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窗外的雨下得又大又急,雨滴噼啪啦的落在墻壁上,沒入地面,砸出巨大的聲響。 家里唯一的白墻因為雨季而泛灰,墻根長滿了青苔。 天陰沉沉的,顯得一切都很灰暗。 李牧言端坐著打量對面的女孩,他媽說是他的meimei。 他冷嗤一聲,他爸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墳頭的草堆他剛除過沒多久。 他哪來的meimei?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驀然俯下身,裝作狠厲的樣子,“你、不、是、我、的、妹、妹?!?/br> 小小的姜眠覺得他有病,覺得有必要嚇唬一下。 她“哇”的一聲,扯著嗓子嚎叫。 李牧言絲毫不理會哭得撕心裂肺的姜眠,轉頭湊向正在談話的房間,屏氣傾聽房內的談話。 “媽,我這次回來是想向您要手鐲子,您答應過我的,等孩子十歲就給我的?!?/br> 王芳氣得拄著拐杖在地上悶聲敲了幾下,“你回來就沒想過你的兒子?一回來就是開口要錢要東西?” 方蕓一聽這話,當即翻了臉,失了顏色,厲聲尖叫:“他算我哪門子的兒子?!?/br> 媽,你晚上睡覺看著他那張臉你不會感到害怕嗎? “他爸是殺人犯強jian犯??!” 王芳一臉死氣的轉過頭,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可那也是我的兒子??!” “對,是你的兒子。李牧言不是我的兒子嗎?我滿心歡喜期待的孩子,最后居然是殺人犯的,我每日每夜看著那張臉我就想掐死他?!?/br> 方蕓指向門外,“要不是當初被你發現了,現在他早就墳頭堆得老高。不,他連墳都不配有?!?/br> “蕓啊,是我們老李家對不起你,鐲子我可以給你,我只有一個要求?!?/br> “——把牧言帶走?!?/br> 王芳別過臉去,垂頭抹淚。 想讓我把孽種帶走,想都別想! 方蕓的目光狠狠地盯著老太婆,恨不得當場掐死她。 門外的哭聲撕心裂肺,方蕓想到此行的目的,軟化了聲音,“媽,我在外面快要掙到大錢了,要把牧言帶走也可以,只要您答應我照看姜眠一段時間?!?/br> “五年,不,三年。三年的時間我肯定把他倆接走,還有您,我們一起去城里享福?!?/br> 方蕓頓了頓,思索了幾秒,還是開了口:“鐲子我也不要了?!?/br> 能出現在這個地方的能使什么寶貝,她方蕓不稀罕,她日后可是要掙大錢的。 王芳不相信方蕓能有這樣的好心,可這樣的條件她似乎沒什么理由拒絕。 三年,他的孫子剛好再過三年就能上高中。 小鎮的教育水平太落后了,得讓牧言去大城市里。 去大城市,去大城市,去大城市……有前途。 王芳像是打了雞血,直直地站起身,握著方蕓的手,帶著希冀,“就三年?” “就三年?!?/br> 方蕓的嗓音帶著堅定。 “好,我幫你照顧外從外面帶回的孩。你跟我保證,三年后必須接走他們?!?/br> “哇——” 門內氣氛緊張的婆媳倆不得不停止爭吵。 方蕓攙扶著王芳推開門,一臉和睦地走出房間。 兩人抬眼一看,都不自覺地愣住了。 李牧言抱著姜眠坐在凳子上,笨拙地哄著,手輕輕地爬上后背,嘴里自然地念叨著:“meimei乖,meimei乖?!?/br> “哥哥唱歌給你聽。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仿佛剛剛對著三歲的姜眠呵聲冷斥的不是他。 方蕓喜笑顏開,“媽,您看,兄妹倆相處地多融洽?!?/br> “三年時間剛剛好,總比陌生的兩人爭鋒相對要好?!?/br> 方蕓對著王芳擠眉弄眼,暗示王芳看向兄妹倆的相處。 王芳嘆了一口氣,她這一輩子從二兒子犯下罪的那一刻開始,注定不得善終,一輩子得贖罪。 都是她的命??! 哭聲漸弱,姜眠哭著啜泣在李牧言的懷里不動了。 李牧言抬頭微微一笑,放在姜眠肩頭的手松開。 那里赫然有道深深的指痕。 泛著紫色。 他晃著雙腿,輕輕顛簸,懷里的小人呼吸聲漸長。 混著窗外的雨,他淡漠地看著母親打著傘離開。 裝了這么多年的乖,還是沒能換來母親的關愛注視。 那她死了不就好了,他也不需要了。 飄無虛渺的母愛。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