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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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皆是中原子民,大楚百姓。 第九十九章 金州大捷 梅庚算是明白,為何前世楚策寧愿活埋將士,毀了梅氏,也要保下西夏侵占的十三州。 他率軍在城下,分明就在城門下,一道命令便可攻城,偏偏那人便如飛花似的落了下來,濺在地上,迸射的血rou鮮艷奪目。 攻城二字便卡在了喉間。 葛楚面上帶了個猙獰的青銅色面具,握韁繩的手顫抖著,壓抑著怒火般自牙縫間擠出句怒斥:“畜生!” “這群王八蛋?!饼R修咬牙切齒,扣在腰間刀柄上的手青筋畢露,卻遲遲難以抽刀,他將目光投向面沉如水的西平王,沉聲問道:“王爺,打不打?” 幾乎所有人都在瞧著手持銀槍的西平王,無數條性命,無數道眼神,如千斤巨石壓在男人肩頭。 梅庚怔怔地望著城墻下的血色,相距太遠,他其實瞧不真切,但他知道,他走進了和當年楚策一樣的困局。 狂風卷起燥熱,天際烏壓壓的蒙了層云,整片天地都顯得灰暗。 良久,年輕的將領神色漠然,下了令:“退兵十里?!?/br> 轉身的剎那,梅庚俊美眉眼內凝聚起極盡陰鷙冷漠的寒意,如無邊永夜中綻出的陰戾血色。 淮王府收到消息比戰報要早上幾日,原本厚厚一疊盡是瑣碎身邊事的密信,驟然成了薄薄一封,楚策便察覺不對,待瞧見西北戰況,向來溫潤如玉的眉眼在柳長訣錯愕的神情中陰沉下去。 這也并非是死局,只看誰的心更狠。 楚策當年深陷局中,臨淵一腳,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如今局中人換成了梅庚。 仍是當年的局。 孤月懸于天際,清輝冷寂蕭條。 鏤花窗欞透著燭光,檀木案,一盤棋,紛亂棋子儼然是一副死局,少年枯坐案前,望著棋盤出神。 如何破局? 西北黃沙陣前,軍帳中燭火通明。 玄袍青年佇立沙盤前,戰局凝滯,其實不過一個抉擇,是要城,還是要人?梅庚緩緩闔眸,袖內雙拳攥得骨節泛白。 如何破局? 曾深陷此局中最終慘烈收場的兩人,重新被納入那盤死局之中,鋪天蓋地的壓抑涌來,便如同溺水之人,苦苦掙扎,卻不知是在上浮或是下沉。 整整三日,永安的淮王殿下不曾踏出淮王府,金州外的西平王也不曾踏出軍帳半步。 永安,淮王府。 楚策神色憔悴,怔怔地望著那盤棋,幾近瘋魔。 居高處者,除卻榮華富貴與滔天權勢外,還有無可逃避的責任,如戲子無異,連哭笑都由不得自己。 白衣青年斂袖落座在他對面,柳長訣掃了眼那棋局,清冷悅耳的聲音隨之響起:“你是在愁這個,還是在愁金州?” 楚策眨了眨酸澀的眼,笑意泛苦,“在想金州對峙?!?/br> 柳長訣微蹙了眉,“當早下決斷,若西夏以此為要挾,莫非還要一座座城池地讓出去?” 楚策默不作聲,他自然是曉得的,可陣前的梅庚又如何不知? 他甚至有些絕望。 當年西夏使臣入楚,他便要梅庚殺了姜戎這個禍害,到底還是留了今日的禍患。 梅庚出征時,他本以為梅庚會如愿戰死沙場,而他亦可作為大楚天子,走得體面。 偏因姜戎一個jian計,若不殺梅氏滿門與梅氏驅使西北軍,便要屠殺所占城池內的中原百姓,逼得他走投無路,與梅庚反目,連死都那般難堪。 他并非是什么無畏無懼之人,怎會不怕?怎會不疼? 前世未能走出的死局,今生又該怎么辦? 失神的眸子染上了凄惶,寬大袖袍掃在棋盤上,棋子剎那落了滿地,凌亂若星盤。 “楚策?” 清冽似雪山冷泉似的聲音驀地響起,楚策剎那便從混沌中回了神,對上柳長訣明顯存疑的眼神,他偏開臉,溫聲道:“失禮了,兄長?!?/br> “……誰是你兄長?!绷L訣掃了眼地上散落的棋子,略微瞇了眸。 楚策有秘密他是知道的,甚至那個西平王也神神秘秘,畢竟他的身份,這世上除了他已逝的娘親、風月樓的上一位主人、大楚皇室的情報頭子外,應當是無人知曉的。 偏生這兩個人都拿這個來威脅他,柳公子穩了穩心神,方才恢復波瀾不驚蔑視眾生的高貴,旋即淡聲道:“即便是神佛也做不到普度眾生,楚策,別把自己想的太完美,你總要學會取舍的?!?/br> “那依兄長之見,今當如何?”楚策輕嘆了口氣,收拾起了棋盤上的殘局。 柳長訣緘默片刻,旋即輕聲道:“你救不了所有人,他們想活命,不靠天就只能靠自己?!?/br> 靠自己…? 楚策動作忽地頓住,仿佛僵在原地一般,瑩白如玉的指尖還夾著一枚黑玉棋子,若有所思地低喃:“等人救不如自救……” 西北軍束手束腳地動彈不得,那么此刻城中百姓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自己。 “多謝兄長?!背咂鹕?,笑得如釋重負,轉身便去書案前鋪開紙張,懸腕落筆,字跡勁瘦清秀。 一直以來將天下、將所有都放在肩上,被困在前世的夢魘走不出,本能的恐懼甚至讓他忘了——還有機會。 彼時西夏進犯以此威脅,而今西夏卻為自保出此下策,已非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