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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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圣人起疑,所以她更會把我放回北境?!鄙蛩白谝紊?,姿態如鶴停行云。 沈霜野自延熙朝開始便已經表露過對圣人掌權的不滿,他從前忠于的是大周天子,如今仍然是。 留這樣一個對自己心存不滿又有燕北鐵騎為倚仗的人在長安,無異于臥榻之側棲息猛虎,宮中有一個隋定沛已經夠讓太后忌憚的了。 放他回北境,近有秦敘書監視,遠也有沈芳彌作為掣肘,不怕他掙脫頸上的鐵鏈子。 “朝中云波詭譎,侯爺在此時退回北境也好,”崔之渙道,“如今龍虎相爭的局面最多還能維持兩年,朝上就要變天了?!?/br> 崔之渙一語成讖,數日之后,宮中讓沈霜野返回北境的旨意還未下來,林停仙卻在匆匆邁入侯府,道:“疏遠,張靜言失蹤了?!?/br> 入了七月之后長安越發地熱起來,林停仙在張靜言走后便搬去了玄都觀,換了云虛道長的皮子,整日坑蒙拐騙——不是,打卦算命。 但張靜言臨行前曾與林停仙約定,每到一處驛站便會送信回來,但至今日,林停仙不曾收到只言片語。 “我昨夜觀星掐算,見他命星黯淡,若有若無,恐遇危機?!绷滞O傻?,“張靜言想去洪州走一趟的決定是臨時起意,但想殺他的人可不會是臨時起意,我擔心他出長安之后就被人盯上了?!?/br> 沈霜野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謝神筠。 張靜言出城那日,謝神筠便帶弓箭手欲將他誅于回望亭下。 沈霜野望向林停仙:“你覺得會是誰?” —— 辰時末謝神筠才從宮里回來,舞弊案過了一月有余,太后罰過她之后似乎待她一如往昔,政制詔書仍舊要她參與,但謝神筠近來已不再在宮中過夜。 興慶坊的宅子不大,兩進的院子,謝神筠住進來時讓人改了格局,庭前砌了小橋流水,碧水上鑿了座青白花壁,星月夜沉時水波月華便隨青壁流動,映了滿室搖曳清影。 丫鬟掌燈而入,燈覆月影,輝光漸次盈滿室內。 窗外種了株垂絲海棠,花紅漸謝,綠絲垂窗,窗下一張紫檀木貴妃榻,謝神筠一個人躺在上面時尚覺合適,換了個人就顯得逼仄了。 “你怎么進來的?” 謝神筠揮退了伺候的婢子,不動聲色地望向沈霜野。 她才回來,屋中置的冰鑒沒有散盡暑熱,沈霜野著青,冰裂梅花的暗紋干凈,應是才來沒多久,或許還是和謝神筠前后腳,也只有她回來的時候院中的防守會有一瞬懈怠。 謝神筠想著該補上這個漏洞。 “翻墻?!鄙蛩梆堄信d致地打量屋中的陳設,“這宅子知道的人少,我沒來住過。你倒是很會挑地方?!?/br> 謝神筠手指忽然一緊,怕沈霜野看出什么,自然地越過他轉入屏風后。 夏季天熱,縱然宮里用冰很足,但一日下來謝神筠也難免覺得黏膩燥熱,她在屏風后換下衣衫,像是不知道屋里還有個盯著她的人,自顧自地動作。 沈霜野看到了屏風上的影子,謝神筠背對著他,正褪下廣袖。 那道阻隔過兩人的屏風絲絹霧面微透,窗外靜水流波橫過朦朧剪影,像是一枝從水霧里探出的千瓣蘭,柔潤可欺。 謝神筠毫不設防地任由他看,沒有回頭,卻像是從背后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她肩頸白得耀眼,似融進了一段月光,一點紅痣沉在月光里,麗得驚人。 但都被霧絹薄紗悉數擋去了。 “你肩后有顆痣,在這里,”沈霜野點過屏風上一點麗色,正落在謝神筠肩上那點緋艷處,“你自己知道嗎?” 謝神筠繃緊了腰,被他的眼神摸了個透。 第59章 “是嗎?”謝神筠微微側首,眼睫微垂,仿佛要順著沈霜野的指尖看過去。 但她自然是看不見的。 “在這兒?”謝神筠反手用指尖摸到了沈霜野方才燙過的地方,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不見?!?/br> 語調幽微莫測。 謝神筠吃透了他,能把三分的曖昧勾成十分的旖旎,再將那些冷酷算計都藏進紅粉美人面中。 “不過是顆痣而已,”沈霜野倏然收手退后,“你要是想看,你手腕內側還有一顆?!?/br> “右手?!彼a充道。 他分明做盡了壞事,臨了卻還要當個正經人。 謝神筠半抬雪腕,果然在內側見著了一點胭脂色。 沈霜野喜歡抵著她的腕,那個姿勢能讓他將那點緋色磨得更紅。 謝神筠對此不予置評,她換了件月白絲羅半臂,遮住了那粒小痣,漫不經心地反問:“是我想看嗎?” 她轉出屏風,搖鈴讓婢子進來。 兩側槅門大開,夜風送起一室清波,謝神筠讓人撤掉了月洞窗邊的矮榻,鋪上涼席,問:“找我什么事?” 沈霜野在她對面落座,道:“張靜言失蹤這件事,你知道嗎?” 謝神筠神色驀地一變。 “看來是不知道了?!鄙蛩岸嗽斔纳裆?,了然道。 “織云,”謝神筠立即叫杜織云進來,“當日派去跟蹤張靜言的兩個暗衛是誰?最近可有傳信回來?” 杜織云細思片刻,說:“是直接從府里撥出去的暗衛,按照規矩,每旬該有一次回信,上次的回信是在八日前,算算時間,他們若是走官道,此刻應該至潭州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