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然“情”字一物,本就自古便傷人無數。 輪到她自己時,恐怕也不能輕易看得這?樣通透豁達吧。 靈衍睜開眼睛,室內明亮,想是已又至清晨。 阿夏坐在床邊,見她醒來,驚訝中?似有一絲隱隱的不忍,囁嚅片刻才道:“衍小姐,您醒啦,覺著怎么?樣?” “嗯?!膘`衍微笑道,“雖還有些頭?暈和不通氣,但已比先前好?上太多了。對了,師姐她,應該回來了吧?” 她一定是回來了,所以?她才會如此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再也不會陷入夢中?難以?醒轉。 “是回來過,但……”阿夏磕磕絆絆地說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 “回來過?”靈衍敏銳地抓住了她話中?最關?鍵的一點,面?上的笑容漸漸淡下去,“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阿夏將江靈殊托給她的木盒與信件放在床邊,又扶著她倚在軟墊上坐起,“您自己看吧。只?是,您可千萬別怪少宮主,她也是師命難違,無可奈何。從昨晚回來到今早,都一直哭個不?!?/br> 靈衍再聽不下去,忙將信拆了展開,只?見信上字跡紛亂,好?幾處都有淚花染墨之痕,不由呼吸一滯,顫著手看了下去。 “衍兒親見…………” 她看著看著,一滴滴淚與寫信人昨夜一樣落在信紙上,有的重合,有的散落到別處。 “……衍兒,你的生辰之禮,我亦不曾備下,是我之過,未能料到有此突發之事?。只?是那日見你盯著那把匕首,頗有喜愛懷念之意,這?便轉贈與你,以?表歉意。雖不能解我心中?半分愧悔,當下卻也只?能如此,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罷,只?千萬別就此失望,再不理我。此別一年?,我定時時將往日之誓牽念于心,斷不敢忘。若彼此掛懷,便飛鴿傳書,以?寄相思。待歸返時,定與你同賞煙花,共度生辰,年?年?歲歲。江靈殊 致上?!?/br> 看到最后,靈衍已被淚水模糊了雙眸,手一松,浸了二人眼淚的信紙輕飄飄落在被子上,卻似有千斤般沉重。 整封信上,對方?沒有一次自稱師姐,光是如此,已令她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更進了一步。 可卻分明又已很遠很遠——一年?有四?季,十二個月,二十四?個節氣,三百多個日子。她們要相隔三百多個日夜才能再相見,而她們在一塊兒的時間還沒有這?么?長…… 她要如何才能不怨,要如何才能不恨! 江靈殊昨夜愁腸滿腹,思緒相纏,一封信上寫滿愧疚之情與來日之期,卻獨獨忘了說明自己為何偏要走得如此匆忙。 靈衍自然不能自己知曉,亦無法理解,不明白對方?為何便不能再待上幾日,等她醒了親自說與她聽再走。 在她剛病時也是一樣,一句話都不留就隨師父上山,真真讓她想不通對方?心中?究竟有多迫切。 靈衍的心一寸寸涼下去,初見信時的觸動與溫情已被冰冷的怨懟所取代。 雖然說起來,全怪自己突然生了這?病,可對方?的無情卻也是實實在在的。 或者?說,她并非全然無情,只?是對她來說,去往自己想象向往了許久的地方?、拜世外?高人為師……這?樣的事?情,都比她這?個師妹要重要得多。 那你落在信上的淚又算什么?呢?靈衍望著那張已無比脆弱的信紙,在心中?問道。 想來確實也是真的愧疚吧。她略帶諷刺地一笑,揩干了面?上的淚水,將那木盒打開。 靜臥在絲綢上的寶石金質匕首依舊輝耀如初,只?是刀柄末尾處被系上了一條打了相思結的紅絲穗,手法看起來有些匆忙,且實在也與這?匕首不甚相配,卻令人心中?一動。靈衍皺皺眉,涌上一團復雜情緒,終究什么?也沒想,將那封信折好?放入盒中?,就此合上。 她一言不發坐在床上,盯著木盒瞧了許久,直讓阿夏在一旁看著心里發毛,她也不知對方?怎么?突然就變了臉色,小心翼翼開口問道:“衍小姐,您可要喝杯茶水潤潤喉?一會也到了該喝藥的時間了?!?/br> 靈衍抬頭?望向她,面?色柔和,與方?才判若兩?人:“你這?么?一說,我才覺得真是渴了,那就有勞你了?!?/br> “沒,沒什么??!卑⑾膽岩勺约嚎椿搜?,忙走去倒茶。 不一會兒,明朔又來為靈衍把了脈,瞧了瞧她的臉色,欣慰地點了點頭?道:“可算是全無大礙了,不過接下來一個月你還是得好?好?靜養著,按時服藥,少出去走動?!?/br> 靈衍乖巧地點頭?答應:“衍兒知道,這?兩?日多謝師叔費心了?!?/br> 明朔又囑咐了些話,便推門出去,正?巧碰上沈流煙和蕭玉琴兩?姐妹結伴而來,笑問道:“你們可是來瞧自己的師姐的?” 二人行了禮,應答稱是,明朔便點點頭?:“好?孩子,進去吧?!?/br> 靈衍本自半臥著發呆,忽見蕭沈二人緩步而來,便坐直了身子,換上一副笑容來。 蕭玉琴走上前來,眉間隱有幾分擔心之色,關?切地瞧著靈衍道:“我與表姐聽說二師姐總算醒了,便趕緊前來探望,二師姐可覺好?些了?” 靈衍在心中?贊嘆對方?的演技,自己亦不相讓,扶了扶額作出虛弱的模樣輕聲道:“雖是清醒了,只?是身上還有些難受,想來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好?全吧,多謝二位師妹關?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