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慣例 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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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任素秋對視,任素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卸下全身的防備。 徐如徽揣在口袋里的手不動聲色握成了拳頭。 她若無其事地走近任素秋,說:“晚上跟張夏旬出去吃飯了?!?/br> 任素秋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表情很僵硬。 徐如徽很自然地問:“怎么了?” 任素秋這才回神,口吻很硬地說句:“沒事?!?/br> 母女倆一前一后進屋,任素秋一句話也沒說,直奔自己的臥室。 徐如徽看著任素秋把門關上,轉身坐在了沙發上。 十點一刻,徐如徽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 【新年好,阿如?!?/br> 這一切都在徐如徽意料之中,她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拿起手機直接撥過去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對方一接通就開始咳嗽,聽上去病情很嚴重的樣子。 “阿如啊?!彼f。 徐如徽“嗯”一聲:“身體不舒服?” 他粗嗓子笑了一聲:“年紀大了,老毛病,今年鹿上太冷了,凍的吧估計?!?/br> 徐如徽反應平平,嘴上一句關心沒有,只問:“還是之前那張卡嗎?” 對方停頓幾秒,干笑著說:“是?!?/br> “嗯,我知道了,”把電話掛斷之前,徐如徽跟他說,“我之前好像跟你說過,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不要找她,惹了她,大家都不高興?!?/br> 他急忙說:“我沒找她,我就是去吃飯,誰成想也能碰到她啊,這大過年的,她怎么還在上班,真是的?!?/br> 徐如徽聞聲笑了下,覺得他說這話很可笑,這世上大概只有他能把日子過得那么舒坦。 但她嘴上什么也沒說,也沒交代什么,很冷漠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徐如徽給早已熟記在心里的卡號打了一千塊錢,然后起身洗漱睡覺。 第二天是今年農歷年最后一天,大早上任素秋便開始貼春聯,中午倆人一起包了餃子,晚上六點任素秋做了幾個菜,倆人把這個年過得還算體面。 飯后任素秋以犯困為由躲去房間,徐如徽知道她是昨晚的壞心情還沒緩過來勁兒。 晚上八點,春晚準時點播。 徐如徽一個人在客廳坐著。 這幾年大家對春晚似乎都抱有看熱鬧的態度,八點剛開始,朋友圈就開始出現各種段子,微博也很熱鬧。 八點半,徐如徽收到張夏旬發來的微信。 徐如徽以為是什么祝福,打開卻看到幾行亂碼。 【你快去短視頻app?!?/br> 徐如徽不解,卻也照做。 將亂碼復制粘貼至短視頻app,視頻很快彈出來。 是一段監控錄像,看著很糊的樣子。 文案上寫著:【你看合家團圓的春晚,我品真正的百味人生?!?/br> 徐如徽掃了一眼,正要調去微信問張夏旬這是什么東西,卻在視頻出現聲音的那一秒僵住了身子。 視頻還在繼續。 視頻中的吵鬧也愈發得尖銳。 徐如徽目光盯著手機屏幕,視線里卻什么都看不清。 她沒有落淚,只是一瞬放空發呆。 可她的耳朵還是很靈敏。 曾經親身經歷的畫面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她記得那一年。 鹿上下了很大的雪。 那天任素秋心情不是很好,一大早起來就陰著一張臉。 中午任素秋說要帶徐如徽去吃漢堡,徐如徽本來是不想去的,覺得太冷了,后來想想好像每年總有一兩天任素秋會帶她去。 她不忍打擾任素秋的興致,便跟著任素秋出門了。 吃東西時和往年一樣,任素秋什么也不吃,坐在一邊發呆,時不時催促徐如徽快一點。 徐如徽中途去上廁所,結果衛生間沒有衛生紙,她又折返回來準備向前臺要一點餐巾紙救急,卻看到她原本坐著的位置坐了一個男人。 不知為什么,徐如徽一眼就認出了那男人是誰。 是她的父親。 曾在她童年出現過的父親。 她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的父親和母親,倆人不知在說些什么,雙方越來越氣憤。 最后是她的母親忍不了了,破口大罵說:“如果當初不是你!我現在根本不是在過這樣的日子!現在你想要回去?你做夢我告訴你!徐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村里有特殊申請了是不是,你想把孩子要回去申請補助是不是?你當初怎么不要?當初不是你天天算計著把她送人嗎!” 徐乾態度也沒好到哪里去,臉紅脖子粗地跟任素秋吵。 他嗓門比任素秋還大,“我送人?咱倆到底是誰想把她送人?剛出生你就讓你媽把她拿走,說看一眼都覺得惡心!沒滿月就送到我這兒,好,我看在她是我女兒的份上我也收了,費勁吧啦地養到三歲,你說抱走就抱走?!?/br> “我為什么不能看見她你不知道?”任素秋大喊,“你當初但凡干一件人事,我也不會一眼都不能看見她?!?/br> “好啊,那你別要走啊,”徐乾冷笑,“任素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后來又把她抱回來,你不就是想多要一個人頭多分一套房子嗎?不然我說跟我姓你能同意?” 任素秋也笑,“好啊,那你現在要走吧,你要??!你看她跟不跟你!” “我不要,”徐乾破罐子破摔,“我跟你說吧,我根本不用要,你給我開個證明就行,她還給你養?!?/br> 任素秋罵他做夢。 徐乾惱羞成怒,想要動手,工作人員急忙過來阻攔,周圍很多在店中躲雪的人伸著腦袋看熱鬧。 熱鬧之外,徐如徽站在不遠處,聽著她的親生父母雙雙都在說如何如何不要她。 徐如徽想不明白。 她也見過身邊其他人的離異家庭,可大多都是父母在爭搶孩子的撫養權。 比如張夏旬。 張夏旬父母離婚時,母親想把她帶走,父親不愿意,最后父親把她爭下來,母親因為傷心遠去他鄉,沒幾年,她父親再婚再育,她父親雖然總讓她放寬心,叮囑她她仍是他心中唯一的女兒,但她總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 每一次張夏旬跟徐如徽吐露這些心聲的時候,張夏旬都會拐著彎地說羨慕徐如徽,至少徐如徽的母親沒有再婚再育,她還是任素秋唯一的孩子。 每一次,徐如徽都沒有反駁過。 她只是安慰張夏旬說:“孩子都要結婚的,真正的家都在以后,慢慢來,不要著急?!?/br> 其實在很多時候,徐如徽對于自己和任素秋的關系,還算樂觀。 因為至少當初,是任素秋親自把她抱回來的。 而常言道,天下為父母的,沒有不為孩子計深遠的。 徐如徽雖然偶爾也會想起小時候被丟棄的畫面,但她逐漸長大,又和任素秋同為女性,很多時候都會學著從另一面理解任素秋。 畢竟那個年代,離異女性確實在很多時候都比較苦。 所以她以為,只要任素秋最終接回了她,那這結果就算是好的。 如今這結果掰開在她眼前,她親眼看見里面爛到幾乎流膿的芯子,她沒覺得恨,也不覺得痛。 她只是想不明白。 她走到任素秋面前,問她:“你現在也是一眼都不能看見我嗎?” 任素秋沒想到她把這些聽了去,張了張嘴,從剛剛和徐乾咆哮對質的“潑婦”變成了啞巴。 她又看向徐乾。 徐乾挺尷尬的,撓了撓頭說:“你別看我,我養不起你?!?/br> 任素秋大概也覺得尷尬,掏一張十塊錢塞給徐如徽,讓她打車回家。 徐如徽沒打車,攥著那十塊錢走著回去的。 她從城北走到城南,雪很大,她走得很辛苦,也很慢。 所以她沒有任素秋到家快,而任素秋以為她跑去了別的地方,還驚動了趙酉識一家。 最后回家的時候,她被趙酉識訓斥:“有什么事不能提前說一聲?長個嘴不會說話就把舌頭割掉!” 后來趙酉識問過她一次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沒說。 一直到現在,趙酉識都不知道。 趙酉識只知道,她突然就開始討厭漢堡類的快餐。 也不愛去城北逛街,路過都似乎覺得惡心。 好在趙酉識這人情商高,為人處事也足夠體面。 她不說,他便沒有再問過。 現在好了。 又要被趙酉識知道一件她很丟人的事情了。 徐如徽想著,苦笑一下,給張夏旬發消息說:【誰發的啊,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br> 張夏旬直接回的語音,大罵道:“不知道哪個龜孫子為了博流量發的,現在大家都還以為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呢cao!評論區全擱那兒這這那那,我cao/我真是cao了!怎么那么傻逼啊啊啊??!” 徐如徽這才想起來去看評論區。 果然如張夏旬所說,大家都以為這是今天剛剛發生的事情,很多人都在辱罵徐乾和任素秋不配為人父母,也有很多人在講自己的悲慘童年故事,當然更多的都在心疼這個小女孩,并為之祈愿,希望她能早點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人和生活。 慶幸的是,這監控視頻實在太久遠了,畫面很模糊,并不能看清每個人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