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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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人類的賢者似乎怔住了——她的反應令埃列什基伽勒心頭一涼。 她本以為自己會很傷心,會像一個小女孩那樣兩眼濕漉漉地落下眼淚(這當然很幼稚,但她今天其余的時間也沒有比這表現得更成熟),可她現在很冷靜,她知道那簇還沒有燃燒多久的火苗已經對方的沉默中熄滅了,而埃列什基伽勒一點也不意外。 命運對天國的主人說:你將有兩個女兒,但只有一個屬于你。 最后,父神選擇了伊什塔爾,把她留給了死亡。 “抱歉?!本熆寺蝗婚_口,如果不是與語氣有所區別,埃列什基伽勒甚至會以為時間倒流了,“我是說真的,我……我感覺剛才的自己很糟糕……” 她低聲笑了笑,這次帶著點自嘲的意思,神態中又流露出了疲態,她又變得不那么完美了——埃列什基伽勒不知該怎么形容,對方身上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感,仿佛身上時刻都會落下某種令人難以承擔的重量,摧枯拉朽般將她壓垮…… 但她知道她不會,她知道對方即使死了,靈魂中的某個部分也依然明亮、溫暖,即使在這個而死亡的國度,她的吐息里也依然有生的氣息。 “如您所見,我是一個喜歡玩弄話術、試探人心的人……事實上,我已經忘了上一次像一個真誠的人那樣毫無負擔地講話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彼f,“如果您是我的政敵,現在應該抱有懷疑——為什么這個女人忽然擺出了一副純善的嘴臉?” 埃列什基伽勒嚇了一跳:“怎、怎么會?我才不會這么想!” “我很感激?!本熆寺瓜卵鄄€,神情喜怒難辨,“在我卸任前不久,伊什塔爾一直拖著不愿歸還庫拉巴的行省稅權,她已不滿足只主管金曜日,對辛的月曜日也虎視眈眈,她將禮物收入囊中,卻吝于回饋,反而貪婪地想要索求更多,這種豺狗般貪婪的性格,真該丟去和麥桑尼帕達作伴……” 這些話對于埃列什基伽勒而言簡直可怕至極——但神奇的是,她同時又覺得對方講出這些話一點都不值得奇怪,因為那是緹克曼努,人類的賢者,侍奉了烏魯克兩代君王的盧伽爾之手。 正當她糾結不已的時候,緹克曼努問道:“您喜歡星星嗎?” “誒?” “您喜歡星星嗎?”對方耐心地重復了一遍,“這件事解釋起來有點復雜,但我大致掌握了一位神明能擁有復合型神權的規則……伊什塔爾被嬌慣至此,我必須承認這其中也有我的責任,而這個錯誤應該被立刻修正?!?/br> 埃列什基伽勒其實根本沒聽懂,為了不暴露這一點,她只好佯裝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哦,是嘛,星星……星星很好?!?/br> “那就好?!彼⑿Φ?,“這可能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您需要有一些耐心,盡管我算不上什么太高尚的人,但從不會違棄自己的承諾?!?/br> “啊,好……”埃列什基伽勒懵懂地問道,“什么東西要花很長一段時間?” “星星?!比祟惖馁t者如是回答,“我會給您一顆星星?!?/br> 第14章 第十四章 當西杜麗遇見塔蘭特的時候,他正在清理頭上掉落的石屑,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確定對方的發際線確實又退后了一些。 “王和那名少年還在打?”他抱怨道,“這都三天了,他們怎么還沒打完?!?/br> 除了永無止盡的噪音和顫動的大地有點擾人安眠之外,目前這場戰斗對百姓們倒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或者說,交戰的兩人都有意避開了他們,但當戰況的焦灼到了第三天時,這種缺乏睡眠的躁意終于化作一種實質的壓抑氛圍籠罩了整個庫拉巴。 如果說第一天百姓們對王的安危還滿懷忐忑和關切,現在就只剩下了疲倦和厭煩,他們只希望猊下盡快從埃安那回來主持大局。 西杜麗也有類似的感受,但在緹克曼努的所有學生中,她是把這種情緒壓抑得最好的,唯有夜晚躺在床上時,她才允許自己短暫地陷入記憶的泥沼里,從繁重的工作和無盡的自我質疑中獲得片刻解脫。 “猊下怎么樣了?”塔蘭特一副很不經意的樣子,但西杜麗知道他對這個問題有多急迫,“她醒了嗎?” “你不久前才問過我這句話?!蔽鞫披悋@了口氣,“還是那樣,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但是身體發燙,也沒有腐爛的跡象?!?/br> 塔蘭特點了點頭,有點逗趣地(也可能是苦中作樂)繼續道:“這次猊下睡得可真久,把欠了至少十年的睡眠都給補回來了?!?/br> 他們都回避了那個字,沒有人敢去設想那個后果,即使是吉爾伽美什——西杜麗仍記得王當時的表情,仿佛太陽忽然從天空墜落,炙熱的火球點燃了大地,烤干了河流,也將他一同焚燒殆盡,年輕的君王似乎突然體會到了肺腑被絞碎的感覺,也許余生再也不會有任何事能使他這樣痛苦了。 西杜麗明白這種感覺,雖然猊下短暫地離開了烏魯克,但她總覺得對方最后總會回來的,有時甚至會誤以為猊下從未離開。 當夜幕降臨時,她闔上眼睛,總覺得今早自己才與猊下說過話,當第一束晨曦照進屋子里,她告訴自己要去為猊下梳頭,走在田地間的小道上,她總以為地上的腳印是猊下留下的——其實那是她昨天自己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