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時刻 第204節
南乙懵了。他都以為他們要擦槍走火了,怎么突然聊起錢了?這好像搞得更罪惡了。 “???”他眨眨眼,“為什么?” “我媽就是這樣的,管全家的錢,那個時候我家雖然也吵吵鬧鬧的,但他們倆感情還是不錯的?!鼻匾挥绲谋砬楹推綍r一樣,看上去無所謂。 南乙琢磨著他前言不搭后語的話,設身處地地替換到他的角度。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醒悟。 對他這樣成長在一個父母并不相愛的家庭的孩子,對愛的感知幾乎是零。 在他的經驗里,管錢就是很接近相愛的行為了。 靜了許久,南乙才輕聲開口。 “你好像真的很想和我結婚?!?/br> “是啊?!鼻匾挥缍浞毫思t,啄了兩下南乙的嘴唇,笑著,“但這也不怪我吧?你今天帶我來看這些,和求婚有什么分別?” 南乙心跳快了些:“誰跟你求婚了,搶著做戒指還發誓的可不是我?!?/br> “那你的邏輯是你認可這個戒指是求婚戒指了?”秦一隅抓起他的手,親了親無名指和吉他弦戒指,“所以你一直戴著,就是答應了求婚?那你現在不是我男朋友,是我未婚……” 什么邏輯? 南乙捂住了他的嘴。 “少詭辯?!?/br> 秦一隅笑得眉眼彎彎,在他的手心親了又親,直到他松開手。 他的笑意也漸漸地斂去,躺在南乙身邊,和他一起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當他走進這間屋子,親眼見證了這么多溫馨的細節,才知道原來幸福的家庭是這樣的,這么具體,這么清晰。 而他竟然像個從未見識過奇珍異寶的人,發自內心地感到驚奇和不可思議。原以為就是這樣,他只是來參觀與他無關的親情和溫暖的。 直到看見最后的展品,一整面墻,都是屬于他的。 真神奇,長大以后,他所擁有的都在一件件失去,能奇跡般回到身邊的,細數下來,竟然都是因為南乙。 那這個人呢? 秦一隅意識到自己又開始患得患失了,簡直難以理解。 有人示好、為他付出、表現出極度的愛,這些從來不是一件稀奇事兒,秦一隅早就習慣了,那些被掏出來塞給他的愛越狂熱,他越習以為常。 可現在,面對南乙沉甸甸的愛,自己卻手足無措起來。 怎么會這樣?他不是應該嬉皮笑臉地說“失去算什么?”,高喊“去他媽的愛情”,隨便地吸引一些人,再隨便地拒絕他們、傷害他們,玩游戲一樣無所謂地嬉笑度日嗎? 南乙打磨弦枕時用的是什么砂紙?怎么磨的? 是不是也用它悄悄地把我也打磨了?所以才改變得這么徹底。 “我最近總在想,要是當時我沒接受招募,會不會沒有今天,我們也不會……” 沒等他把“在一起”三個字說完,南乙就給了否定的回答。 “不會的?!?/br> 秦一隅扭頭看向他,問:“為什么?” 南乙對哪怕一件小事都會計劃好plana和planb,甚至更多,何況事關秦一隅。 “就算你不接受,我也會繼續參加比賽,等我報復完這些人,還是會回來找你,把你拉起來,讓你重新開始,無論如何,這都是我必須要做的事?!?/br> 這人還真是執著得可怕。秦一隅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偷偷把這些琴還給我,然后就各過各的生活了?!?/br> “怎么可能?”南乙撫摸著他的臉,絲毫不掩飾眼底的執著。 “久久,你是我的靶心啊?!?/br> 靶心。 他太喜歡這個詞了。 真希望南乙冰冷鋒利的箭頭永遠對準自己。 離開這座充滿愛的舊房子,秦一隅腦中生來混沌的某個區域,仿佛突然間變得清明。他拿走了mama送給他的那把吉他,也從這間屋子里習得了真切的愛。 摩托車鉆進刺骨的風里,坐在后座的他抱著南乙,心里自顧自地流淌出旋律。 他太想補上南乙內心的空洞,代替他離去的親人好好愛他了,盡管這方面他幾乎是初學者。 用南乙為他改的琴,秦一隅只花了十幾分鐘就寫完了全曲,但歌詞是做夢時夢到的,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就把這些字句一一寫了下來。這一切順暢得仿佛他不是創作者,而是媒介。 而通過網絡這個媒介,總決賽音樂節重啟的消息也立刻傳開。 “我的媽,預售的一萬張票秒空……” 臨時借來的民打練習教室里,遲之陽坐在鼓凳上刷著手機,感嘆道:“cb你是真的紅了?!?/br> “現在最開心的應該就是樂迷了,又可以看現場,而且還是海邊音樂節?!眹漓V笑著說。 “是嗎?”南乙背好琴,不客氣道,“難道不是林逸青嗎?” “有道理?!边t之陽放下手機,又想起什么,對他們說,“哎,無序角落退賽了?!?/br> “真退了?”嚴霽挑了挑眉,“前幾天看到還以為是炒作,官宣了?” “嗯,說是因為許司的身體問題,不能參加了?!边t之陽嘆了口氣,“還以為總決賽會再對上他們呢?!?/br> “是啊,估計這幾個里面最不爽的就是殷律了,沒準兒還會鬧?!眹漓V甚至開始模仿起殷律說話那種呆滯的語氣,“不,我要參加,不退賽,我要去找南乙?!?/br> 遲之陽笑得前俯后仰,直拍大腿,南乙卻一臉無語。 正在這時,秦一隅背著琴包、拿著剛買的牛奶推門進來。 “我去,我剛剛又迷路了,你們學校這個教學樓教室太多了,剛剛還有個小姑娘認出我了,非要跟我合照?!?/br> 遲之陽捋著自己的小辮子:“你合了嗎?” “合了啊,我還擺了經典的椰樹pose?!鼻匾挥缬米约菏掷锏呐D唐壳榫霸佻F了一下,然后拋給南乙。 一想到他擺的動作,南乙都不想喝了。 嚴霽閉了閉眼:“請不要用這張帥臉做奇怪的事?!?/br> “那你完了,明天還會有更多人守著你的?!边t之陽盯著自己的強音镲,總感覺它在動,于是伸手捏住邊邊。 “你怎么知道?” 南乙還是擰開牛奶瓶,喝了一口:“因為他昨天就是這樣?!?/br> “但是我沒擺這么傻逼的姿勢!”遲之陽不想和秦一隅被拿到一起比,飛快為自己澄清。 嚴霽微笑點頭附和遲之陽,內心卻閃過一張張被他保存的遲之陽和樂迷的合影,每一張的pose都拽拽的很可愛。 “排練吧?!蹦弦覍⒃掝}拽回到正事兒上,“昨天大家把所有庫存的demo都拿出來討論了一下,所以選哪首?定下來就要抓緊寫歌了?!?/br> “我覺得還是朋克的那個好,氣氛比較燃,適合臺下的觀眾打拳開火車?!边t之陽說,“這個咱們也擅長啊?!?/br> 嚴霽點了點頭:“或者這首?”他彈了一下,“昨天小乙彈過的,這個寫成新浪潮也好聽,加合成器,我們還沒試過,比較有新意?!?/br> 遲之陽抽出鼓棒,準備開始:“反正要想贏,氣氛很重要,鼓點重的,唱起來嗨的,能讓人蹦起來的……” 南乙腦子里過著那一首首demo,都不錯,但似乎又都缺點什么,可他一時間也說不清。 音樂節當然應該是熱烈的、忘乎所以的,臺上的樂隊用強勁的節奏和迫人的氣勢震撼住聽眾,宣泄才華和汗水,自然而然地攝奪所有人的荷爾蒙。 這其實是秦一隅最擅長的事。 但南乙在此刻,卻回想起自己上一次站在阿那亞的海邊,看到的那場演出。十六分半的表演里,最令他動容的,反而不是盡情宣泄的那些場面。 是秦一隅站在空曠舞臺上,唱著一首布魯斯搖滾,沒插電,簡簡單單唱著青春期的割裂和迷惘。 “其實我寫了一首歌?!币恢睕]說話的秦一隅背好了吉他,忽然開口,“不算是小樣了,因為差不多寫完了,只差bridge?!?/br> “詞都填好了?”嚴霽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效率這么高,“什么類型的?” “嗯……”秦一隅隨意撥著吉他弦,垂著頭,“其實更像是一封第一人稱的信吧,但寫信的人不是我,我只是發件人?!?/br> 遲之陽沒明白,怎么這人做人說話都這么抽象。 “什么意思啊,聽不懂,你直接唱我聽聽?!?/br> “好吧?!鼻匾挥缟钗艘豢跉?,左手放在琴弦上,罕見地表現出對自己天賦的不確信。 “這首歌的名字是……” 演奏前一秒,他終于望向南乙,沖他笑了笑。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br> 作者有話說: 其實兩個寶寶都不是很懂得愛與被愛呢,雖然秦一隅有時候表現出來好像特別會,特別懂引導,其實都是出自本能,他也毫無經驗 就像他們剛開始忍不住貼貼也是出于那種朦朦朧朧的情感和欲望,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還好遇到彼此了 第112章 音樂狂歡 聽完了秦一隅不插電的獨唱, 排練室靜了許久。 要填補一個亡者留下的空白,將這封只有只言片語的無效信擴充成應該有的模樣,幾乎是做不到的事, 也沒人敢去嘗試。離去的人是永遠無法回來的, 也無法替代的, 一個不小心,或許就變成褻瀆。 敢這樣做的只有秦一隅。 聽到一半時, 遲之陽就哭了。 起初他并不知道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誰出生的時候下了雪?但聽到副歌,他就莫名其妙傷感起來, 眼淚似乎比頭腦更敏銳, 不由分說地落下來。他忽然明白, 原來這里面的“你”, 是南乙。 他想到了南乙的舅舅徐翊,那個總是笑著、如兄如友的叔叔。 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滴落,他回想起小時候, 自己和南乙被他帶著去游樂園,排成排坐在馬路牙子吃冰棍兒,一起在滑冰場玩老鷹捉小雞…… 他是自己和南乙排練的第一個聽眾, 第一位指導老師。 他笑著說[我就不加入了,等你倆紅了, 我給你們寫篇長長的專訪吧。] 嚴霽發覺他在哭,走過來, 撫摸遲之陽的后背, 蹲下來, 用袖口給他擦臉。 彈完最后一個音符, 秦一隅收了手, 望向南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