里驚起。昨晚用了孔大醫安神助眠的湯藥,睡得安穩多了?!?/br> 銀竹捧過烏梅飲子。 一個未滿十六的小娘子,驟然遭遇這么多事,夜里少眠驚起再正常不過。十二娘昨晚請孔大醫開安神湯藥,她知道的。 “孔大醫的安神藥湯,十二娘如果用得好,奴再討些來?!?/br> “勞煩你了。記得熬煮得濃些。最近總是多夢易醒,太淡了只怕壓不住夢?!?/br> “十二娘放心。奴知曉?!?/br> 銀竹叫來兩個部曲,攙扶著睡沉的霍清川離去。阮朝汐回身入了小院,穿過長廊。 霍清川最后用的那杯烏梅飲子還放在楓樹下的食案上。她走過去,潑掉剩下一點。 藥效可用。小半碗藥湯混在烏梅飲子里喝下,足以放倒一個年輕體壯的男子。 她戴上幕籬,踩著燈影離開小院,回去東廂房。 東廂房沒了銀竹值夜,半夜會有貓兒拜訪窗下。 第71章 頭頂清輝灑落大地。偶爾有厚重云層遮蔽月光。 “喵嗚——”“喵嗚嗚——” 一陣貓叫細微響起。 阮朝汐瞬間起身, 無聲無息地開了窗。 一身黑衣的李奕臣,帶著同樣一身黑衣的陸適之,兩人并排蹲在窗下的繁茂花盆間, 四只明亮的眼睛往上瞧。 阮朝汐抬頭望月,“怎么兩個一起來了。動靜會不會太大了?” “不會?!崩钷瘸急П鄱字? “主院值守的高邑長,他那幾套防賊的手段我們三年前就學完了, 主院那群部曲只能攔一攔姜芝那種弱雞, 誰攔得住我?” 陸適之悄聲說, “阿般, 我們過來聽你說句準話。郎君和你多年的情分……怎么鬧成這樣?才聽說你要跟著鐘家的車隊出塢壁,后來怎么又突然罷休了。如今, 唉, 外頭風言風語都傳遍了。你自己怎么想?!?/br> 聽到那句“你自己怎么想”, 阮朝汐的眼睛瞬間浮起一層薄霧。 她抬頭, 在淺淡月色下把那層薄霧眨去了。 “我不情愿?!?nbsp;她清晰而理智地說, “我敬愛他如父兄, 但我不情愿嫁他!” 陸適之心煩意亂地薅了一把草,不吭聲了。 “十二郎呢?!崩钷瘸疾遄?,“我看十二郎人不錯, 你對他也不錯。你這次要出塢壁,是不是和十二郎商量好了?我們把你送去他那處怎么樣?!?/br> “十二郎……”一股酸澀的情緒從心底升騰,又很快按捺下去。 父不詳,母奴婢。士庶分別如鴻溝,暖巢里的雛鷹尚未展開雙翼, 她繼續和十二郎接近,只會令雛鷹摔落懸崖。 “不要為難他了?!彼钗跉? “先想辦法出去。小院通往后山的山道,有徐二兄帶來的部曲層層把守防御。主院有高邑長的部曲,想從塢壁正門出去,需得前院鈐印才放行?!?/br> “后山確實不方便。山道艱險,天氣又轉冷,夜里處處落霜結冰。萬一追兵追得急,半道上失足……”陸適之打了個寒戰。 “我和姜芝商量過了,出走后山風險太大。穩妥點的法子,還是得從正門出。最好能找出機會,就像我們從荀氏壁出來那次,正大光明地出去,連身后追兵都不要有。等他們過幾日反應過來,我們已經去遠了?!?/br> “前院的印章不能偷來么?”李奕臣插嘴,“半夜偷來,在文書上蓋好了,再悄無聲息放回去。我們半夜叫開塢門,就說郎君交代了秘密出行。誰敢半夜過來主院把人驚起查驗?” 陸適之蹲在旁邊嘆氣?!袄畲笮?,長點心眼。你說的是二郎君在時的老黃歷了。如今塢壁重歸了郎君管轄,哪有那么容易出去。你沒看過最新的鈐印文書?哪次不是前院幕僚寫好出塢時日,隨行幾人,用車與否,諸多手續齊備,送來主院,等郎君批復允諾了,再送回前院鈐印?!?/br> 李奕臣傻眼了?!巴涤≌氯菀?,咱們還得假造個文書出來?” 聽到“假造文書”四個字,阮朝汐的心里泛起一陣細微波動。 “前院幕僚的文書,能不能偷一份出來?”她攥緊了自己的指尖,“讓我試試看……看看能不能摹寫幕僚的字跡?!?/br> 兩人齊齊一怔。 陸適之嘀咕著,“前院幕僚眾多,把守塢壁正門的部曲們不見得都熟悉,隨便弄一個摹寫倒是不礙事。但郎君親筆題寫的批復怎么辦。守門部曲們見多了郎君的字,真的假的一眼便認出了?!?/br> 阮朝汐斬釘截鐵說, “摹寫幕僚的字跡反倒更難些。至于他的字跡,我在書房里見多了,可以摹寫?!?/br> 陸適之不敢獨自決斷,說要回去和姜芝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