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第59章 晏長陵才從陸隱見家里回來。 錢家三娘子身子出了問題,陸隱見正急著到處替她找大夫,今日召了他和宴玉衡前去,便是求兩人一塊兒替他尋個醫術好的神醫。 進門后冷不丁地瞧見她這副模樣,心頭一緊,走上前問道:“怎么了?” 白明霽眼皮子掀起來,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昨兒夜里吹了風?” 這幾日兩人夜里才回來,馬背上確實吹了些風,莫不是染了風寒,晏長陵伸手探向她額頭,倒也不是很燙,再看向她,已閉上了眼睛,精神萎靡不振,有氣無力地道:“我去躺一會兒?!?/br> 說完費力地撐起身子,晏長陵及時扶住她,皺眉問:“找府醫瞧過了沒?” 白明霽點頭,“瞧過了?!碧Р酵鶅任葑?似乎有些頭重腳輕,走了兩步身子便歪了,骨頭軟塌塌地倒在了晏長陵懷里。 晏長陵摟著她,“大夫怎么說?” 白明霽低頭揉著眼角,“說挺好的?!?/br> “開藥了嗎?” 白明霽搖頭,“沒瞧出原因,喝了藥也是白搭,治標不治本?!?/br> 晏長陵沒再問她,彎身把她抱了起來,走去床榻。 白明霽已沐浴過了,身上只穿了單薄的長裙,料子乃蠶絲所制,細細滑滑,手掌貼上,若有若無…… 白明霽被抱起來后,一雙胳膊下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幽幽的花香,染了她的體溫,撲入鼻尖,賽過春粉…… 晏長陵牙槽子咬了咬。 腳步加快,把人放在了床榻。 沒能好到哪兒去,她身上的蠶絲緞面已滑落,露出了白嫩的小臂和小腿。 晏長陵眸子一跳,掐斷了視線,只看著她的臉,伸手替她拉過薄被,蓋好,低聲道:“先睡?!?/br> 誰知白明霽輕聲應道:“嗯!” 晏長陵眸子一抬。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她抿著唇,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含著水霧朝他望來,對視了幾息,又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多謝夫君?!?/br> 晏長陵:“……” 他是眼花了嗎,竟在她身上頭一回看到了‘乖巧’二字。 晏長陵頓了好半晌,才從她上方直起身,提步出去,去找府醫。 — 見人出去了,白明霽才睜開眼睛,神色帶了一些挫敗,開始懷疑,他給自己支的那些招,不過是空口無憑,沒有半點作用。 剛從床上坐起身,素商便走了進來。 手里拿著幾小包茶葉,上前遞給了白明霽,“娘子,奴婢去查過了,這些是奴婢在市面上找到的,娘子仔細瞧瞧,無論是茶葉的品質還是香味,都與娘子給奴婢的一樣……” 白明霽不意外,只問道:“有多少家?” 素商道:“三家?!?/br> 白明霽皺眉。 連直供晏家的茶莊,這樣的小利都不放過,更別說侯爺其他的產業。 白明霽吩咐道:“你明日去找一個叫張德全的人,查清他的家底?!?/br> 張德全,二夫人陪嫁嬤嬤,張嬤嬤的丈夫。 上輩子侯府倒臺后,張家一夜暴富,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二夫人的兄長做了續弦,單是明面上的嫁妝,便有一百多抬,比得上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嫁了。 素商點頭,“奴婢記住了?!?/br> 太色晚了,白明霽打發了她去歇息,自己拿了茶莊的賬本出來一筆一筆地查看。 她十歲起幫著母親一道記賬,后來從母親手里接管白家,管了五六年,再賬目的繁瑣,與她而言,都如同家常便飯。 晏長陵回來后,便看到適才還一副病懨懨的小娘子,正坐在床上聚精會神地翻著賬本。 床頭一盞紗燈的光暈打在她臉上,映出一雙精明的眼睛,哪里還能看出半點病態。 精神著呢。 “頭不疼了?” 白明霽看得太專注,晏長陵走到跟前出聲了,才猛然驚醒,仰頭對上一雙漆黑探視的眸子,愣了愣,反應過來,衡量一番后,還是決定演戲演到底,眉頭一皺,手指撐著頭,“瞧吧,夫君不說我都忘記了,如今一想起來,又疼了……” 晏長陵默默地看著她。 他已去問過了府醫。 府醫的回答:“不是少夫人身邊的那位姑姑染了風寒?少夫人倒也讓老夫摸過脈,老夫見其脈象旺盛,身子骨健壯得很,并無大礙,莫非是被底下的人過度了病氣?可早期,不應該有疲倦的癥狀……” 他還覺得奇怪呢。 晏長陵一笑,坐在床邊一面褪靴,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么神奇?” 白明霽見他這番神態,知道八成是被戳穿了,“好像也沒那么疼了,水已經備好了,夫君快去洗漱?!?/br> 金秋姑姑今日生病臥著床,素商已被自己打發下去,新來的丫鬟又摸不到皮頭,怕他把自己的衣物翻亂,白明霽不得不下床替他去備換洗的長衫。 剛喊完頭疼,也不能立馬就‘康復’,軟手軟腳地把換洗地衣衫,遞到了他手里,“郎君有什么需要,再叫我?!?/br> 晏長陵看著她:“當真沒事?” 白明霽點頭,“無礙?!?/br> 晏長陵走去了凈房。 白明霽趕緊收拾好賬本,知道接下來又會看到一副美人出浴圖。 看不見為靜。 已記不清被那副畫面沖擊多少回了。 白明霽打算一‘病’到底,先躺到了床上,沒再等他。 小半個時辰后,腳步聲靠近,接著床榻陷了一下。 晏長陵坐在外沿,俯身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眼皮,也沒問她睡沒睡著,直接道:“明日帶你去宮中,讓御醫看看?” 白明霽一怔,睜開了眼睛。 看著他一頭半干的濕發,和一如既往半敞開的衣襟,又閉上了,道:“我這老毛病,不礙事,哪里用得著見太醫?!?/br> “治不好?”晏長陵問。 “也不是完全不能根治?!卑酌黛V的聲音頓了頓,依舊沒睜眼,道:“我這是心病?!?/br> 想起心不關腦子的事。 白明霽又道:“心病引起的頭疼?!?/br> “什么心???” 這回白明霽悠悠地睜開了眼睛,“想知道?” 晏長陵不動。 白明霽不太想起身,勾了一下手指,“那你靠過來,我告訴你?!?/br> 晏長陵俯身,湊近,便聽小娘子低聲同他說了一句,“我愁,怎樣才能讓夫君與我生孩子?!?/br> 他頭靠得并不近,偏生白明霽抬起了頸項,如幽蘭的氣息全都灑在了他耳根之下,胸腔一燙,晏長陵轉過頭,黑眸緊緊地看著她躲向一側的目光。 這是最后一試了,白明霽想,自己已經盡力了,他再不樂意,她只能放棄。 余光見他堵在自己上方,半晌沒吭聲,正打算側身去睡,便聽他低聲問:“當真喜歡我?” 這并非他第一次問,可此時的嗓音在夜里多了一層磁,白明霽心頭一跳,眸子轉過頭,隨后便落入了一雙黑如深潭的瞳仁內。 “即便將來有一日,我晏家依舊會面臨前世的災難,你也還會喜歡?” 白明霽本想回答“喜歡”,卻因他的后半句頓了頓,疑惑問他:“夫君已經找回了那道丟失的圣旨,晏家怎會還有事?” 只要他不主動去報復,不沖動,晏家的這場劫難,便到此為止了。 “你不是問我上輩子經歷了什么嗎?!蹦侨账龁?,他沒問,這幾日她的言行舉止,是為何意,他都知道。 晏長陵直起身,坐在了她身旁,緩聲道:“我奉陛下密詔,前去大啟議和,大啟同意共伐大宣,且派了太子親征?!标涕L陵道:“隨行的還有太子妃?!?/br> 白明霽知道大啟的太子妃,是晏家的大娘子,晏月寧。 晏長陵繼續道:“在半路,大啟的兵馬被我大酆的晏家軍包圍在了黃沙谷?!?/br> 白明霽一愣。 晏家軍?怎么會…… “趙縝手執圣旨,命令我晏家軍殺死了大啟太子,太子死了,阿姐也死了,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br> 他話音落下,白明霽心頭猛然一顫,這得多歹毒啊。那他最后呢,死在城門之下,被亂箭穿心,是他沒逃出來,還是他自愿的? 白明霽側過頭看向他,目光中不覺已生出了一片憐憫。 晏長陵與她對望,揚唇一笑,掩蓋過眼底的滔天恨意,輕聲道:“所以,朱家的人必須死?!?/br> “太子必然會拿命相護,皇帝與我是有些恩情,但這份恩情,無法與他親生兒子相比?!?/br> 殺朱家,便如同砍斷太子的一雙翅膀,去掉他半條命。 就算皇帝饒過了他,將來等到太子登基后,晏家將面臨的結局還是一樣,不會有好下場。 白明霽不笨,明白這些道理。 但還在想他適才說的那番話。 晏家軍殺了大啟太子,殺了晏家的大娘子太子妃,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難怪晏長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