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這句話說完,他自己就先笑了一下。 這簡直將三個月的追逐戰,說成了一場笑話。 謝辰不信,楚千澤也不會這么說。 “你不能走?!背擅嫔衔⒗?,他瞇眸看著床上神態懶散的謝辰,壓下許久的帝王性子還是蹦了出來。 他字句斟酌,卻始終想不出一個顧全兩人顏面的措辭。 要如何說,說之前第一花樓中警告的那些話如今他悔了? 這份遲來的悔,甚至能壓過君臣綱常,罔顧子嗣倫理,只想要將已經飛出去的人,給重新抓回來。 抓回來,放在眼前看著,要桃花般的公子如之前一樣對他笑著才行,這樣才能抑制住那股蔓延開的心悸。 如何說?帝王九五至尊,這些話說不得。 說了,他與王朝,都仿佛瞬間多了一個軟肋。 往日威攝群臣的嘴中遲遲沒有吐出一個字。帝王垂眸,眼睫長而濃,微微一低,旁人就再也看不出分毫情緒。 百官最怕這樣的圣上,可是這樣的圣上放在謝辰眼前,卻讓他微微怔了下。 晃神間,他險些從帝王的身上,看出了幾分無措。 從南疆開始壓著的不悅始終沒能交織成怒意,謝辰一直覺得有趣,他心知只要自己不愿,對方就什么都做不了。 謝辰眼界非同常人,將一切看的清楚,但他同樣深知龍椅之上坐著的人何等尊貴。 天下是帝王的天下,在帝王眼中,萬事皆可為。 謝辰這般想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現在何嘗不是在生著幾分悶氣,下意識的轉念,已全然看輕了對方。 帝王雖年輕,卻也不是剛愎自用之人。 于是,謝辰語氣溫和,像是純粹不解的下臣,“圣上,臣為何不能走?” “你不能走?!背芍貜土艘痪?,指尖漫不經心碾磨著衣物,上面凹凸不平的繡紋抵著指腹,讓他煩亂的心緒沉靜了些。 繡娘能耐下性子將每個針腳都做到最好,他作為帝王又豈會缺乏耐心。 人已在眼前,跑不掉的。 “你聽過一句話嗎?”楚千澤淡聲道,終于抬起頭,光線隨著角度的變幻在其眸底閃爍不定。 謝辰張嘴欲言。 楚千澤卻微微傾身,脖頸連著脊背,驚人的漂亮,墨發在其身后蜿蜒開,此時偽裝平和的兇獸漫不經心抬起了爪子,他的下一句話堵在謝辰開口之前。 “天下永安,君子心安?!?/br> 謝辰薄被之下的手指動了下,面上不露絲毫破綻,不解的點頭應道:“這是形容前朝永安君,圣上在此時提起,究竟是想要說些什么?” 他不輕不重的陰陽了句,“這龍床臣躺的太久了,圣上不如讓臣起來說話?” 如此隱秘尊貴的地方,哪怕說的話再正經,都能生生帶上些不知名的曖.昧,句句來往都像是撩撥。 謝辰已經竭力控制自己不往其他地方去想,可是兩人到底是有過一夜,嗅著鼻間屬于帝王專用的香,那香有的來自眼前逐漸靠近的人,有的來自身下的床榻。 發散的思維由不得人控制,謝辰足夠隱忍,可是人總容易被欲.望支使,他這句話說的快,但腦中反應過來的瞬間,就知道此話一出,要壞事。 果然,帝王要說的話頓了下,渾身肌rou微不可察的繃緊一瞬,鳳眸劃過抹凌厲,他視線下意識向下滑去。 謝辰面色如常,他在對方收回視線時,甚至柔弱的咳了一聲,以示清白。 唇色微淡,容色倦怠,怎么都是一副由人蹂躪的無力作態,眉眼含笑間,那份慵懶惑人意味半分不減。 楚千澤想起那日對方上床之前也是如此,舉止間一退再退,上了床后全然另一幅模樣,一時恨的牙癢,他眸色沉極了,寒著臉陰惻惻地看了謝辰一眼。 他將這人放在心上,卻也不意味著,帝王就心甘情愿置于下位。 “你這張嘴……”楚千澤語調莫名。 他想說些什么到底沒說,而看著謝辰無力軟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不可言說的滿足泛上心頭,這簡直就像是人類的劣根性。 珍視美麗之物,一定要困于巢xue中。 對著這一幕,神仙也生不出氣。 楚千澤坐直了身,繼續之前的話題。 “孤記得你上次在藏書閣中還尋了關于永安君的古籍,如今對于這句話有何理解?” 謝辰靜默片刻,掀眸笑了下,“圣上,您還是沒有回答——” “為何抓我回京?為何我不能走?” 楚千澤淡聲道:“孤在問你話?!?/br> 謝辰笑意淡淡,“臣先問的?!?/br> 兩人對峙間,寢殿之中的氣氛都好似降了幾度,不論平靜還是帶笑,兩人都是拿捏情緒的好手,可偏偏碰到了一塊,又扯上了世間最不講理的情愛兩字。 如何僵持,都脫不開那一條紅線。 楚千澤鳳眸微瞇,威勢攝人,他字字淡聲卻吐字清晰,道:“孤是君?!?/br> 外面的天色還亮著,床幃半遮半掩,籠罩在帝王身上的光線也昏暗不定,霞色光線沿著半邊青絲勾勒,另半邊隱入了暗處,光線在帝王的身上翻轉,襯得人如那廟中佛。 端坐佛臺上,世人碰不得,入眼便是世間極致的尊貴,連霞光都如此偏愛于他。 他做足了帝王姿態,整個人也冷了下來,驟然間高不可攀起來,威儀迫人,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