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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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謝神筠出了宮,車輪輾過朱雀大街,沒有留下痕跡,卻在采薇巷同沈霜野狹路相逢。 “巧了?!敝x神筠推開竹窗。 沈霜野抬眼看了這巷,這巷修得不窄,但謝神筠的馬車擋在路口,就結結實實的堵住了去路。 “郡主這是回家?”沈霜野握著馬鞭,倒是記得謝府就在這個方位。 “回謝府?!敝x神筠今夜很客氣,但隔著細雪的神情叫人難以描摹,“侯爺是要回家去?” “回家?!鄙蛩榜R鞭一點,說,“讓讓?” 謝神筠的馬車剛進巷口,只要稍往后錯,就能讓沈霜野過去,但—— “不讓?!敝x神筠端端正正地說。 她看著沈霜野,似是沒由來的惡意,又像是在賭氣。 謝神筠從不退讓?,幦A郡主的車架行在長安,只有旁人避讓的份。 沈霜野又近了點,他俯視著謝神筠,微感意外。 謝神筠今夜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同,這兩字太過斬釘截鐵,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稚氣,落雪點在她眉眼間,潤成了不諳世事的天真。 若說是記仇,又有些不像。 她落在沈霜野面上的目光很關注,摻雜了微妙的期待——想從沈霜野那里得到一顆糖的那種期待。 但沈霜野清楚那只是錯覺。 謝神筠今夜從北衙出來,只怕要恨死他了。 那端詳沒有太久,沈霜野頜首,像是接受了謝神筠的無理取鬧,讓她先過。 今夜無光,宮燈搖晃的影讓沈霜野身周似披了一層暖光。 他勒馬避讓的側影被風雪勾出輪廓,逐漸模糊了。 謝神筠忽然叫住他:“沈霜野?!?/br> 沈霜野側首,看見謝神筠直直地盯著自己,她神情隱在夜雪中,看不分明,話卻很淡,期待落空之后的失望在她話里被碾成灰燼,變得尤為冷淡,“我說笑的?!?/br> 她吩咐左右:“讓定遠侯先過去?!?/br> 巷口空了出來,車轍與馬蹄在雪地里挨近又錯開,留下兩條相交的線。 沈霜野在窗邊停了一瞬。 謝神筠垂眸,按住了窗沿。 他們錯身而過。 竹窗關上了。 —— 謝神筠還停在窗邊,搭著竹窗的手流露出蒼白,她從來不染丹蔻,那顏色讓她想起血,覺得臟。 阿煙不敢吭聲。 謝神筠沉默下來時總顯得格外冷寂,她眉心綴著紅,花鈿和牡丹都是用來遮掩的顏色,仿佛豐潤明艷的臉只是張畫皮,剝落之后是森白鬼面。 她總在沈霜野面前無所遁形。 今夜變故太大,連阿煙都收起了天真懵懂,不敢直視于她。 但馬蹄聲追了上來。 謝神筠冷漠的神情忽然化掉了,竹窗被敲響,沈霜野重新出現在外面,手里還捏著一枝梅花。 沈霜野沒有帶糖,但他走的時候看見了院墻上斜逸出來的白梅,底下的花枝經不起風雪,凋零大半。 沈霜野沒有理會謝神筠的驚訝,道:“送你了,就當是謝禮?!彼鸦▌e在竹條上,鵝黃花蕊顫顫巍巍的接住了白雪。 謝神筠沒有忘記沈霜野能有多強勢,他在從容內斂與桀驁不馴之間轉換自如,做事全憑本心。 就像慶州城外時他把刀探進竹簾。 那時是利刃,如今是花枝。 謝神筠掐掉了開得最好的那朵花,面無表情地揉碎在指尖。 謝禮?挑釁還差不多。 這人太討厭了。 —— 謝府在崇仁坊,入夜之后很安靜。 謝神筠下車時已經收斂起了所有情緒,她沒有動沈霜野送的那枝梅,只在進門前回頭看了一眼,便任由它在風中凋零。 臘月二十七宮中封筆,往年謝神筠都是留在宮中陪圣人守歲,但翻了年要與裴家過禮,謝神筠不好不在。 因著年節,廊下撤了白花,掛起了紅燈籠,院中梅花開得正艷。荀夫人生前最愛寒梅,謝府便遍植雪海,倒顯得越發的冷了。 朝露堂里還亮著燈,謝神筠遙遙看見,腳下一頓,問:“阿耶還沒睡?” 謝道成今日下值在家,他注重養生,亥時一到就會上床安寢,但今日難得還在廳堂,手邊一盞清茶,裊裊熱氣氤氳了他手中的雪景圖。 謝神筠跨進門,看見那畫十分眼熟。 “阿暮回來了,”謝道成目光未抬,說,“你的這幅雪景圖畫得真是妙,以后不要再畫了?!?/br> 謝道成把畫擱在了桌上,卷軸一角是雪瓦紅檐,筆觸細膩,細看之下冷得人心里發顫。 “是不要再畫,還是不要再畫這幅畫?”謝神筠瞟過那幅畫,畫已被裝裱妥當。 謝神筠善畫,尤善繪山水,但她不愛動筆,前兩日閑來無事,去過點鳳臺后倒是畫了一方雪景。 “不要再畫這幅畫?!敝x道成平緩道。 “筆握在我手里,”謝神筠拿起那幅畫端詳片刻,“阿耶要管,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br> “手長不是壞事,”謝道成依舊溫和,“手短才是。握筆的手,短了不行,缺了也不行?!?/br> 謝神筠沉默須臾,微微一笑:“受教了?!?/br> “畫是好畫,收起來吧?!敝x道成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放得太久,入口已有些冷了,品來全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