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趣味
傷口反復結痂,難捱在靜默中洶涌而來。 室內靜不可聞,阿姨收掉餐盤,水流是現下唯一的聲音。 屋外又下起了雨,玻璃被暴雨沖刷又重新覆蓋。 姜眠鉆進副駕駛時帶進一股潮濕的水汽,發梢的魚珠滴在座椅上,洇出深色痕跡。 本不會被淋濕,是她倔強地撇開哥哥遞過來的傘,一個勁兒沖進了雨幕。 李牧言用力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導航機械女聲報出了目的地的路線,后視鏡里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上了隧道。隧道頂燈像是無影燈,將車內照地纖毫畢現。姜眠別過臉去看窗外飛逝的燈帶,后頸碎發下隱約露出暗紅的痕跡——那是從那晚開始,就存在在她身上的。 是一個印章,是哥哥留在她身上的信物。 “您的目的地就在您的右手邊,本次導航結束,祝您生活愉快?!?/br> 心又不自覺地慌張,蔓延全身,失重感包裹了她全身,姜眠覺得她呼吸有點困難。 侍衛將他們引到了私密性極強的包廂,上了壺茶,便又歸于平靜。 她看著哥哥,心里隱隱猜測,方蕓有了新家庭。 這個猜測在方蕓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就被證實了。 方蕓保養的很好,皮膚比同齡人強太多,認出來的、認不出來的奢侈品堆養了她的貴氣,不再是站街罵娘的潑婦。 還沒能站起身,就被抱了個滿懷。 姜眠完全呆住,直愣愣地被抱著,六神無主的摸樣像是個剛出世的嬰孩,她不知道做出什么反應,本能地回抱了方蕓。 她看見對面的哥哥臉黑了。 記憶里從來沒有母親這個角色,姜眠也從來沒覺得少了什么。除了有一段時間她犯病,羨慕其他小朋友。 “眠眠……mama,mama好想你??!” 方蕓語無倫次,撫著女兒的后頸細細摸著,看著唯一與她相似的眉眼,女人哭得傷心。 姜眠看著伸過來的手,下意識地縮了縮。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哥哥,因為她這一縮,哥哥又恢復了些,不再是烏云密布。 發現規律,試探規律,運用規律。 她肆無忌憚地湊過臉,貼在方蕓手心,眼卻死死盯著李牧言。 成功地又得了張黑臉。 她揚起笑,對著受寵若驚的方蕓,笑得甜膩。 “mama。我好想你啊?!?/br> 語調平淡,沒有絲毫起伏。 方蕓沒想到十幾年未見的女兒能一時接受自己,心下微微松口氣,慈愛地攬過姜眠。 “你想吃什么?mama錯過了你十幾年的人生,想要補償,也想要了解你的喜好?!?/br> 錢養人,潑辣的性子也溫柔如水。 姜眠躺在方蕓的懷里,挑釁地看著哥哥,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不要什么大富大貴,我就想嘗一嘗mama的味道!” 李牧言意識到meimei的惡趣味,心仍像被一刀絞殺。執刀人心狠手辣,順著鼓動的脈搏,狠狠一轉。 鮮血淋漓。 快了,很快了。 李牧言平靜地打斷了母女倆的敘舊: “我還有事,你們倆閑聊?!?/br> 說完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褶皺,姿態清閑,絲毫沒有被眼前溫情的親情所影響。 “牧言,你……”方蕓欲言又止。 李牧言沒克制住,忍不住嗤了一聲: “怎么女兒你不滿意,還需要殺人犯的兒子和你敘舊?” 屋內一時安靜無比,姜眠直起身,坐在旁邊,噤若寒蟬,低著頭,不說話,又被哥哥口中的話震得抬起了頭。 方蕓顯然也沒想到李牧言會如此直接,口中的話被架的不上不下。富貴生活早已養成了端著的姿態,只愣了一下便有些怒意道:“你怎么和長輩講話的?何況我還是你親媽!” 李牧言只看著姜眠,不再回話。 姜眠被方蕓態度的轉變,懵了圈,移了位置,離她遠點。 抬眼看見哥哥盯著自己看,站起身,默默地走到哥哥身后,亦步亦趨。 李牧言勾起唇角,不屑地看著眼前不竄下跳的方蕓,挑眉: “很顯然,我的眠眠也有事?!?/br>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