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啦，只是魔藥的副作用而已?！?/br>
    艾斯翠德被嚇了一跳，尤其是灰眼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也幸好它不在，否則現在她就該把劍刃抵在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的咽喉處了：“梅林閣下？”

    “早呀，艾斯親?！泵妨中Σ[瞇地同她打了招呼，看得出對自己的失禮沒有半分反省，“嘛，還是該說下午好呢？”

    “您在進來前為何不先敲門？”

    “因為我不是通過門進來的?！睂Ψ街噶酥戈柵_的欄桿，“是從這里翻進來的哦~”

    多么恬不知恥的回答?。骸扳ハ聲r刻提防著您果然不是沒有理由的?！?/br>
    “別一見面就說這么傷人的話嘛?！泵妨职胝姘爰俚乇г沟?，“大哥哥可是來探病的欸，還特意這樣閃亮登場，希望為艾斯親制造一些驚喜……”

    “感謝探望，請您離開罷?！?/br>
    “真絕情?！泵妨肿灶欁缘卣伊艘粋€地方坐下，“不過你恢復得還算不錯，明明那天晚上都快變成一塊被老鼠啃過的奶酪了……嗯嗯，看來小公主的魔藥確實很管用?！?/br>
    “猊下的魔藥？”

    “這幾天她抽出了一點時間學習魔術，整個過程令人心碎?！泵妨终f，“你早晨喝下的那瓶魔藥就是她親手制作的?！?/br>
    聽到他的話，艾斯翠德不由得憂心忡忡：“學習進展得不順利嗎？”

    “很順利——倒不如說順利得有點過頭了?！?/br>
    她指出：“可您剛剛說'令人心碎'?！?/br>
    “是啊，讓其他學過魔術的人心碎——學習速度差不多是讓別人感覺自己這輩子都白活了的程度?！泵妨致柫寺柤?，“你知道小公主能把《健康的律法》全文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嗎？那本書的完整版可是有整整三十多張羊皮紙?！?/br>
    艾斯翠德對此并不驚奇：“猊下一向智慧過人?！?/br>
    “反正她如今的行程差不多就是上午去見這個封臣，下午去見那個封臣，晚上把腦袋扎進公務堆里，把我叫過去也只是為了詢問魔術上的事情?！泵妨脂F在的抱怨可比剛才真情實感得多，“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在白天見上一面，居然只丟下一句'去看看艾斯翠德的情況'就把大哥哥打發走了，真t叫人傷心?！?/br>
    說罷，對方罕見地陷入了沉默，艾斯翠德看著他捻起了一縷發尾，纏在食指上不停卷動，也許是因為體內流淌著神秘之血，他的白發在陽光沐浴下會折射出斑斕的顏色——盡管如此，此時他臉上流露出的復雜神情，幾乎是她印象中對方最接近“人類”的時刻了。

    “不覺得害怕嗎？”

    “什么？”

    “面對加繆爾的時候，你難道不會感到害怕嗎？”梅林說，“對方可是有實力位列二十七祖之席的強大死徒——哪怕你不知道二十七祖是什么，至少也能意識到對方是規格之外的強敵吧？如果不是法陣失衡導致瑪那洪流侵蝕了他的身體，外加星球抑制力的干涉，他隨時都能將你碎尸萬段，不費吹灰之力?！彼斐鍪?，拇指與食指捏在一起，“你當時和死亡的距離只有這么近——準確地說，當時你已經差不多要死了?！?/br>
    艾斯翠德非常受教：“原來如此，看來我對神秘方面的知識確實很匱乏?！?/br>
    “就只是這樣？”

    她遲疑了片刻：“呃、感謝您的指點，在下以后會……加強這方面的知識？”

    “難道你當時不會有要逃跑的想法嗎？哪怕只是一秒？”

    艾斯翠德鄭重答道：“騎士是不會臨陣脫逃的?！?/br>
    “說明你對騎士的認知僅止于吟游詩人的傳唱，我見過不少騎士這輩子最高的成就是幫自己的君主睡有夫之婦?！?/br>
    “……您與尤爾費斯騎士不是舊識嗎？”

    “是舊識沒錯，但這不妨礙梅林大哥哥對他的一生作出公允的評價?！?/br>
    “那我也不能逃走?！彼f，“如果我逃走了，猊下該怎么辦呢？”

    “可你和小公主才認識多久？就已經覺得為了她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搭上了？”

    “我并不覺得自己會搭上性命?！卑勾涞聦λ巫尾痪氲淖穯柛械胶苜M解，“您認為猊下是那種會讓別人為自己作出無謂犧牲的人嗎？”

    “當然不是！另外重申一遍，大哥哥我可沒有說過這種話?！泵妨肿チ俗ヮ^發，“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你會那樣心甘情愿地為她赴險，總得有個什么理由吧？比如說指望能用恩情換騎士爵位之類的……可別告訴我是因為什么寄托于鋼劍之上的命運?！?/br>
    “為什么要有一個理由呢？世上總會有那么一些人，讓你感覺自己能為他們馳驅是此生最大的榮幸，我想猊下就是這樣的人?！?/br>
    “哪怕是為她而死？”

    “哪怕是為她而死?！卑勾浯鸬?，“在灰翠鎮的時候，病疫是何等兇險啊，難道猊下不想趁早離開嗎？但她還是留了下來，為了讓那些被命運逼到走投無路之人重新獲得希望——當她決意為人們做些什么的時候，是從不計較自己會犧牲什么的。能為這樣的人效力，哪怕為她流盡最后一滴血，對我而言也是無上的榮譽?！?/br>
    聞言，梅林似乎怔住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真奇怪……明明已經活了那么久，也花費了很多時間用來觀察人類，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好像對你們一點都不了解?！闭f著，他忽然笑了起來，“你說得很對，艾斯翠德，這份機遇確實是你理應得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