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著急?！?/br>
    鄭秋冬以為方沂要開車離開了，但沒想到方沂仍然等著他，一直到他上來了，才沉默的開回去。

    “謝謝，”他道。

    方沂沒有回他，下車了道，“下不為例，我說下不為例是真的下不為例，你再提這些事情，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么客氣?！?/br>
    “我……知道了?！?/br>
    隨即告別。鄭秋冬回餐廳和直系領導周葵匯報情況：“方沂不愿意和我們合作，但他手上現在有十四個點的股權，他是除創始人外最大的個人投資者?！?/br>
    周葵道，“繼續約他，直到他什么時候動心為止，dj明年后年說不定十億幾十億，我不信他不心動！我們要把他變成我們的人，再踢掉他——花那么多錢炒高股價，可不是為了給其他人做嫁衣……說說，你怎么和方沂講的?！?/br>
    鄭秋冬把經過講了一遍，但隱去了在衛生間看到的所謂“節約用水”廣告，以及方沂明顯不快，但仍然開車帶他回來這一段。

    不過，他上司顯然也不在乎他怎么回來的，只需要一個人rou回信喇叭。確定今天一事無成后，兩人都沮喪起來，上司抱怨道：“來見方沂之前，我已經和鵬城的汪濤約過一次，希望他適當讓出一部分股權，紅杉資本會溢價收購，但他不鳥我?！?/br>
    又道，“說起來，上次去汪濤那兒上眼藥，特地把方沂的照片掛在他們走廊門口，讓汪濤從此心中嫉恨方沂——誒，但是后邊兒換成了團隊合照，不知道是不是汪濤反應過來了，我也覺得這種法子太低級?！?/br>
    “等真正上市了，足夠多的錢，大家都會瘋狂的，現在自以為清高的，全都會低下身去撿，”周葵在窗口看到清理高爾夫球的球童，他們彎著腰的辛苦姿態讓周葵覺得滑稽，“像一條狗一樣，在那找球，卻沒有打的資格，還不是要撿來給別人做工，你說呢秋冬？”

    “你怎么不說話？你剛才開始就一直不說話?！?/br>
    鄭秋冬：“像嗎？”

    他領導樂了，把他強拉過去指著看，“不像嗎？”

    第277章 base特效公司】

    6月初，方沂拿到《情書》電影的后期特效鏡頭，對方沒有發到他郵箱，而是派了三個人，親自把儲存視頻的加密硬盤帶到他工作室。

    并且當著他的面，找特效公司要到密碼才打開，在征得他同意后，這些視頻被拷貝出來供他剪輯，而原來的硬盤格式化。

    視頻用一種專門的軟件播放。

    特效公司的再三強調?！暗灼€在公司里面，每次取出來都很麻煩。所以方導演你手上的就是世界上你電影唯二的視頻片段了?！?/br>
    先放了一遍，并沒有奇怪的畸變，他們便道：“看來是沒問題的?！?/br>
    其中一人拿出一張單子讓他簽。

    上面寫著合同履行完成。

    方沂簽了名，對這特效公司產生了興趣，“你們是base公司吧，我記得是給好萊塢大片做渲染的，渲染這么多年，在國內應該實力水平很不錯了?！?/br>
    那人笑道：“不僅僅是國內，在亞洲水平也很不錯，只是……”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特效渲染其實是一個體力活，是產業鏈的底端，我們中國是世界人力工廠，同樣的片子拿給我們，就是要做的比美國本土的還要快，還要扎實！印度人更便宜，但是他們速度不如我們?！?/br>
    “你說這算低端，那什么是高端呢？”

    幾人互相對視，達成共同意見，“開發渲染引擎是高端，用渲染引擎的就低端，前年金融危機后，好萊塢的特效巨頭工業光魔在大量裁員，但是裁的主要就是底層的渲染員?！?/br>
    “——那些開發引擎的骨干，他們就不愿意裁，起碼不是第一批裁?！?/br>
    方沂點頭，“我大概懂了一些，這兩年因為裁員而損失的工作量，就轉移到了你們這里，我可以這么理解嗎?！?/br>
    也許是方沂很年輕，他們覺得沒有距離感而笑道：“就是外包嘛，方導演你很給我們面子……我們也在嘗試開發渲染引擎，但國內這方面的人才都去了游戲公司，而且，我們開發出來做什么呢，本土市場又不拍大特效片?！?/br>
    說到這里，不僅僅是這仨，連方沂也搖頭了。

    在這小空間內，從業人士們的笑容變得苦澀。

    沒有本土特效大片是國內特效行業發展的難題。再怎么肝，也得有作品供他們肝，讓他們刷經驗。

    可是，真正的國產大片，又很難找國產的新團隊來制作——誰也不會拿一兩億供他們刷經驗，而寧可找昂貴的國外團隊，或者居中找韓國團隊。

    方沂之前在《我團》拍戲的時候，由于劇組的煙火師出了事故，制作方華夏影視便高價請來韓國的現場特效團隊救場，這些韓國人原先是做《太極旗飄揚》培養起來的一個團隊，此前已經在馮大炮片子《集結號》中做過。

    隨后，華夏影視想讓本土的煙火師傅們借著幫忙的名義偷師，發揮中國人的copy技能。

    然而，韓國人只在晚上布置爆炸點，不僅如此，他們專門要求在無中國人的場地里面配制火藥，一旦看到了任何陌生人，就會罷工，把中國人趕出去。

    從《集結號》算起，偷師四年，這個月上映的《唐山大地震》現場特效仍然是那個韓國團隊，華夏影視偷了個寂寞。

    方沂送走base公司的三人，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面，拔了網線，開始對片子進行總剪輯。

    目前拍攝的素材總共高達七個小時，足以拆分出來兩部情節走向完全不同的電影，他剪輯的異常辛苦，而且有推倒重來的時候。

    比如，李雪建的表演很好，那些鏡頭也用了心，使人情不自禁的想保留，可是等到劉天仙和自己的感情線出來了，又不得不裁掉一部分李雪建的戲份。

    并且在這時候還會想，“是不是值得”。

    在這樣來回拉鋸中，他連著三天沒怎么出工作室，最終弄出情節類似，但是講述方式不同的兩個版本。

    《情書》存在兩條時間線，一條是90年代，尹川和之華的高中生涯，一條是奧運年前后，也就是十年后，已成為社會人的兩人再相逢。

    完全按照正常時間發展是一個版本，適當的插敘和倒敘又是一個版本，后者比較難把握。

    這里有一個非常經典且商業化的敘述方式，即一開始是現代的法庭辯論，接著是學生時代并留下懸疑，結尾重新回到法庭辯論，結局大反轉，升華立意。

    這么玩是不是好用——也不一定，《英雄》就是這種敘事法子，國師被噴的狗血淋頭。

    但方沂確實覺得如果能把控度，后者要更精彩。他精挑了幾段一兩分鐘的視頻，做了個展示劇情線的小短片，然后喊郭凡來看看。

    郭凡很驚訝方沂給他機會，他火急火燎的簽了個臨時的保密協定，在剪輯室里看完兩個版本。

    方沂：“怎么樣？”

    “都好?！?/br>
    “你不要說套話，一定要選一個更好的?！?/br>
    短片又放了一遍。

    郭凡人情練達，十年的傳媒生涯讓他很會琢磨人想法，他直言道：“方導，我喜歡后一個版本，我有原因?！?/br>
    他羅列道，“假如拍大片，我就平鋪直敘，因為特效和大明星就很吸引人了，不需要故弄玄虛——不是人人都是《盜夢空間》的諾蘭，何況他也會玩砸；假如拍一般的片子，我就在剪輯上稍微留一點懸念，因為我怕觀眾覺得無聊?！?/br>
    方沂抿著嘴，在腦中思忖郭凡的話。不料，郭凡的羅列還沒說完：

    “但是，真正的原因還是你自己。你會來問我，肯定是心里不愿意做俗套的剪輯?！?/br>
    “我是在回答你心里想我回答的，所以只有選第二個?！?/br>
    郭凡如是道。

    方沂覺得郭凡是個妙人，妙在他不矯情，他給郭凡道謝送客之后，回近處的大平層睡了一晚。

    第二天，方沂和主創弄了個殺青宴，在酒席上，他幾乎能說出每一個人的名字，因為總人數不多，他也和每一個人都聊了一兩分鐘，問他們將來的打算。

    “接下來？接下來還是要接新的活兒啊，當然，方導演你要是開了新片子，你需要我，我萬死不辭的趕回來?！?/br>
    話說的都很滿。

    也許客氣和認真各有幾分。方沂的劇組很少加班，目前來看也沒有歧視底層員工的情況在，打架斗毆這些就更少了，團隊氛圍不錯。

    關于去洗腳城的事情，方沂也沒有礙著他們，只是強調不允許在片場搞。

    《情書》是他第一次掛名做導演，本該有一些讀者喜聞樂見的打臉劇情的，但是三爺做制片人不說，還派了監督來壓場子。

    就沒有老油條敢使壞了，大家都還想可持續發展，不想被斷了后路。

    到了劉天仙那里時，方沂當然不需要和她閑聊了，而她卻扯住方沂衣服，笑嘻嘻拖長音，“方~導~演~”

    “怎么了？”

    “我和你合作很愉快，你是一個專業的導演，”她轉而嚴肅的評價，像是馬上要好幾年不見面，“我會珍惜你教導我的經驗，你給我講的戲，另外……??！方沂，你不要揪我的臉，我要生氣了?！?/br>
    揚長音，“我真的要生氣了?！?/br>
    “唉，隨你吧，你是導演，你最大，你可以欺負人?！?/br>
    眼睜睜看著方沂的手落下。她便道，“別，別，我開玩笑的?！?/br>
    第278章 記者卓為】

    劉天仙此時正進入到顏值的巔峰期，兼具女人的美感和少女的清純，她之前臉上還帶有嬰兒肥，性格也相當跳脫，讓人更多的把她當做meimei。

    現在性格也跳脫，但是，當她把方沂的手摁在自己臉上，并且嬌嗔的呵道，就連方沂也眨了眨眼睛，不免有怔怔的感覺。

    剪片子的這幾天，方沂不停的看她的大特寫，但今天看上去卻覺得更漂亮了。

    可惜，咸魚劉的事業心非常一般。

    此前唯一拼搏的時候，就是以為要被排擠出天梭代言人團隊的時候，她那段時間可著勁兒刷臉露面，次次都要帶手表。

    她抬頭盯著方沂，以為他出神了，“你在想什么？大導演，惜別的時候要好好惜別，怎么能想其他的?！?/br>
    方沂卻看著她，說的正是其他的，“你這幾年考慮多演一些電影，不一定要我來導演，假如你不覺得冒犯的話，我可以幫你把關……”

    “怎么突然說這種話，你從來不干涉我的事業的。悄悄的告訴你，我媽說你這種人簡直要絕種了，她已非常的認可你哦?！?/br>
    方沂聳了聳肩，“我只是建議?！?/br>
    劉天仙確實也不是傻子，仔細的盯著他，笑容從一條瞇著的線擴大到半月，露出她的牙齒和牙齦。

    她驚喜的捂住臉，收斂住情緒，兩眼發光：“漂亮吧，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覺得我特漂亮，你！被我察覺到了！”

    方沂摁著她的頭：“不要太得意啊?！?/br>
    “有心想，沒心說，還好我實在是聰明，不然就錯過了這么美好的一刻，讓我拿個筆記本記下來，10年的六月……今天多少號來著？方沂竟然看女人看得入迷，那個人是誰呢，啊，原來是我自己呀?！?/br>
    這些話，她是很快速而小聲的說出來的，大家并不知道這倆發生了啥，只看到他們聊著聊著，忽然都從面癱變得眉飛色舞。

    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讓劇組的告別變得輕快起來。

    方沂開車送劉天仙回家，在劉家嘗了嘗劉母的好手藝，他倆照例沿著路散步。

    已經完全長大的比熊犬一會兒跑到他們前面躺下，一會兒從兩人腿間來回的穿梭。

    方沂問她：“從你做演員的角度來看，你覺得中影來的這幫人怎么樣——我們拍攝的主體是他們，還有少部分是我以前拍微電影接觸的班底?！?/br>
    “挺專業的，不愧是大集團，有些師傅是從國營制片廠時代留下來的，風氣也比一般的劇組好，那些現象……我有耳聞，但沒見過?！?/br>
    “你覺得郭凡怎么樣？”

    劉天仙當即明了，“你要留他？”

    “是的。他們有一部自編自導的片子，用我的錢，叫《李獻計歷險記》，郭凡和李洋兩個人都是導演，我算是他們事業上的伯樂……李洋很有才華，本子是他寫的，但我更欣賞郭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