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紙張發黃暗沉,還帶著一點草屑,曹德揉了兩下,手上便沾了一些紙渣,但他絲毫不在意。 顏色發黃很正常,應該是用的稻草,也沒漂白,而掉渣就更不是大事,技術可以繼續改進嘛,這是第一批,等之后再多生產幾批說不定技術成熟了紙質就更好,而且不管怎樣,這總比廁籌好多了。 曹勇雖不知小郎君為何高興,但還是老老實實道,“確實是用稻草制的,麻皮造紙也快好了,如今已經在晾曬……” 曹德點頭,“不管是哪一樣,一旦造出來,便送過來?!彼獙Ρ葥駜?,哪個體驗感好就多正常點,而現在嘛,他要先去見他爹。 等曹勇離去,曹德揣上新鮮出爐的草紙,興奮地找上曹老爹,“爹快看,好東西!” 他爹,一個老人家,還是一個有“痔”老人,每次如廁十分艱辛,用著廁籌更是顫顫巍巍,但以后不會了,因為有了更柔軟更舒適的廁紙。 曹老爹被小兒子拉到茅房前,一頭霧水,就見小兒子塞了一團發黑的黃紙到自己手中,然后擠眉弄眼。 曹老爹皺眉,“這是做甚?” 曹德輕咳一聲,示意他爹彎腰,湊到他爹耳旁一陣嘀咕,曹老爹露出恍然之色,低頭望著手中之物若有所思。 原來紙還可作那一用處,曹太空捏了捏手中的廁紙,確實柔軟舒適,他也輕咳一聲,對著曹德贊許點頭,“你有心了?!?/br> 曹德收到了他爹贊賞目光,并不激動,而是更想知道親爹這個土著的體驗感如何。 若是體驗感佳,那他就要推廣開,到時候又能賺到虛擬幣! 第20章 曹德有點擔心,在用慣了廁籌后,初次嘗試廁紙可能會不太適應。 等曹老爹從茅廁出來,就見小兒子在外頭等著,抓臉撓腮,十分猴急,見他出來,更是迫不及待湊上來,“如何?如何?” 曹老爹一臉的微妙,但此等隱秘之事如何宣之于口,偏生小兒子上躥下跳,他老臉一紅,羞惱道,“你為何不自己去試試?”一甩袖子,急吼吼地就要轉身離去。 曹德:“……”我太難了。 他琢磨著,若是老爹不愿談談體感,或許可以讓府上的仆婦們試試,反正這廁紙的原料低廉,有了技術支持,隨時可以生產出大量廁紙。 他抬腿就準備去吩咐,就見原本早該離開的老爹突然停住腳步。 望著老爹的背影,曹德不解,“爹?” 曹老爹輕咳一聲,“記得多送些去我屋里?!闭f罷就甩了袖子大步離去,這下是真的離去。 曹德眼睛一亮,立即沖著他爹背影大聲道,“好嘞!” 看來老爹體感并不差,曹德多了一絲信心。 這第一批生產出來草紙不算多,但是供曹宅上下數百人卻是足夠的,至少能支撐到下一批廁紙產出前。 雖然他很想賺取虛擬幣,但也不急于這一時,還是先緊著府上的人。 況且廁紙易潮,保管不便,極易滋生病菌,曹宅上用的廁紙,都是他命人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了好些日,然后分發到各房。 曹德將廁紙分發下去,反而更擔憂他們沒有按照他說的那邊去做,反而染上疾病,為此憂心了好久,連著幾日都跑去叮囑眾人。 他又讓人做了抽紙盒子,用的是木質材質,還特地加了頂蓋,配上精巧的雕工,將廁紙放進去后十分合適,甚至還多了幾分精致與貴氣,曹德當即決定再給各個院落配送一個花雕梨木抽紙盒,免得看起來太寒酸。 今日日頭正好,楊夫人與丁夫人坐在曹宅花園中,她倆雖差了輩分,但丁夫人反而要比楊夫人大上兩三歲,倒是能聊得一起去。 楊夫人見了自家兒子在各個院落來回跑趟,直嘆氣,“阿疾也不知是隨了誰,明明是個聰慧的,偏生心思總不在正道上……” 丁夫人聞之卻露出笑意,“我倒是覺得阿疾是赤子之心……”她并未生養過,只抱養了曹cao的庶長子,如今養子已經二十來歲,跟著曹cao在外頭四處征戰,她極少能見到,而曹德來了兗州后,丁夫人覺得府上都熱鬧了幾分。 楊夫人連連搖頭,“這小子本就鬧騰了,若是知曉你夸贊他,怕是尾巴都要翹上天……” 丁夫人見此也不再多言,倒是忽然想到一事,湊近楊夫人身旁,開口道,“阿疾讓人造出的那廁紙,你可得讓他多送些過來……” 楊夫人一怔,那廁紙一物她自是知曉,聽聞阿疾往各個院落都送了不少,丁夫人怎么還會與她開口,楊夫人眉頭一皺,只以為是兒子疏忽遺漏,而丁夫人見她神色,便知她多想,連忙開口,“阿疾早先是送了好些過來,只是……” 她臉色微紅,壓低聲音道,“那廁紙確實好用,尤其是月事來了……” 楊夫人眼睛一亮,“還可這般使?” 女子來月事可真麻煩,偏生每月都會有一回,總是要戴月事帶,民間用的事草木灰撒上里面,而他們曹家不缺錢財,自然用的都是布料,可即便如此,也很快就沾染污穢,要頻頻更換,況且那月事帶也并不舒適。 即便楊夫人如今不缺錢財,每日來月事時也是極其苦惱,為女子當真是不易。 如今聽丁夫人所言,連忙問道,“將廁紙用于那處,可真方便?” 丁夫人點點頭,這原先還是她房里的丫鬟想到的,改了原先的月事帶,將廁紙放在其中,這樣既省了布料,反而更好用,而且也能管上好些時辰,可不比之前便利多了嘛。 楊夫人聞言眉開眼展,“聽你這一說,阿疾這小子也算是做得一件好事?!彼D頭就吩咐自己的丫鬟,“你去尋小郎君,多取些那廁紙過來,可仔細些……” 丫鬟領命而去。 曹德并不知道丁夫人等人已經尋到廁紙的新用處,此刻他反而生了個主意。 原先他就覺得這廁紙不便拿出對外出售,但如今有了抽紙盒子就不一樣了,多了一層包裝,可不就體面多了。 曹德又惦記上了他哥,若是曹cao再打上一場勝戰,咳,再將兗州世家們請到府上聚一聚,到時候這抽紙盒就往食案上一擺,用完餐后抽上兩張擦擦嘴,多講究啊。 不過想想上次似乎不太愉快的慶功宴,曹德只好遺憾地將這個計劃暫且推遲一段時間。 還是等之后時機成熟了,再來薅這幫世家的羊毛。 曹德忙活了幾日,又過了些時日,曹勇便來報,“小郎君,工匠們又造出一種新的紙來……” 曹勇特地帶了一些剛曬好取下的紙,未經過裁剪,足足有一扇門那么大,降卒們也不敢將其折起,生怕有了折子,竟是兩個人舉著過來的。 這般潔白稠密的紙,聞著還有一股木香,摸起來更是韌而能潤,他們哪敢將其折起。 便是曹勇初見造紙坊新造出來的這白紙時,也是大吃一驚。 他與那些降卒們不同,生在曹家,雖只是旁支,也比尋常人多一分眼力,如今紙雖稀罕,但對曹家這種門第而言,卻并不缺,只是如今世人更愛用竹簡。 當年龍庭侯用漁網、麻頭、樹皮造了紙,一時備受推崇,只是很快眾人便發現這紙雖比竹簡輕便,但卻不抵后者好用。 不僅造紙過程繁瑣,耗時長,筆墨沾上去時還極易暈染開,從而模糊不堪,相比之下,這竹簡只需命人伐了竹,不需多久便能制成,而竹簡光滑,書寫便利,字跡更不會模糊,同時還能保存更久些。 久而久之,蔡侯紙也只在極少時才會被用上,像是曹太公先前飛鴿傳書便是以紙來書寫,但大多數時候,人們還是覺得竹簡更便利。 可小郎君弄的這造紙坊不同,曹勇是親眼所見,這白紙雖費些人力,可所用原料不過山中取之,耗時更是比之前要節省好些時日。 但造出的紙卻是蔡侯紙不可比的,不僅潔白純凈,摸起來還光而不滑,質地格外棉韌。 昔日蔡倫不過一宦官,尚且能以紙封侯,而他們郎君造出來的紙品質更優,豈不是更得嘉賞? 曹德不知曹勇內心的心潮彭拜,他見兩個降卒費勁巴拉地托著一大塊兒的紙,輕笑出聲,“怎么不將它裁成小塊!” 這么大一張紙呢,用來起肯定是不方便啊。 曹德直接當場指點起來,“來,先對折一下,別愣著……” 看著那么完好無損的一整塊白紙被撕成好幾份小塊,曹勇與兩個降卒都十分心痛,而曹勇卻是拿出其中一張放到鼻前輕嗅,“嗯,是松香!” 曹勇點頭,“確實是用松木所造?!?/br> 曹德興沖沖將其放在岸桌上,然后去了筆墨果然,提筆就寫了四個大字。 萬事大吉。 嗯,雖然是頭一批造出的,但這紙確實質量還不錯,雖比不得后世的宣紙柔軟,但是堅韌些反而更適合日常書寫。 曹德舉著自己新鮮出爐的墨寶,陶醉地欣賞了片刻,才看向曹勇,“我記得當時伐了不少松木……” “造紙坊確實有很多松木,可要都用來造紙?!?/br> 曹德點點頭,沉吟片刻,“將已經造出的松木紙送些到我這兒來,剩下的便通通裁成長七十寸寬五十寸,然后給學堂里的學生都各發百張?!毕肓讼?,他又說道,“莫忘了還有教書先生們的,可別少了他們的?!?/br> 曹德當初挖人時,費心竭力,好不容易才招來這些先生,了解到如今讀書人的珍貴,那自然是要好好拉攏,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曹德交待一番后,才揮手讓曹勇去辦事。 而立在一旁的兩個降卒在聽到小郎君當真是要將這些松木紙送到學堂中,甚至給他們的孩子都發百張,激動得臉膛通紅。 是了,小郎君一向是說話算話,只是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般好的紙就真的給了他們家娃子用。 回去就叮囑家里的姑娘小子,可得好生跟著先生學,要是糟蹋了好東西,辜負了郎君的善心,他們當老子的自己動手教訓孩子。 等他倆回去后,將這事與眾人一說,工坊里的降卒們更是干勁滿滿,恨不得肝腦涂地、鞠躬盡瘁以報答郎君。 只要他們的娃子能在學堂里好生讀書,將來有了出息成了貴人,不必似他們這般顛沛流離,那他們也就知足了。 曹德不知降卒們所想,他看著造紙坊每日生產出的大量松木紙,庫房里很快就積攢成堆。 這種好東西,一看就非常適合附庸風雅之人,可不正適合世家嘛。 曹德激動搓手,薅世家的羊毛,最快樂不過了! 第21章 松木紙偏黃,經過了一道漂白工序才讓其變得潔白如雪。 但以曹德的目光來看,那些未經過漂白的松木原色顯得很有韻味。在后世,白紙并不稀奇,生產商們反而會生產出偏黃復古風的紙張來,所以曹德決定生產出來的松木紙,只將其中一部分進行漂白,另一部分則保留著其原本的顏色。 但這些還不夠,還需要再加一些工序。 曹德讓人去城中尋了工匠回來,又對紙張進行加工,加工的工序倒也不難,先是將一大塊的紙張都裁剪成差不多的大小,方便書寫傳閱,然后又讓人在上面印上花色,而花色又分好幾個系列,比如有“花中四君子”梅蘭竹君,也有“歲寒三友”松竹梅,除了印著花色的紙張,還有的則是印著詩句的。 曹勇聽著小郎君的吩咐,立刻安排工匠去做,等忙活了幾日完工后,就拿了成品過來給曹德過目。 其實他心中十分不解,原先造出來的紙張潔白無瑕,讓人看了都不忍觸摸,生怕一不小心就玷污了它,但沒想到小郎君卻讓工匠在潔凈的白紙上印花與詩句,這樣真的能賣出去嗎? 曹德見他一臉擔憂,伸出一根手指來搖了搖,悠悠道,“你不懂,這叫做營銷?!?/br> 曹勇眼里一片迷茫,聽不懂小郎君是何意,好在不用他開口相問,曹德就解釋起來,“如今讀書人基本上還是用竹簡書寫,紙張只是在很少時候用到,即便咱們生產出來的白紙柔韌無瑕,還十分光潤,但是他們也買不了太多……” 這就是個習慣問題,就算他們的紙張優質還便宜,而且還要比竹簡輕便,但是習慣是短時間內很難改掉的,如果他讓人在城里開個賣紙的鋪子,也只能賣出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人還是會用竹簡,所以紙張要想在市場上取代竹簡的地位,還是要一段時間,但若是多營銷營銷就不一樣了。 原本的紙張雖然潔白無瑕,但是并無特征,即便世家子和讀書人們想要買點回去,也只是可有可無,可多可少,但是在紙張上印上圖案就不一樣了,劃分成不同的系列,若是買了某個系列中的一種,就會想著要將該系列中剩下的幾種也給買上。 甚至瞧著好看,還會將所有系列的紙張都買入一份也未嘗不可能。 曹勇聽明白了小郎君的意思,他神色復雜,糾結了半天,“可是紙張上印了這些圖案,還有詩句,還要如何書寫呢?” 其實他想問的是,人家買這個紙張回去不就是為了用的嗎,可小郎君卻在紙張印上這些圖案花紋,那還能賣得出去嗎? “誰說讓他們用這個紙張讀書寫字了?” “不是用來讀書寫字的?”曹勇懷疑自己聽錯了,這白紙不用來讀書寫字還能做什么,這又不是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