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春雪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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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華池打理了一番后山的毒草,見它們沒受這幾天毒谷血流成河的影響,依舊長勢喜人,好心情地回去了。 遠遠地,他就看見門口倒著一具血尸。 走近了一看,原來不是尸體。是一個渾身鞭痕、血跡斑斑,但還尚存一絲氣息的活人。 “師兄。怎么被紅棠抽成這樣?她不顧師門情誼了嗎?”洛華池自然是沒有安慰的概念的,直接學著竹瀝曾經說過的話落井下石。 “……”竹瀝微弱地動了動。 剛從天冬那里拿完藥回來的紅棠看見洛華池,興奮地跑過來:“主上……!” 她下身的撕裂傷在跑的時候銳痛不已,但這點痛和她以前經常受的毒發作之痛相比,還可以忍受。 “怎么把竹瀝抽成這樣?”洛華池見到她下半身的血跡和奇怪的跑步姿勢,有些不解。竹瀝以往毒發時,就算再痛也不會對紅棠出手,這次兩個人倒是打的這么狠。 “竹瀝打了我……嗯……”紅棠剛想仔細描述,卻又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身為兄長的竹瀝告誡過自己不能隨便跟異性說那個地方的事。 她糾結片刻,換了種描述方式:“他中毒后發狂了,捅了我,很痛!所以要報復回去?!?/br> “那還真是活該?!甭迦A池笑了笑,絲毫沒有作為下毒的罪魁禍首的愧疚。 不過,稍微有點奇怪。這次的媚毒,明明聽說是讓人恥辱而快樂的毒。 為什么竹瀝和紅棠的樣子,都這么血腥?而且他房間內這是什么氣味,好難聞…… “主上,我已經和天冬說過這次毒發的反應了。他好像有事想和你說?!奔t棠說著,拆開一袋從天冬那拿來的藥粉,灑在竹瀝滿是血污的身體上。 癱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在那袋藥粉撒上去時,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忍著。痛一下,很快就好了?!奔t棠自然不可能憐惜他,一面撒完了藥,她直接伸腿將他踹得翻了個面,繼續撒藥粉。 被他莫名其妙地抱著用不知道什么東西捅得下身撕裂,她現在只是用鞭子把他抽個半死,還給他上藥,紅棠覺得自己已經很仁慈了。 其實她心中,更多的是委屈。以前,竹瀝不管中了什么讓人失心瘋的毒,都不會傷害她的??墒沁@次,卻做了好多奇怪的事…… 不過,看到竹瀝被她抽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慘樣,她心里舒服多了。 洛華池一進門,就迎上了天冬意味不明的目光。 “怎么了?”洛華池在他對面坐下。 “你給竹瀝和紅棠下媚毒了?!魃稀碧於杂种?。 “嗯。因為媚毒試得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的反應和書上的不一致?” 天冬神色復雜:“這種毒,因人而異……以后,還是不要輕易再試了?!?/br> 他知道洛華池給藥人用的毒,也會自己親自試一遍。一是測毒性,二是培養抗性。這次只能說還好洛華池急著去看后山的草木,沒來得及親自試媚毒,否則…… 他嘆了一口氣:“主上,你真的知道媚毒下了之后有什么后果嗎?” 看見洛華池一臉疑惑的樣子,天冬不知該說什么:“……那,書房內的那些風俗志書,你看過嗎?” “沒看過?!彼粣劭床菽局竞退幏?。 天冬無奈地笑了:“這樣啊?!?/br> 他無意再多說,反正等洛華池出毒谷了,自然會懂。 不過,紅棠肯定也會跟著一起出去的。就是不知道,等出去之后,等她那粗線條的腦子反應過來之后,會怎么樣呢? 景可盯著由于藥效而軟軟躺在地上的紅棠。 “不說嗎?”她追問。 紅棠咬唇,冷斥道:“要么給我輸內力解毒,要么閉嘴滾開!” “好了,我不問?!本翱梢姾镁褪?,她可沒有揭別人傷疤的愛好。 “你是不是很得意?主上這次去京城,沒有帶上我?!?/br> 景可失笑:“我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要回毒谷,我還擔心耽擱我習武的事呢?!?/br> 紅棠面色好了些。 “如果最后主上帶你去了,也不過是因為帶著我們容易暴露身份,權衡之下才無奈帶你過去的,懂嗎?” “嗯嗯我懂。我會注意的,會好好伺候洛大人的?!本翱煞笱艿?。 “……”紅棠一噎,“你知道就好?!?/br> 景可的想法忍不住跟著紅棠剛才的話游移。 洛華池要去京城啊…… 說起來,上次在燕南時,就沒有見到慕容府的次子慕容敘。說是他跑到京城去了…… 洛華池那么想報仇,這次去京城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們應該不會碰到的吧? 轉眼便到了出發的日子,來來往往的侍從將物品搬上后面的馬車。 景可將自己的東西放在角落里,剛準備爬上去,忽然被叫住。 “華池讓你去前面的馬車,和他共乘?!?/br> 洛清庭剛剛才囑托完洛華池,見到景可要爬上后面裝貨的馬車,提醒道。 “謝、謝謝長公主提醒?!北M管兩個人私下談過話了,景可對這位遼東實際上的攝政公主還是有些畏懼。 “好好照顧華池?!甭迩逋⒁幻毒К撎尥傅挠衽宸旁诰翱烧菩?。 “這是……?” “遼東王府的貼身內侍,都這樣式的玉佩?!甭迩逋ソ忉尩?,“此次華池說要輕裝出行,只帶了你伺候,拿著吧?!?/br> “謝謝公主?!本翱山舆^玉佩,貼身放好。 與上次從燕南回遼東的馬車相比,這次去京城的馬車可謂是簡樸。 景可上車后就一直盯著洛華池,本闔著眼休息的他終究是受不住她有如實質的目光:“有事?” “沒事。就是想不到,洛大人……也會坐這么簡單的馬車啊?!?/br>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甭迦A池支著頭,往日打扮艷麗奢靡的他,這次穿了一身黑衣,很是低調,唯有外袍若隱若現的流光暗紋寓示著這衣物并不平凡。 他此番去京城,沒有特意掩蓋自己的身份。所以,毒谷的人,一個都不能帶;查八重門的事,也必須要隱秘。 看著景可這副期待的樣子,他不免想要潑冷水:“京城可沒什么好玩的?!?/br> “對洛大人來說,什么稀罕的都見過了,所以不覺得有趣。但是對我來說,很多東西都沒見過,很想去見見?!本翱烧f著,臉頰微紅,低下頭,“而且……重要的,不是去哪里,而是和誰一起去?!?/br> “哼?!甭迦A池嗤了一聲,面上仍是不屑,但看到景可希冀的眼神,他的心情忍不住也慢悠悠地輕盈起來,“你倒是嘴甜?!?/br> 他說完之后,忽然臉色一紅。 景可不懂他復雜的腦回路又繞到哪里去了,只是看著他美麗的臉上慢慢蔓延出糾結后悔憤怒等等情緒。 也許……是從“嘴甜”聯想到之前兩人結合時,她為了堵住他的嘴,吻了他?因為當時,他看起來似乎很生氣,一把推開了自己。 現在還在生氣嗎? 真難伺候。景可嘆了口氣,看著依舊神游天外的洛華池,輕輕湊了過去。 洛華池確實想到了之前那個吻,但他更多的是想到了上一世景可吻慕容敘的事。 他眼神漸漸冷下來。 慕容敘現在應該還在京城。當然,等他知道自己也去京城了,一定會回燕南的,畢竟他躲得勤快。 但是自己現在帶著景可,賭不起這個概率。果然還是要…… 洛華池回神,看見景可不知何時把臉湊了過來。 “你要做什么?”想起前世景可和慕容敘恩愛的那惡心樣,他語氣冷淡。 “洛大人還在因為之前的事生氣嗎?”景可有些無奈,她以為之前已經哄好他了。 “嗯?!贝_實是之前的事,不過這個“之前”是前世了。洛華池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有點情緒外露,說到底,這輩子的景可現在還不認識慕容敘。 不過他想看看景可湊過來要做什么,便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那……打我吧,如果這樣能稍微舒心一點的話?!本翱擅虼?。 “把臉湊過來,就是為了讓我扇?”洛華池被氣笑了,“你到底在想什么?還是欲擒故縱用苦rou計?” “洛大人誤會了……” “好了,那就如你所愿?!?/br> 景可看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抬起來,下意識閉緊了雙眼。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反而是臉頰上的rou被揪了起來。 洛華池扯著她的臉頰rou往兩邊拉,又往中間擠,做出幾張鬼臉。 “別、別玩了……”對景可來說,這還不如被掌摑。 “你平時不是挺會甜言蜜語的么?怎么現在不會了,就知道送張臉過來?”洛華池邊說邊樂此不疲地揉著她的臉。 “哄過你了……但你還生氣……沒、辦法了……”景可因為臉被揉著,說話也斷斷續續。 揉了她的臉這么一通,洛華池方才的壞脾氣已經消弭。他松開手,看著面前這張紅通通的臉。 柔軟而有彈性,摸上去的手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些木本植物的新果,甜美而有生機。 “……你的臉,好像春雪桃?!甭迦A池喃喃。 “洛大人這是在夸我嗎?”景可不了解植物,不太確定他的意思。 “嗯?!甭迦A池定定地看著她。 春雪桃是早熟的桃類品種,全紅,毛桃,rou質硬脆??粗翱杀凰嗉t的臉蛋上,細碎的絨毛在陽光下顯得分外可愛,他一時失神。 他一向喜歡植物,不僅是觀察,更是欣賞。 這類桃樹,不僅成活率高,樹勢也健壯。 總覺得,和孤兒出身卻健康強大的她,很相似。 這么漂亮的植物,這么甘甜的果實,唯有一點不好,就是容易招蟲。 景可感覺到洛華池又將手放在她的臉頰上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微涼的掌心似乎帶上了什么東西。 “洛大人……這是什么?”她好奇地伸手要摸。 “別碰?!彼话盐兆∷滞?,“這是驅蟲藥?!?/br> 景可瞪大了眼。 “騙你的?!甭迦A池勾起嘴角,眼神里卻毫無笑意,“美容膏罷了?!?/br> 遼東到京城的距離比到燕南要近的多。 前遼東王在京城有幾處宅邸,洛華池這次去的是郊外的一處。 景可跳下馬車,只覺得這次比上次要快。 她先進了宅邸,準備叫這邊的仆從來卸洛華池帶的那一車行李,卻發現這邊見到的每個人都用一種堪稱怪異的眼神盯著自己。 “……?”她怎么了嗎? 景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很正常。 她又摸摸自己的臉,是被洛華池揉紅的痕跡還沒消完嗎?可是,就算只是臉頰紅了一點,也不至于奇怪到被人盯著看吧? 路過景觀池時,她湊過去,看見水中倒映出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 這個女人臉上全是深深淺淺不規則的斑點,居然……如同早熟的桃果上,那連綿的紅斑一樣。 她動,那個女人也跟著動。 景可心中驚濤駭浪,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跑回馬車那邊。洛華池正在和這邊的管家交談,見到她急匆匆地跑回來,微微偏頭:“怎么了?” “洛大人……”景可被打擊得有些呆愣,“我的臉……” “原來是這個啊?!甭迦A池笑瞇瞇道,“回遼東就給你卸掉?!?/br> 得知這滿臉的斑不是永久的,景可多少松了口氣。但她還是不喜歡自己這近乎毀容的樣子:“為什么要這樣?” “京城有一種煩人的蟲子?!甭迦A池笑意不減,“我不想你被他看見?!?/br> “這……算什么?”景可覺得荒謬。 “一旦你們見面了,他就會愛上你,纏著你的?!甭迦A池一字一句道。 “洛大人,您說的……真的是蟲子?” “嗯?!?/br> 景可看見他眸中的偏執,再多的問句都噎在喉間。 算了,反正他本來就不太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