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61節
書迷正在閱讀:抱上金大腿后,我的魚塘炸了、重生后靠畫畫金手指斷案如神、穿進八零:炮灰女配自救指南、決斗當天和死對頭穿進狗血文、穿至獸世當獸醫[種田]、當萬人嫌在九漏魚綜藝鯊瘋了、您的外掛已上線[快穿]、穿成對照組后我靠養崽爆紅、皇太弟、惡龍被勇者一見鐘情了
阮荻整夜沒睡。 向來懂事省心的十二娘說要去祭掃母親墳墓,他原本沒覺得是什么大事,同意了。 午后他聽說十二娘一個女婢也未帶,自己出了塢壁。他驚了一跳,又遣人仔細去問,原來十二娘不是自己獨去,而是帶了幾個家臣,又和鐘十二郎的車隊一同出的塢壁。 因為之前七娘偷跑歷陽城的事,他開始疑心這回輪到十二娘淘氣了?;蛟S是十二郎那小子不聲不響把人帶去了哪處游玩。 此事宣揚開了有損女兒家聲譽,不好大張旗鼓,他只得耐心坐等,只等著突然不懂事的少年少女玩夠了自己回來。 誰知等來等去,到了后半夜,十二娘依舊毫無蹤跡。 阮荻的心猛提到了半空,他不得不懷疑他們并非私下出去游玩,而是車隊半路出事了。 就在他準備車隊,準備天明就出去尋人的當兒,荀玄微的部曲護送著鐘氏車隊浩浩蕩蕩回返荀氏壁。據說人一個不少,全尋回來了。 阮荻大喜過望,立刻過來清源居等候。 天明晨曦中,清源居的院門左右敞開,歸來的車隊緩緩停在院門外,部曲們有條不紊地跳下大車。 庭院里等候的阮荻聽到聲音,遠遠地踩著木屐迎出來。 “從簡吾友!人安全尋回了就好!小輩們貪玩游樂是常事,莫要太過苛責他們——” 后半截話語,在他看清面前情況的時刻,驀然失聲,尚未出口的話語堵在喉嚨里。 清晨朦朧的霧靄里,荀玄微抱著一個身段苗條、明顯是個小娘子的纖柔身影,下車走進了院門。 看到這不尋常的一幕,阮荻驚得腳步頓了頓,心情復雜。 荀玄微二十五了都未婚娶,對家里張羅的相看宴毫無興趣,接連缺席幾場;最近又在鉆研佛經。他原本還暗自擔心好友慧極而傷,想遁出空門。 震驚復雜的目光,從他熟悉的好友荀玄微的身上,轉了一圈,又轉向他懷抱里的小娘子。 霧靄的身影逐漸走近,那小娘子果然姣色容顏……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同樣極熟悉的面孔。 他家容色過人的幼妹,十二娘。 剎那間,阮荻整個人陷入了呆滯,視線發直,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阮朝汐迷迷糊糊地動了動,濃長的睫羽不安地動了幾下,鎮靜藥湯的效用即將過去,她快要醒了。 有個她極為熟悉的氣息靠近過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天還早,再睡會兒?!彼X得頭暈,有點想吐,放棄了勉強睜眼的念頭,繼續陷入了昏睡中。 荀玄微替她攏了攏過長垂下的裙擺,以一種無可辨駁的占有姿態,把人穩穩地抱在懷里,走到驚駭無言的阮荻面前,神色自若地對望了一眼。 “十二娘和我家九郎的婚事議得倉促。兩邊雖然年歲相近,然性情不投,志趣各異,實不相配?!?/br> 在阮荻的瞠目瞪視里,他極平靜地說完下句。 “長善吾友,和九郎的議親事不必再提。我會親自寫信給尊君致歉?!?/br> ———— 阮朝汐醒來時,天色已經亮了,耳邊傳來喜鵲的叫聲。 她迷迷糊糊,似醒非醒。耳邊傳來模糊的人聲,似遠似近,聽不清晰,腦海里似乎充塞了無數塊石頭,漲得發疼。 “……你自小便聰慧之人……下面該如何做,不必我說,你也清楚?!?/br> 阮朝汐昏沉中翻了個身。紫色綺羅的小榻發出細微的聲響。 遠處說話的人聲停了。似乎有人靠近她身側,傾身打量。阮朝汐有了模糊的意識,卻又睜不開眼,濃黑長睫顫了幾顫,又陷入了沉睡中。 身側的人起身走遠。 耳邊又傳來了模糊人聲,“……回去罷。她快醒了?!?/br> 清晨的日光從窗外映照進來,照在小榻邊緣。探進室內的日光逐漸明亮,映照在沉睡中的恬靜面容上。 阮朝汐在陽光里漸漸醒來,撐坐起身,睜眼打量左右。 視野俱是熟悉陳設。她靠臥在紫色綺羅的小榻上,身上搭了自己屋里拿來的軟衾,眼前是書房熟悉的山水嵌云母紫檀大屏風,對面雪白墻上掛著一張琴,一把劍。 明堂里伏案而坐的郎君聽到聲響,隔著一道卷起的竹簾隔斷,側身望來。 那是她熟悉的眸光。沉靜中帶著安撫,極和緩地詢問她,“你和十二郎的車在深夜混亂中受驚狂奔,撞上了官道夜行的另一隊車隊,你的額頭受了淤傷。如今可還疼著?” 被他提醒,阮朝汐果然覺得額頭一陣鈍疼,抬手去摸那處,果然鼓起來一處包。 “嘶~” 濃重黑暗的夜里,車馬奪路狂奔的場面又浮現在眼前了。晨起時的暈眩感再度傳來,她坐在小榻上細微地晃了晃。 荀玄微立刻察覺了。 “快些躺下罷?!彼麥睾偷囟?,“孔大醫早上看望過你。他叮囑說,今日或許還有暈眩嘔吐的癥狀,臥床靜養,一日內便能消解了?!?/br> 阮朝汐撐著小榻扶手,心頭升起細微的異樣感覺,并不急著躺下,而是緩緩打量周圍。 書房畢竟是云間塢之主處理事務的要地。 之前被荀二郎君征用了五年,雖然沿用了屏風、書案、竹簾等用具,但室內布局大改。墻上掛著的琴換成了荀二郎君自己的琴,額外還掛了荀二郎君自己的書畫,書案上放置了荀二郎君喜愛的玉擺件。 但今日她乍看過去,二郎君的書畫和玉擺件消失了。墻上掛著的那把桐木琴,看色澤形制,似乎也換成了從前荀玄微自用的琴。 軟榻扶手摸起來似乎也有細微的不同。 她的目光落下,忍著暈眩打量幾眼,赫然發現,她躺著的這處小榻,雖然依舊是紫錦質地,但成色極新,扶手的雕刻也從麒麟換成了瑞鳳,明顯不是從前的的那個臥榻了。 半敞開的窗外映進早晨日光。 幾個匠工在東邊窗外忙碌,把薄薄的云母片一片片裝回直欞窗。 匠工們的動作迅速熟練,裝好一扇窗,極小心地合攏。再輕手輕腳地打開另一扇,繼續安裝云母片。 每安裝上一片,窗欞映出的日光就添上一抹多彩光暈。 阮朝汐愕然注視著青石地上映出的暖色光暈。 荀二郎君不喜歡云母窗,嫌棄色澤太過綺麗,在代任云間塢的頭一年,就把書房里的云母片全部拆卸了。 如今又裝回去……是怎么回事? 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荀玄微從明堂處起身,腳下木屐傳來清脆的聲響。 阮朝汐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坐在小榻上未動,仰頭看著人影緩步走近。 “荀三兄?!彼呀浨逍蚜?,黑夜里奪路狂奔的混亂場面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她不安地眨了眨眼,她為什么會在云間塢?其他人呢? 同樣的疑問又升上心頭了。那晚怎么會那么湊巧,剛好她籌劃著前往豫北,迎面就和回程的荀氏車隊狹路相逢? 之前偷偷前往歷陽城那次,七娘的教訓在前頭。如果七娘沉得住氣,被追問時咬死不認,他們的計劃不至于那么快露餡。 紛亂心思瞬間劃過腦海,她只當面喚了一聲,便垂下眼簾,借著暈眩的借口,再不輕易說一個字。 荀玄微居然也沒問她什么。只應了聲,側坐在小榻邊,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的額頭,在淤青處不輕不重地點了點。 “撞腫了?!?/br> “嘶~”阮朝汐倒抽一口冷氣,捂住了額頭。 細碎的腳步聲從耳房處傳來。 “郎君,飯食來了?!倍厒鱽砹硪坏朗熳R的女子嗓音。 阮朝汐又無聲地吸了口氣。 低眉斂目進來的,是被她故意丟在荀氏壁的銀竹。 她的視線轉向旁邊白墻,看似平靜的面色下,一顆心劇烈地狂跳起來。 銀竹捧著短案走近,仿佛什么也未發生過,也未解釋她為何會從百里外的荀氏壁出現在云間塢,只恭謹低著頭,輕聲細語。 “十二娘,孔大醫早上叮囑,今日或許有輕微的暈眩嘔吐,十二娘最好進些軟食。奴做了些粳米粥,咸口的醬豆豉,爽滑的莼菜,飯后配一杯清茶,如此搭配不易嘔吐?!?/br> 阮朝汐強忍著劇烈的心跳,簡短地道了謝,接過粳米粥,瓷匙隨意舀了舀,用了兩口便要放下。 身側伸來一只手,接過了粥碗。 荀玄微取了短案上的另一把銀勺,舀起碗里的半勺清粥,在阮朝汐驚愕的視線里,自己張唇抿了一口。 “溫度不冷不熱,滋味也尚可?!彼麡O自然地放下銀勺,又取過阮朝汐用的那把瓷匙,重新舀了半勺,親自遞到阮朝汐柔軟潤澤的唇瓣邊。 第52章 “溫粥滋養, 多吃用些?!?/br> 溫煦的嗓音如此勸說道,“當晚大車急停,你受了些沖擊??状筢t擔憂你醒來暈眩難受, 給你服用湯劑,讓你多睡了一日, 你整日沒有進食了。腹中可饑餓?” 阮朝汐盯著面前的瓷匙,心底升起了荒謬感。 那夜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心中的迷惑還未探查出究竟, 眼前的場面又令她困惑萬分。 荀玄微位高又喜靜, 身側跟隨的無不是精挑細選出來, 做事干練又善揣摩的心腹。往往一個眼神示意,甚至都不必開口, 身邊之人早已把事辦妥。需要勞煩他自己動手的機會不多。 就連她幼小時, 被他早晚帶在身邊的那段時日, 也從未被他握著湯匙哄勸喂食。更何況她現在已經大了。 沈夫人教養了她五年。她幾年前就通讀《女誡》, 對書中的訓導字句倒背如流。 她已經及笄了, 未出閣的成年女子, 就連自幼交好的鐘十二郎都不應當貿然敲她的門。 眼前之人雖然得她一句“荀三兄”的稱呼,畢竟是未成婚的外姓郎君。按理來說,他們之間應該避嫌的。 但荀玄微于她, 有從小到大的養育關系,又和其他外姓郎君不同。 是不是因為這份自小的養育關系,讓她的荀三兄對她也不同于其他的外姓女郎,把她視作自己小輩,行事才如此的毫不避諱? 但之前在荀氏壁時, 他分明恪守規矩,言行從未越界。 阮朝汐一時想不明白, 額頭被撞腫的地方又疼,越想越暈眩,盯著面前的瓷匙不動。 但瓷匙已經不容拒絕地遞到了她的唇邊。她心思紛亂,不自覺地微微張開唇,那勺溫粥便含了進去。 荀玄微滿意地望過來,帶著贊許,“吃得很好?!?/br> 又一勺溫粥遞過來。吞咽完第三匙后,阮朝汐側頭避開了。 書房畢竟是荀二郎君處理塢內事務的要地。荀玄微坐在此處不要緊,她卻不能躺在書房小榻,被二郎君撞上尷尬。 她掀開衾被,就要起身下地,“書房重地,我在這里不妥當。我回屋里去歇著?!?/br> 才掀開一半的衾被卻被人重新蓋上了。她的肩頭被修長有力的手指按住,不輕不重地阻止了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