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游戲抽卡:開局抽到浸豬籠 第90節
少女思索片刻:“他活著時才名蓋世。會不會有書法作品之類的東西存世?” 現代還有很多大書法家的作品真跡,千年尚且流傳。 白鶴道:“有自然是有。但他大部分的書畫作品或焚于火中,或流入官中、民間。加上他當年又是以‘詩詞藏反意’等謀反的罪名被殺,很少有人敢收藏這些。繼任的皇帝為他平反后,游慎的作品市面上已經很少見了。到如今,堪稱一字千金。真跡估計深藏在朱門貴府的府庫里?!?/br> “而且,召喚此類鬼魂,所需要的是有特殊感情寄托的物品。尋常作品,恐怕還不足夠?!?/br> 李秀麗聽到后一句,才勉強打消了聽聞“府庫”二字就開始有些無法無天的念頭。皺著眉陷入了深思。 見她神色,白鶴笑道:“劉道友何必舍近求遠?為何不去向鄭善信一問呢?鄭家手里大約是有一件游慎留下的,極其特殊的真跡?!?/br> “姓鄭的?” 白鶴點點頭:“百年前,鄭善信的祖先,是游慎父親的大弟子,與游慎乃是至交好友。據說,游慎被處斬前,只有鄭家的祖先冒著生命危險,去送了他最后一程。游慎死前,做了一首絕筆詩,將它送給了鄭家人。此后近百年,無數愛詩心切的才子,上門懇求鄭家人將這首游慎的絕筆真跡公諸于世。均遭鄭家拒絕?!?/br> “但如果事關游慎本人,想必鄭家會通融一二?!?/br> 這日,因隨師游學江南,而暫居在表親方家的小鄭,接到了門人的通傳,說是有人找他,稱是白鶴道士。 小鄭匆忙而出,走入拐角的僻靜小巷子,面上顯一抹驚喜之色:“白鶴道長……劉小姐?!?/br> 他本以為是白鶴道長有事找他,卻沒成想,站在道士身旁的,竟是那位劉小姐。 李秀麗打量他,主動問:“你叫什么名字?” 這是幾次匆匆相見中,她頭一次正眼看他,還主動問他的名字,而不是“姓鄭”的。 小鄭斂衣正容,道:“在下單名為‘端’,字中直?!?/br> 少女咳嗽一聲,略客氣地拱拱手:“鄭端,我要向你借一樣寶物。你家是不是有游慎的絕筆詩?” 鄭端道:“確有此物。但父祖有言在先,若非游家后人或者衛小玉顯魂索要,不可外展?!?/br> 但眾所周知,游家已經斷了血脈。而衛小玉的傳說,在數日前的那個晚上之前,鄭端一直只當這是虛無縹緲的傳說。 “如果是游慎本人需要呢?” 鄭端微微一懵,隨即反應過來,既然衛小玉的鬼魂當真存世,孫翠蘭的厲鬼也確有其事,那詩魂的傳說,怎么就不是真的? 他近前一步,急切道:“二位見到了游慎的鬼魂?” 李秀麗點點頭:“我見到了。就在文昌閣里?!?/br> “文昌閣……” 見他神色怔怔,李秀麗道:“我發誓,我真的見到了。但是想要他再度現身,需要借這首詩。如果你家愿意借,讓你家人帶過來,或者寄過來,需要多久?” 鄭端說:“我已將它帶到江南,就在這里?!?/br> “????”李秀麗吃了一驚。 鄭端讓他們稍等,很快就回府取來了一個小小的香囊,道:“我相信白鶴道長與劉小姐說的話,故此直言相告:這首詩的形態很是特殊。世人都說我們鄭家藏詩不言,將一首可以留名詩史的佳作掩藏了,是自私。但,其實,連我們家人都不曾知道詩的內容?!?/br> 他從香囊里又取出一個小盒子,盒子再打開,里面竟然是一顆細小的上好琉璃珠…… 不,不對,那瑩潤的透明,是滾動的、液態的,簡直好像是…… “這是一滴凝而不散的眼淚?!编嵍苏f:“這就是百年前,游慎留下的‘絕筆詩’?!?/br> “根據祖先的記載,當時,游慎蒙冤下獄,在獄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折斷,手指更是因為嚴刑拷打的逼供,而被根根夾碎。大半牙齒都被人打落。臨刑前,我家祖先前去看望他,他對祖先說,他此時唯一的心愿,是要再為小玉寫一首詩……她很愛他的字,更愛他的文采。但他雙手已廢,便勉強以口銜筆,齒根緊咬,血沿著毛筆滴落,在撕碎的囚衣上寫下一首詩。 我祖先為他的慘狀傷懷不已,憤恨權貴如此對待他。游慎卻大笑不止?!?/br> “他說:不必悲傷,權貴視我如草芥,文學卻知我不朽!我必為詩魂!小玉冰冷卻多情,她的愛如此殘酷。人都有年老體衰之時,有才思枯竭之際,江郎才盡之憂??v使是我,一生又能見她幾次?詩魂卻可永葆青山瀟灑,文章得意。你要祝賀我,她終于要永遠愛我,我終于能長伴于她?!?/br> “游慎托請我的祖先將這首詩帶回明勝湖畔的西林橋,在簌簌的松雨,泠泠的竹風下,送給衛小玉。說她一旦見到這首詩,就會出來相見?!?/br> “獄中昏暗,等我的祖先離開牢獄,打算讀一讀這首詩時,卻發現,這首曾寫在囚衣上的情詩,化作了一滴……不散的眼淚?!?/br> 鄭端說到這里,長嘆一聲:“可是,我的曾曾祖一生去了湖畔的西林橋很多很多次,每次都帶著這首凝作眼淚的詩,衛小玉卻從不曾現身。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從此后,百年間,鄭家人來了很多次西州。但我們沒有一次能見到她?!?/br> “我父親那代幾乎都要放棄了。但是近十年來,這滴不散之淚卻有消融的痕跡。我看到祖先的筆跡,想著,是不是游慎也要放棄了?我想最后再試一次,或許能圓了這百年之諾。所以才到明勝湖畔尋衛女?!?/br> 他微微垂下頭,苦笑:“那天,我幾乎成功了……但衛女卻迅速離開。劉小姐當時以為是彭兄、方兄,或者是你自己驚擾了她。我卻覺得,她更有可能……是為了躲避我袖中的這滴淚。她可以見彭兄、方兄,也可以見王秀才,卻唯獨不愿意見游慎留下的遺物?!?/br> 鄭端將淚珠捧起,道:“如果我們家完不成這個長達百年的承諾,那么,也許,將它物歸原主,我們也能安心一些?!?/br> “但,請允許我一同前往文昌閣?!?/br> 李秀麗很高興,立刻答應下來。 三人進入文昌閣的宅邸之中。小鄭上一次來時,毫無異樣。這一次,捧著眼淚,才踏入一步,府內忽然冷意襲人,陰風大作,被吊起的書精們幽幽而嘆。 白鶴見此,立即喝道:“詩魂,舊物在前,舊情怎忘?何不到此相見!” 這滴凝淚上凝固的炁,勾連了無形之物。 自院外,忽然狂風大作,天飛鳳凰,地走龍蛇,無數詩歌的意象中,一抹青衣倏爾立在窗下。 眉飛入鬢,蕭蕭肅肅,清舉巍峨若玉山。意態傲岸。 鄭端微微睜大眼睛,喃喃:“與我家留傳的攜友喝酒圖,畫像中的游慎,一模一樣……” 青衣人轉過身來,看著鄭端與祖先相似的面容,再看他手中的那滴不散之淚,想到一板一眼的友人,極輕地嘆了口氣,有懷念之色:“百年之諾,汝家守到今日。多謝鄭家情誼好?!?/br> 鄭端卻很羞愧:“我家徒耗百年,卻不曾完成承諾。今日,不得不物歸原主……” “不怪你們。是小玉不愿見我?!?/br> 現在他為詩魂,聚集天下才氣,活著的人總有江郎才盡之時,游慎卻永遠不會有這個煩惱了。他守在明勝湖畔百年,可她寧可邀請一些碌碌文人,也決不見他。 游慎看向白鶴、劉小姐二人,說:“但小玉不得不見的人來了?!?/br> 準確說,是看向白鶴。 李秀麗也看向白鶴:“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白鶴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枚碧玉佩。 這枚玉佩通體是濃郁的碧色,帶著森森之意,放在手掌中,都似乎有寒冷的白霧在絲絲涌動。 道士說:“這枚玉佩,是千年前,衛小玉病逝前,含著平生憾恨之意嘔出的一口血。血滲透到地下,在泥土中凝結,慢慢血色褪去,化作了一塊碧玉。被一個人撿了起來……” 游慎看著這塊玉,忽然說:“是啊,她對我說過。她不會拒絕見這塊玉的所有者。因為,當年是挖出這塊玉的人,為她收斂了遺骨,將她葬在西林橋邊?!?/br> 他深深地向白鶴弓腰行禮:“道長,千年前,持玉人渡她不得。如今,我有意渡她。請道長成全?!?/br> 第080章 日色將暮。 松風竹影,碧波泠泠,掩映斑駁的古亭舊橋。 鶴氅道士面對秀美的湖景,幽靜的亭、橋,感慨萬千:“原來,西林橋畔現在是這個樣子的。松樹已經長得這么高了,竹林如海?!?/br> 李秀麗奇怪地看他一眼:“難道你見過它們沒長高的樣子?說得老氣橫秋。煉精化炁高階,壽也僅一百五十年。聽當地人說,這里的松樹、竹林,起碼都是幾百年前種下的。最老的那幾株,千年前就已經長大?!?/br> 白鶴卻十分坦然:“曾聞古書中,記載過當年明勝湖畔的樣子。那時候,連這座橋都是新建的,尚未有松林竹海。據說,西林橋最初,是衛小玉家尚未敗落時,她祖父出資建造的。后來在前前前朝的時候,又因洪水而修繕過一次?!?/br> 小鄭佩服白鶴見多識廣:“小生也只是隱約聽說過西林橋的故事,只知道與衛小玉生前同一時代所建,卻不知是她祖父所造?!?/br> 李秀麗不疑有他。很快轉移了注意力:“那個時代能修橋鋪路,應該也是富庶人家罷?衛小玉是怎么變成歌妓的?” 當時,王秀才告訴她的,關于衛小玉的故事,說她曾是西州本地人,少有才名,容貌美麗,在明勝湖畔結樓而居,是為歌妓,艷名遠播。常來往達官貴人、才子墨客。她多情,與幾位年輕才子或曾有相思之約,但最終或因家族名譽,或因移情別戀,每一段故事中,她都被辜負。 最終,衛小玉心情抑郁,徘徊湖畔,年紀輕輕染上肺病,英年早逝。 但具體的細節則一概不知,書上記載的也更少。 西林幽靜,吹過的風,伴隨著竹葉搖動,也覺凄清。 獨葬在此的墳墓,千萬個日夜,靜聽此聲。地下,可寂寞? 小樓里,她曾日日徘徊。墳墓千年,她可曾也時常嘆息? 白鶴略仲怔,過了一會,又被李秀麗拉了拉衣袖,才回道:“……她本也出自士族。祖父是個正直剛烈的小官,因為牽連進一樁案子里,被貶,回鄉之后,一心只教導孫輩。她的父母是商人,雖然恩愛,但都壽短。十五歲上,她的母親早逝,父親身體弱,沒幾年也死了,留下富足產業。她一個孤女,身邊只有一個傅母相伴,守不住偌大家財?;蚴怯醒壍牟蚶?,想要將她或賣與貴人為妾為婢,換來好處還吞吃了財產?;蚴峭鈦淼膼夯?,百般謀劃孤女,想要將她欺辱,以夫妻之名,敲骨吸髓?!?/br> “衛小玉從小讀過書,受祖父教誨,也不是那等無知女子。她知道自己禁不得孝道為名的折磨,嫁與不嫁,嫁與何人,或者為奴為婢,她根本無法自主,只能落得凄涼下場。但她的性情,也實在激烈,最后,她竟在一個雪天,自己抱著琵琶,走出深閨,走進了樂坊,做了女樂?!?/br> “誰也不知道,她在樂坊是怎樣熬了幾年,怎樣地與貴人結交,最終,她帶著傅母,在明勝湖畔建造了一座小樓,常年飄絲竹之聲,每日車馬轔轔,來往貴客。因美麗的容貌與女子中少有的詩才,更彈得動天下的樂器,名揚一時。有貴人們庇佑,她的親族最后也沒有能夠將她帶回家里處置?!?/br> “那時候,小樓就建造在明勝湖畔,離西林不遠的地方。這里本來寂寞,因住了她,便常年燈火通明。門前停著她的獨輪油壁車,她的小驢就系在松樹上。車后卻跟停了一連串的奢侈馬車,高大駿馬仰頭嘶嘶。 樓中,她一會彈琵琶,一會調琴,時如霹靂,時如低語,聲浪遠遠飄拂湖面,穿透湖上的霧氣,像是從水中龍宮傳來的絲竹之樂。 她的羅裙是紅綃所制,艷如石榴,貴女們一邊看不起她,一邊競相仿妝。 有時,她喝得醉醺醺,抱著琵琶,推開窗,倚靠墻壁,遠眺湖景,世上難尋的瓊漿潑灑在她的石榴裙上,灑在繡著精美紋飾的衣襟上。 她就解下被潑污的外裙,扔下,隨風掛在樹梢,隨手拉過王孫公子身上的千金一尺的綾羅,系在腰間。 時人調笑她,說‘松柏常解石榴裙,艷幟高張西林橋’?!?/br> 李秀麗、鄭端都漸漸沉浸在他描述的極生動的景象中,驚嘆,親眼目睹一般。 李秀麗道:“聽起來很熱鬧?!?/br> 白鶴卻略微出神:“熱鬧?當然熱鬧。盈門朱紫客,千金若等閑,光艷動一時。但她卻并不高興。她是個聰明人,閉門讀書時,常常擊節而嘆?;蛘?,每逢風雨日,少客前來,她興致不錯,就駕著自己的油壁車,不辨目的地,漫游明勝湖畔,游到無人處,放聲痛哭?!?/br> “厭惡她的人說,她出身不差,是自甘墮落。喜愛她的人說,她是風流天性,多情美人,這樣自由爛漫過一生,有何不好?” “可,她曾試圖向所謂真心愛她的人求救。平民百姓,抵不住撲來的虎狼。門閥身份,卻將她遠遠格擋在外,更嫌惡她自救的風流。她從來進退無選擇?!?/br> “退一步,是層層枷鎖拷在脖頸,豺狼虎豹吞食。躲在小樓中,卻是站在沼澤里,等待青春消逝,沼澤慢慢湮沒口鼻?!?/br> “幾段失敗的戀情后,她再不曾向誰求救,也不再閉門而嘆。從此更加縱情聲樂。似乎要將自己的一生都濃縮在短短的青春年華里,不談永恒與終生,只要趁著眼前,花容尚在,月貌新描,游盡湖光山色,春柳夏荷?!?/br> “或許是白日縱酒太過,也大約是常常秉燭夜游時受了風寒。她年紀輕輕,就病倒了,病勢洶洶。臨終前,她嘔了一大口血,卻笑著對傅母說:不必想幾年后的凄涼,我尚未老,便能在正正好的時候死去,也是上蒼對我的憐憫罷!您陪伴我這么多年,樓中所有的財產,我都送給您。只求我死后,您將我葬在西林橋畔,讓我常對山水。不需要陪葬綾羅珍寶,只要我的琴,我的詩,我的筆,以及我的油壁車?!?/br> 鄭端聽了,嘆息道:“可是,倘若無恨無憾,血又怎能化作碧?那想來,就是傅母埋葬了她之后,撿到了這塊碧玉?!?/br> 白鶴搖了搖頭:“傅母確實埋葬了她。但不過短短一年之后,那個本就不甚太平的朝代,就戰亂四起,連明勝湖畔也逃不過。摸金者聽說她生前的熱鬧,于是,竟將她的墳墓掘開。見墓中無金無銀,便連她的尸骨都懶得收斂,拋灑在外,任由風吹日曬?!?/br> “有人路過,憐憫她生前短暫,死后凄涼,就將她的尸骨重新收斂埋葬,在墳頭立了松樹為碑。重新埋葬衛小玉時,發現地下有一塊寒氣逼人的碧玉,最后一絲血跡正凝作濃綠?!?/br> 他攤開手掌,凝視著手中碧色森森的玉:“恨血凝作碧,千載仍悲哀。地下魂,為何不見持玉人?”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天色忽黯淡,雨絲斜斜起,湖上動風波,竹葉遙遙,松蓋簌簌。 幽暗中,一輛略殘損的油壁車,緩緩從地下升出,停在松樹下,簾卷自開,露出骸骨美人。 衛小玉面含笑意,坐在車上,道:“持玉人在此,小女自來相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