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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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能去哪里……”一句話沒說完, 阮朝汐的聲音忽然頓了下。 說起來,平盧王單獨給她下帖的所謂“歷陽邀約”,似乎就在下個月。 但鐘少白并未察覺她短暫的異樣情緒。他強忍著激動,魚食一把把地往池子里撒。 “這次養傷期間,多謝你探望照顧。等我回了鐘氏壁,我就會稟明母親,邀你過去玩兒?!?/br> 他確實認認真真地打算了好幾日。 “這次車隊出奔豫北,被外兄撞了個正著,荀氏壁那邊肯定瞞不住,你和荀九郎的事,多半是不成了。但你不必憂慮!” 他的耳朵紅得仿佛天邊云霞,眼睛直勾勾盯著池子里翻騰的錦鯉,強作鎮定說,“我們算是結下患難的交情了。等我的腿好徹底,十二娘,你……你可愿意隨我去鐘氏壁小住幾日——” 話剛出口就后悔唐突,慌忙又添一句,“不是我邀你,不能敗壞你的名聲,我回去叫我家四娘下帖子邀你。對了,還有,我之前已經寫信回鐘氏壁,告訴阿娘我和七娘是萬萬不能成的。父親回信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說七娘也不愿,那邊籌備著打算相看我家十兄了——” 話音未落,阮朝汐伸手過來,把他半空懸著的手隔著衣袖往上一抬,“整包魚食都要被你撒完了?!?/br> 鐘少白急忙抬手,滿袋子的魚食被他邊說邊撒,只剩下零星一點,剩下的全倒進了池塘里。 四處都是搖頭擺尾爭食的魚兒,粼粼水波劇烈動蕩。 “稀罕的五彩錦鯉,移過來才幾日?!比畛吐暵裨顾?,“被你毛毛躁躁地倒滿了整池子,也不知明早有多少只要翻白肚皮?!闭f著起身四處去尋細網兜。 看護庭院的家仆們奔過來幫忙打撈魚食。 等這邊一番動靜完畢,家仆們帶著細網兜退下,鐘少白原本紅透了的耳朵已經恢復了原本膚色,帶著失落表情,盯著自己的腿,低頭坐在原處。 “是我唐突了?!彼趩实卣f,“你和九郎的議親事出了波折,你心里……想必不安寧。邀你去鐘氏壁玩,你也沒心情……” 阮朝汐搖搖頭?!安槐卦偬彳骶爬闪?。實話與你說,這次出奔豫北,一部分緣由也是因為我不要嫁他。荀三兄說我既然如此不情愿,兩家結親結的是親好,不能成怨偶。荀三兄和我當面允諾,和九郎的事作罷了?!?/br> 鐘少白猛地側身過來。動作幅度太大,幾乎扯到他的傷腿。 “當真?你當真不愿嫁他,外兄當真說,你和九郎的事作罷了?” 阮朝汐肯定地點點頭。 “那我……我馬上就去寫信,找人帶去鐘氏壁,叫四娘邀你去玩兒!”鐘少白壓抑著激動嗓音,眼神帶著明顯的期盼,又帶了點不安。 “十二娘,你愿意去玩的對不對?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你從不去鐘氏壁,我原以為……你是不是、是不是也不是那么的看不上我?” 這句話說的拗口,來回幾個“是不是”,阮朝汐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沒忍住,抿著嘴笑了下,露出一邊清淺的酒窩。 “和你再說句實話,你別惱。我不大喜歡你們鐘家的四娘。她應該也不大喜歡我。她是寫信邀了我幾次去鐘氏壁玩兒,但字句言語全是客套敷衍,我看得出。所以我索性拒了?!?/br> 鐘少白差點跳起來,“那都是我叫她寫的!邀了三次,你拒了三次,四娘都沖我發脾氣了,我還以為你心里覺得我——” “你很好?!?nbsp;阮朝汐對著池子里四處覓食的錦鯉,又灑了一把魚食下去。 “少白,多謝你年少仗義,一諾千金。你那夜護我傷了腿,給你帶來了種種不便,你卻始終未有一字責怪。這份赤誠待人的心意,我心里都記著?!?/br> 她的目光望向青石邊的木拐杖,鄭重又說了一遍,“你很好?!?/br> 鐘少白那邊沒了聲響。 阮朝汐灑了兩把魚食,沒聽到回應,詫異地側頭去看,鐘少白雙手攥成拳頭按在膝蓋處,盯著粼粼水面,臉上露出想哭又想大笑的表情,好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此刻的表情難以形容。 阮朝汐好笑地側頭瞧他,“你做什么呢。怪模怪樣的?!?/br> 鐘少白盯著水面,也瞧見自己此刻的表情了,急忙繃緊臉色,肩膀拉得筆直,做出一副不茍言笑的肅穆姿態,緊張地說,“沒什么??呆~兒,別看我?!?/br> 阮朝汐噗嗤笑了。 他們在池子邊坐得夠久了,該說的話阮朝汐已經說完。不等銀竹回來,即刻起身,把拐杖從青石拿起,遞給鐘少白。李奕臣從青石后頭起身,過來攙扶貴客。 阮朝汐問他,“疼不疼?可要李奕臣攙扶你回南苑?” 鐘少白自己撐起身,“沒事。早不疼了?!?/br> 他自從被關進南苑養傷,情緒低迷,現在全身的精氣神都回來了,身上的傷痛也壓制不住他臉上的笑。 他往南苑方向走,邊走回頭說話,把壓也壓不平的嘴角強行往下壓,矜持地說,“我沒事!這點小傷算什么,兩三日就好了!” 莫聞錚早在南苑門邊盯著,快步過去,攙扶著人回南苑。 阮朝汐往北面的青瓦大房處走,耳邊傳來莫聞錚的冷哼,“兩三日就好了?十二郎說得好大口氣,仆竟不知天下誰有這個本事,叫十二郎的骨裂傷兩三日就能好?” 阮朝汐無聲地笑了下,踩上臺階,入了長廊。 李奕臣在她身后跟著,見四周無人,飛快地從耳朵里掏出兩團蠟丸,扔去草叢里。 “你說話我聽不見。但十二郎扯著嗓門喊了兩句,蠟丸也堵不住?!崩钷瘸己退吐曕止?,“他說要接你去哪兒?可要我護送?” “他想請鐘四娘邀我去鐘氏壁做客?!?nbsp;阮朝汐想了想,“我和他家的四娘不熟,不是太妥當。先等十二郎腿養好了再說?!?/br> 銀竹迎面匆匆迎上來,抱著魚食,見阮朝汐和鐘少白已經分開,松了口氣。 “十二娘如今大了,十二郎畢竟是外男。奴多嘴,即便是從小的情分,還是得避嫌的好。有什么話說那么久呢?!?/br> 阮朝汐從她身側走過去?!袄钷瘸几?,我能多說什么。不過是問幾句傷勢罷了。你不必在這里說我,等你母親沈夫人過來,該說的訓誡言語一次說給我聽?!?/br> 銀竹跺腳說,‘十二娘!聽奴一句勸。奴剛才去拿魚食時候,就看見郎君站在窗邊盯著你和十二郎說話喂魚兒,看了好一陣子?!?/br> “是么?”阮朝汐說,“知道了?!?/br> —— 阮朝汐進書房時,手里揣著一把庭院里薅下的新鮮竹葉。 她腳步輕快地進了書房,繚繚清香令人靜心凝神,她的步伐舒緩下來。 無聲無息地穿過明堂,掀開竹簾隔斷,等她走進東次間,腳步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穩,手里攥著青翠竹葉,坐去自己慣常的席位處。 荀玄微坐在對面。他剛才應該都看見了,但此刻什么也沒說,仿佛什么也未曾看見,平心靜氣地在對面喝茶。 繚繚茶香漫溢在室內。 書房最近停了她的酪漿,阮朝汐也開始跟著喝茶。滋味清苦,喝不慣,但能喝。 手里的竹葉往籠子里兔兒的嘴邊湊了湊,逗弄兔兒的時候,無意中看到書案上多了一本黃歷。 黃歷不稀奇,原先荀二郎君在時,書房里就擺放了一本,早已被挪走了。如今又送來一本新的。阮朝汐看了眼,沒多問。 白蟬雙手捧著軟尺,候在旁邊,“郎君,繼續丈量么?” “繼續?!?/br> “是?!?/br> 白蟬放下軟尺,去尋記錄量身尺寸用的紙筆。軟尺放在書案邊,阮朝汐瞥過一眼,刻度極細,果然是繡娘裁衣時丈量身體尺寸用的寬邊軟尺。 天氣入秋了,荀玄微丈量尺寸,或許是要裁剪新衣罷。 荀玄微站在屏風后,白蟬仔細地從手臂處開始丈量,丈量一次,報出尺寸,銀竹在旁邊提筆記錄。 “身高八尺?!?/br> “肩寬兩尺兩寸?!?/br> “上臂……” “腰……” “腿……” 阮朝汐原本在窗邊叼著筆桿發呆。 但尺寸一句句清晰地傳入耳中,聽到“腰……”“腿……”她突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成年男子的身材尺寸,是不是不適合她在場旁聽? 想到這里,她起身就要出去。匆忙中袖口卻碰到了硯臺,濃墨濺到了衣袖上。 她停步翻出細綾布,仔細擦拭干凈了衣袖,無意中攤開手,白玉似的手掌上卻也沾染了墨點。 屏風后的報尺寸聲停了?!跋日闪康酱颂?。剩下的晚上再來。得空時也給十二娘丈量起來?!?/br> “是?!卑紫s和銀竹捧著軟尺和記錄簿低頭退下。 荀玄微取了一幅白絹,從屏風后走近,蘸了點溫水,過來替阮朝汐擦手。 擦手的力道不輕不重,她的手掌心發癢,細微地掙了一下,沒抽回來。面前的郎君繼續給她細致地擦手, “怎么這么不小心?!?/br> 她今年已經十五了,被捉著細致地擦手,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視線便偏向了旁邊,又看到了黃歷。 黃歷翻開的那頁并不是今天的日子。她余光多瞄了一眼,發現是下個月的十五,滿月之日。 十五的日期上被人提筆畫了個圈,熟悉的清雅行楷在旁側寫了四個小字: “歷陽邀約”。 歷陽邀約。 阮朝汐的一顆心砰的劇烈一跳。 原來是定在下個月的十五日。算起來不到一個月了。 等荀玄微把她的手擦完,她第一動作就把黃歷拉過來,等確認無誤,緩緩地把黃歷的日子往前翻,翻到今日。 在云間塢這幾日過得平靜恬淡,仿佛世外桃源,她幾乎忘了,眼前安穩恬淡的日子并不能讓她過一輩子。依然有一條兇險前路擺在她面前,直通懸崖。 荀玄微見她盯著黃歷發怔,并未多說什么,自顧自地伏案書寫文書。 昨晚京城四百里快馬加急,傳來來自皇宮的天子手書。他攜帶圣旨入豫州,如今整月過去而人未返,天子私信里玩笑問他: “荀郎在豫州議親不得歸乎?” 此刻他面前就放著天子親筆的手書,他在字斟句酌地回復。 辭官的文書已經連同官印發給京城了,但他還需要寫一封私下的解釋書信,越過朝廷,直達天子面前。 說的是同一件事,但語氣有細微的不同。寫給天子的私信,需要既謙恭,又明晰。把事說清楚,又不能有損天子尊嚴,還要在不經意處顯露出幾分私交的情分。 他專注力極強,原本不會輕易被其他事牽動心神。 但剛才窗外的景象,不能不牽動他的心神,以至于筆下的回復書信寫不下去。 直到此刻,窗外錦鯉池邊恢復了安靜,池邊和別人談笑的人回到了書房里,留意到了黃歷,他的心重新靜下。 筆下寫幾行回復公文,抬頭瞥一眼對著黃歷發怔的阮朝汐,再繼續書寫幾行。字斟句酌,文辭無懈可擊。一封回書寫完,花了半個時辰。 白蟬收好了軟尺,重新進來書房伺候,他吩咐下去,“去前院問一下周敬則,他安排去接七娘的車何時回來?!?/br> 阮朝汐的目光從黃歷收回來, “七娘決意要來了?” 兩邊議親不成,七娘準備相看鐘家十郎,會不會見了十二郎不自在。她原本以為荀鶯初不會來。 荀玄微平淡應了句,“我接了她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