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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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庚聲音嘶啞地問:“那你現在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答案?” 楚策那雙沒有神采的眸子更黯,他動彈不得,便斂下眼,聲音微澀,“要護我的是你,放棄我的是你,莫非我連問一句的資格都沒有?” 他又變了個人,是梅庚從未見過的,不甘,堅強,甚至那雙眼中,噙著一絲絲的希翼,如臨淵蝶舞,蝶翼沁血,鮮血淋漓地盤旋,每一次揮動翅膀便滴落下猩紅的血珠兒,仍舊不肯放棄,脆弱而堅韌。 “……” 梅庚沒想到他竟會委屈反問,倏爾怔住,定定地說不出話,甚至連手上的力道都輕了許多。 “你……” “我知道?!背叽驍嗔怂脑?,始終麻木的神情終于變幻,多出幾分壓抑著的倔強,他輕聲帶澀,“你怨皇室無情,可我亦…如履薄冰?!?/br> 梅庚卻當他說的是當今圣上對戰死的前輩們無情,楚策這個不受重視的皇子,自然也地位不穩。 小皇子偏開臉掙脫開桎梏,下頜上已經印了個泛紅指印,他倚著粗糙墻面,輕輕抿唇似是在忍耐著什么。 原不想說這些的,楚策在心里苦笑,他蜷指蹭了蹭眼角,垂首低聲:“梅庚,我只想好好活著?!?/br> 一句話,幾乎擊潰梅庚此刻全部的冷硬。 記憶再度交織重合,前生的少年也曾是如此,彼時他問:“殿下為何爭儲?” 回應只是一句模棱兩可的“我只想好好活著”,為了這句話,他不懼刀山火海,為他鎮守四方,無畏死生。 可最終,他未能予他海清河晏的江山,也未能挽救飄零動蕩的大楚。 究竟是誰錯了? 梅庚覺著透不過氣,胸口壓著的是浮沉尸海,是那些無辜將士亡魂的嘶嚎哭喊,無論是誰負了誰,可那慘死的將士,何其無辜? 良久良久,梅庚闔起眼,輕聲道:“殿下,容臣…想想?!?/br> 想想該如何面對你,該如何…信任你。 若前生大楚山河平定,他如歷代西平王鎮守邊疆,是否便能免去前生的慘烈收場? 梅庚放不下前世的種種,那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幾乎慌不擇路地想盡一切辦法,讓事情發展偏離前世軌道,借此來改變前生的結局。 可楚策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如今的他什么都不曾做錯,若斷了他爭儲之路,勢必也斷了這個弱勢皇子的生路。 梅庚迫己冷靜下來,功高震主又如何?他偏是要凌駕于帝王之上。若成為權傾朝野的權臣,那么皇位上坐著的究竟是誰,或許也不重要。 然而絲毫不知梅庚想法的楚策也有自己的考量,他無聲地輕嘆了口氣,好歹今夜的目的也算達到——梅庚不再那般抗拒他。 他們之間那道染血的縫隙,總要一點點修補靠攏。 兩人各懷心思,琢磨著算計對方的同時,逐漸冷靜。 “那個……”楚策忽然小心翼翼地開口,漂亮清透的雙眼眨了眨。 心中天人交戰的梅庚也不得不暫且回神,紆尊降貴地施舍了個詢問目光過去,便瞧見小皇子腦袋一歪,溫溫和和地道:“宮門下鑰了,今日恐怕回不去……” 換言之,我睡哪你瞧著辦。 轟——! 又是一道驚雷響在耳邊,梅庚有些眼前發黑,他還沒考慮好究竟如何相待,這小家伙便已經要登堂入室了? 不對,楚策可不是什么懵懂無知的少年,這小家伙自小便厲害著,連虞易算計別人都得搭上自己,可楚策當年可是兵不血刃地便登上了皇位,腳下踩著的白骨數不勝數。 他怕是早就準備要在府上過夜了。 梅庚瞇了瞇眼:“你早就想好了?” “嗯?!背咻p輕頷首,應得倒是爽快,耳尖卻有些細微地發燙,染上層薄薄的紅。 “……”梅庚頗為奇怪,前世楚策對他確實依賴,卻從未留府過夜,莫非是今生他刻意疏遠,方才如此? 他深吸口氣后問道:“你就不怕我讓你露宿街頭?” 楚策認認真真地答:“你不會的?!?/br> 語氣十分篤定。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會? 梅庚咬牙切齒地在心里反問,在楚策那充滿信任的眼神下,沒說出口。但他總有種詭異的錯覺——仿佛在被這個小崽子牽著鼻子走? 但事實是,他還真就不會。 于是西平王冷著臉,抱著小皇子,翻了自家的院墻。 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房,將小皇子安置在就寢臥房中,再三勒令——不可踏出房門,梅庚這才準備去瞧瞧虞易三人。 然而在暗處目睹一切的秦皈并未瞧見梅庚離開便默默轉身,神情復雜。 …五皇子還是個小孩,王爺此舉實在…禽獸。 第二十六章 收留虞易,少年睡顏 陸執北和風溯南帶人進府,驚動了蘇婧,她忙將虞易安置在客房,從陸執北等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經過,卻并未多言。 她與梅振義大多時間在西北,將梅庚與秦皈留在永安,還多虧這些兄弟在他身邊,自小長大的情分,梅庚又是重情重義的人,虞易若是有事,他定不會袖手旁觀。 安頓好楚策的梅庚匆忙趕來,見剛出門的蘇婧略微怔了怔,當即收斂起通身戾氣沉郁,頷首道:“母親?!?/br> 蘇婧柳眉微挑,伸出手拍了拍自家兒子肩,低聲:“放心,堂堂大楚西平王府,不至怕了他個侯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