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zigong
聞妄雪離開后,別墅重歸安靜。 聞夙淵仍靠在沙發上,閉著眼,意識卻并未沉睡。 她回想起今早,某只小貓隱忍又笨拙的窺探。 ……是以為她會察覺不到嗎? 但純血的感官何其敏銳,那道視線在她身上黏了足足一整個上午,她又怎會不知。 被戳穿后,那孩子還強作鎮定地反駁。明明耳根都紅透,心跳快得她都能聽到,那雙眼睛更是藏不住任何情緒,里面的欲念與癡迷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真是……有趣。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心神沉入體內。純血之力隨之流轉,開始一點點修復那些為壓制欲念而撕裂的臟腑。 這個過程并不好受。能量所過之處,都會先撕開那才剛剛愈合的組織,再將其重新縫合回去,以此來促進更深層的痊愈。 她卻始終面無表情,仿佛感受不到痛楚。 許久之后,體內的疼痛才漸漸平復。 聞夙淵睜開眼,目光落在身側空蕩的沙發上。 ……小雪。 那孩子昨夜的舉動,稚拙又莽撞,擺著一副自以為兇狠的模樣說要懲罰她,沒想竟真比任何酷刑都更加難熬。 真是……令人頭疼。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拒絕,甚至還縱容了那點笨拙的冒犯。 畢竟,那孩子對她確實重要。她不僅是自己延續與突破的關鍵,更是她這漫長生命中少有的變量。 至于那孩子想要的,說到底,不過是些可憐的痕跡與虛妄的主權罷了。 既然無傷大雅,那就隨她吧。 內傷平復后,治愈力開始自動修復身上的外傷。 然而,當能量流過頸側時,她的動作忽然一頓。 聞夙淵抬起手,指尖撫過脖頸,那里殘留著幾個齒痕。 不止是脖頸。連鎖骨、胸前、甚至更隱秘的地方,也都被烙滿了這種曖昧的痕跡?;蛏罨驕\,吻痕與齒印交錯,一處都沒放過。 這些,全是小雪留下的。 她想起昨夜,少女在她身上一處處留下痕跡,并用一種自以為兇狠的語氣命令道: “不許消除,就這樣留著!” 可當時她眼圈通紅,語帶哭腔,連手指都在顫抖。 究竟是誰在懲罰誰? 折騰她的人,是她??薜梦?,也是她。 聞夙淵垂眸,指腹輕輕描摹著頸側的齒痕,心中已了然。 不安的孩子。 懼怕距離,所以迫切地想貼近。懼怕失去,所以執拗地想在她身上留下無法抹去的專屬烙印。 只可惜…… 有些距離,終究不是幾個咬痕就能填補的??此苾春莸摹皯土P”,也不過只是可憐的自我慰藉罷了。 人類總愛做些徒勞之事。 不過,倒也無妨。 她終究還是散去了覆在皮膚表層的治愈力,默許了那些印記的存在。 冬日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客廳。她向來不喜日照,但這點暖意倒也不算刺眼。 聞夙淵再次閉上眼,打算在這片刻的靜謐中稍作歇息,好讓體內還未痊愈的傷勢繼續修復—— 但就在此時,喉間忽然泛起一絲細癢。 她輕咳了一聲。 樓上傳來一陣清脆的叮鈴聲,是初雪那日,小雪拉著她在街邊挑選的貝殼風鈴。那時少女眼睛明亮,說掛在窗邊,風吹過時會很好聽。 她又咳了一聲。 先前刻意維持的溫度散去,身體逐漸恢復至純血應有的冰冷。唯有身側的衣料,還沾染著少女剛才依偎時留下的余溫,伴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梔子花清香。 她再咳了一聲。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奶香,是今早的草莓松餅與熱牛奶留下的味道。少女吃得急,嘴角還沾了點奶油,被她親手抹去。 她依舊在咳嗽。 唇齒間還殘留一絲說不清的甜意。是草莓松餅的味道嗎?不,不止。還有唇脂的脂粉香,以及更隱秘的…… 一點點清甜,一點點柔滑,像還未融化的奶油。 那是……什么味道? 獠牙開始隱隱脹痛,舌根底下唾液分泌。 那…… 哦。 是小雪的味道。 “咳咳咳……咳咳……咳——!” 喉嚨的灼癢再也無法壓抑,聞夙淵猛地攥住胸口的衣料,劇烈地嗆咳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向來挺拔的腰背狼狽地彎下。喉管仿佛卡著guntang的刀片,濃烈的血腥氣直沖上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痛苦。 她睜開眼,世界卻開始旋轉。 天花板傾斜、光線斷裂、家具扭曲、地板起伏、墻壁溶解,現實的輪廓在她眼前逐漸塌陷。 她試圖站起,卻雙腿虛浮,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視線被灌滿雪花——白、黑、白、黑、白、黑、白、黑…… 耳蝸深處像是有千萬只蚊蟲在鼓噪,嗡嗡、嗡嗡,嘈雜得令人幾欲發狂。 上?下? 左?右? 耳邊的叮鈴,鼻尖的奶香……這些又是從何而來? 胃部忽然絞緊。她扶著墻壁,踉蹌著朝儲藏室走去,從冷柜里抓出幾袋醫療血包,撕開后直接往喉嚨里大口大口地灌。 血液從嘴角滑下,染紅了昂貴的衣衫。 她喝完一袋,又撕開下一袋,一遍又一遍。 空血包被隨手扔在地上。她又跌撞著闖進浴室,撲到洗手臺前,想用冷水沖去臉上的狼藉。 可當她抬頭時,動作卻怔住了。 鏡中的自己,面色慘白,下顎血污淋漓,獠牙不受控制地刺出,眼白布滿了蛛網般細密的血絲,虹膜里蠕動著一條條詭異的血紋。 喉頭一緊,強烈的反胃感襲來。 胃里像是寄生了成千上萬只饑餓的毛毛蟲。它們密密麻麻地在胃壁上爬行、蠕動、鉆探,留下一路灼熱而黏膩的痕跡,把她的內里攪得一團糜爛。 好餓。好餓。 剛才灌下的血液毫無作用。 饑餓感非但沒有絲毫緩解,反而還愈發強烈,從胃部一路向下鉆動,最終盤踞在那個沉睡已久的空巢內。 它活了。 她的zigong,活了。 像一個嗷嗷待哺的餓嬰,它在她體內痙攣、收縮,張著貪婪的大嘴,哭鬧不止,用最原始的本能向母體索取。 但它要的不是乳汁,也不是那些廉價的替代品。 它渴求的,是它的另一半。 那個曾經孕育于其中,本該與它為一體,卻被生生剝奪的血rou—— 她的女兒。 聞妄雪。 “哈……嘔——!” 胃里翻江倒海,聞夙淵再也忍不住,扶著洗手池嘔吐了起來。剛剛灌下的血液被盡數吐出,鮮紅迅速淹沒了潔白的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