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202節
一陣狂風襲來,火勢猛然增大,包裹住了蓮花臺。 神妙真人被火焰徹底吞沒,來不及說完的效忠之語,全部變成了哀嚎。 聲音悲慘凄厲,令在場無數臣子聞之色變,但沒有一人敢出聲。 只因他們都知曉,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無從更改! 就連先前反應最大的圣上,此刻也只是呆呆地望著,神情震驚而恍惚。 通達道人閉目捻訣,喃喃低念:“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太子妃面色微白,輕垂睫翼,似是不忍心觀看如此極刑。 太子原本面無表情,冷眼看著大火將神妙真人吞噬,見得太子妃這般,他思忖片刻,終是再取過一箭,彎弓射出。 箭矢沒入熊熊大火之中,讓神妙真人的哀嚎戛然而止。 暴雨也在同時停歇,烏云散去,露出晴空。 狂風柔緩下來,綿綿吹拂而過,帶走炙烤的劣息。 太子忽然出聲喚道:“師父?!?/br> 通達道人一個激靈,中止念誦,有些茫然地“???”了一聲,然后才反應過來,一路小跑至陣法跟前,取下腰間掛著的葫蘆,打開,往下傾倒。 但見一股清濁的符水徐徐流出,沿著陣法鑿刻的痕跡,蜿蜒蔓向蓮花臺,混入熊熊烈火里,散發出絲縷清香。 隨著香味越來越濃,烈火也越燒越旺,最終聽得一聲巨響,整座蓮花臺轟然倒塌。 風過焰止,余下一地廢墟。 通達道人收起葫蘆,捻訣長念:“天尊慈悲——” 太子冷言定論:“妖道伏誅?!?/br> 至此,一切塵埃落定! …… 龍船悠悠駛過海池,靠上宮岸。 太子攜群臣回到含元殿,恭敬地將圣上請回御座。 蓬萊島上的那陣大雨,澆濕了除太子妃以外的所有人,圣上也未曾避免,此刻形容狼狽,看上去分外憔悴。 只不知,這狼狽有幾分是為了大雨,有幾分是為了一直被他尊奉的神妙真人——現在該說妖道了,如今,太子的口諭,便是圣上也需要遵守。 圣上很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還是御前總管宣讀了圣旨:“今國朝之事,無有大小,悉數奏請太子處決,欽此?!?/br> 太子淡聲詢問:“諸卿可有異議?” 無人應答,含元殿里寂靜至極,不聞一絲異響。 “好,”太子道,“那便退朝吧,今日辛苦諸位大人了?!?/br> 群臣齊齊跪拜,俯首稱是。 五月初一的朔朝大會,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離開時,不少人神色恍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經歷了什么。 亦有人戰戰兢兢,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和雨水。 還有人蠢蠢欲動,想同大理寺卿攀關系,但在眼珠轉了一圈,環顧周圍的禁軍之后,還是打消了這一念頭,埋頭加快步伐,往宮門行去。 蕓蕓眾生,各有所相。 只有一件事情,群臣雖然沒有交流,但都在心底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從今往后,這座皇城的主人,換了—— 太子,即將成為新帝! 第217章 覓瑜給盛隆和上藥。 看著她垂眸專注的模樣, 盛隆和唇角含笑,目光里滿是柔情。 察覺他的注視,覓瑜抬起頭, 有些不解和緊張地詢問:“這么看著我做什么?可是我下手有些重了, 讓你覺得傷口疼?那, 我再輕一點?” 他笑著搖搖頭:“沒有,不過一點小傷,算不得什么,按照慣例來就好?!?/br> 她抿起唇, 輕嗔:“什么慣例……夫君這話說得,好像從前受過不少傷,今后也會繼續受一樣……紗兒不喜歡聽?!?/br> “好, ”他從善如流地改口, “沒有慣例?!?/br> “不過, ”他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掌,滿含溫情地笑道, “你從前的確為我上過藥,還記得嗎?” 覓瑜細細應聲,放下藥瓶,取過紗布, 給他包扎傷口。 “記得,是夫君的左手, 那時, 你還裝作犯病來騙我,讓我傷了好一陣的心……現在右手受傷, 又讓我揪了一回心,正正齊全了?!?/br> 她仔細地打好結, 朝他投去略帶抱怨的一瞥。 盛隆和笑著撫上她的臉龐:“那次的確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br> “不過這一次,我不是提前告訴過你嗎?我會以血祭箭,徹底打破施不空的真人幻象,避免他妖言惑眾,人死了,話卻還回蕩在群臣的心里,留下隱患?!?/br> 事情要回到幾天前—— 當時,皇后將托夢一事的前因后果,和盤托出。 盛隆和聽罷,思忖稍頃,決定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他倒要看看,施不空想方設法地分離他們夫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便有了皇后身體不適,太子妃自請前往清白觀祈福。 當然,他沒有真的讓覓瑜前去,施不空擺明了要從中作梗,他如果在這上面犯傻,就太愚蠢了。 他命令護衛喬裝打扮,掩人耳目,隨行皆為好手,還有暗衛隱匿潛行,一旦途中生變,可以迅速回來稟報,東宮亦嚴陣以待,靜候施不空的行動。 沒想到,施不空沒出現,通達道人反倒現了身,試圖阻攔太子妃的車架,被護衛擒住,扭送回了東宮。 彼時,盛隆和已經收到來信,大致能猜出師長為何要這么做,但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先行審視了一通,確認其間無詐,才命護衛松綁,告知實情。 覓瑜是和他一起看的信,也是和他一起收到的消息,聽聞他吩咐暗衛將人扭送至東宮,她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詢問:“夫君……不相信師父?” 他微微一笑,道:“若說不信,未免寒了師父的心,若說信,我又著實不敢托大,茲事體大,只能暫時委屈一下師父,等來日再向師父賠罪?!?/br> 她松了口氣,莞爾:“夫君不是真的懷疑師父就好,以師父的豁達胸襟,相信也不會怪罪夫君,一定會理解的?!?/br> 盛隆和端詳著她,詢問:“紗兒不希望我懷疑師父?” 她點點頭:“嗯?!?/br> “為何?”他似有好奇,“紗兒就這般相信師父?” 她道:“紗兒是相信師父,但是,我更不希望夫君有這份懷疑的心?!?/br> 她含著清澈的目光,注視著他,軟聲道:“倘若連師父都不能相信,需要警惕所有人,那……未免太孤獨了,紗兒不希望夫君這般?!?/br> 盛隆和的眉眼化開一片溫情。 他捧起她的臉龐,與她額頭相抵,含笑昵語。 “有紗兒陪伴在身旁,我永遠不會孤獨?!?/br> 聲音低沉優雅,如同春日的熏風,吹拂進人的心里。 覓瑜的面頰漫開一陣熱意,感到甜蜜地笑了。 她矜持道:“話不能這么說,除了紗兒,還有許多人陪伴著夫君……” “是嗎?”他含笑詢問,“這許多人里,除了母后和師父,還有誰?” 覓瑜想了想,竟想不出來還有誰,短暫的窘迫過后,便涌上了心疼。 “不管有誰,紗兒都會永遠陪伴著夫君,不離不棄?!彼蕾诉M他的懷里,柔軟而又堅定地絮語。 盛隆和親吻她的額頭,許下同樣的誓言:“我待紗兒之心,亦如是?!?/br> 半晌的溫存過后,護衛來稟,通達道人已帶到。 盛隆和淡淡應聲,表示知道。 他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額頭,溫言叮囑:“安心在這里等我,有什么事就大聲呼喊,不要害怕?!?/br> 覓瑜乖巧地點點頭,道:“紗兒不怕,會留在這里,等夫君回來?!?/br> 她是真的不怕,不說東宮本就守衛森嚴,這段時日更是成了銅墻鐵壁,只說現下守在外頭的明暗護衛,就多不勝數,她沒有一點擔心。 她反倒更加擔心通達道人,特意道:“夫君在面對師父時,莫要太嚴肅了,免得嚇著師父?!?/br> 盛隆和一笑:“以師父的性子,恐怕只會被我氣得吹胡子瞪眼,不過,我答應你就是,不板著一張臉,故意嚇唬師父,這會兒,我也沒這份心思?!?/br> 覓瑜聽了,面上不顯,心里暗暗嘀咕,他這回答,聽上去挺有心思的……希望師父運道好一點吧,不要像從前的她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 就這樣,盛隆和去見了通達道人,證實這是誤會一場,并因此發覺了計劃中的一處漏洞。 將計就計,試圖引蛇出洞的前提,是施不空成功被騙過,相信太子妃真的前往了清白觀,與太子分離,是下手的好時機。 然而,就連不擅卜卦的通達道人,都能算出太子妃還留在東宮,遑論以占卜見長的神妙真人? 這一計,尚未開展,便已輸了。 幸而為時未晚,陳至微來得也巧,盛隆和當即心念電轉,想出了又一計策。 數日前,洪源先生密奏,月底會有一場日食,并且持續的時間較長,詢問他,是否要將此事稟明圣上。 雖說日食之相,自古就有記載,不算什么千年難得一見的異象,但歷朝歷代的君主仍然十分重視,多數都會下罪己詔,減免賦稅,以表誠惶誠恐。 盛隆和不信這是所謂的天尊降示,但不妨礙他對此加以利用。 他吩咐洪源先生,壓下這一消息,不上稟。 他不擔心欽天監里的其他人,抑或是神妙真人,會跳出來礙事,因為日食非尋常天象,幾乎不可預測,若不是洪源先生修了家傳秘法,恐怕也觀不出來。 這一場日食,他原本打算用來做些文章,損害建元帝的聲譽,逼迫其退居深宮休養,將朝政大權盡攬于手,然后再對付施不空,一步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