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姜娘子眉眼笑著,后仰著身子憋著壞躲避她,“可不就是,我這張皮子都厚了,那二jiejie豈不是要賽過城墻了?!?/br> 說完便惹來三娘子的一記扇子敲頭,“就你這嘴厲害,還知道欺軟怕硬,你怕他什么,說不過,咱找嫂子啊?!?/br> 姜娘子撩眼朝白明霽望去,怯怯的,不知道這位嫂子的脾氣,怕惹了她不快,可又管不住自個兒的嘴,“二jiejie只怕找錯了人,嫂子護著表哥來還不及呢,哪里舍得怨他?!?/br> 白明霽嫁入晏家大半年,從未與這些姑娘相處過,最初幾個姑娘也差人來院子送過禮,見她沒什么熱情,便也沒來往。 如今倒也沒什么隔閡。 外面的丫鬟端著果子茶點進來,打斷了說話,再續上,幾人便說起了春社的那場馬球。 幾位小輩鬧成一團,晏老夫人全然沒端出長輩的架子來,一旁聽著,時而插一句嘴,“一顆球,也值不得幾個錢,有什么好爭搶的,一人發一顆,省得擠破頭去搶?!?,逗得小輩們笑得前俯后仰,“照老祖宗這個說法,蹴鞠也人手發一個,好牌也人手發一副……” 晏老夫人自個兒也沒忍住笑。 白明霽是何時揚起的嘴角,也不自知,用完飯后抱著老夫人給的匣子出來,問晏長陵,“你們家,一直這樣?” 晏長陵回頭,“怎樣?” 白明霽想說一直這么歡樂嗎,又怕他揶揄自己,嫁進來這么久了,今日才知道,便沒再問,掂了一下手里的木匣子,道:“怎么這么重?” 晏長陵給了她回答:“晏老夫人有錢?!?/br> 這話,等白明霽回去打開了匣子后得到了證實,匣子的上面是十來樣珍藏的珠寶,中間一層墊著一張一張的銀票,最底下則是地契和鋪子。 白明霽本以為自己做的那些買賣,夠有錢了,如今才知小巫見大巫,她從未拿過別人這么多東西,有些燙手,抬頭看向跟前臉色鎮定的郎君,“這太多了,我不敢收?!?/br> 晏長陵看了一眼,“還好吧?!?/br> 白明霽:…… 所以侯府,到底有多富裕。 “給了你便是你的,沒有還回去的道理,你要覺得過意不去,給她還一份禮便是?!?/br> 這就是白明霽不想欠人情的地方。 她最怕送禮,也怕還禮。 因為不知道怎么去還。 尤其是這等子不缺錢的人的禮,她全然不知該怎么去還,想送錢人家給的更多,物件兒多貴重的都有,壓根兒不稀罕,要送到點子上,便要了解她的喜好。 但她對晏老夫人一無所知。 天不知道有人知道。 白明霽突然抬頭看著晏長陵,和顏悅色的問道:“郎君今日是出不去了,對嗎?” 晏長陵沒答,了然問道:“有求于我?” 該要的面子她分毫不會讓,但該低頭之時,她絕對不會為了逞強去折斷自己的脖子,白明霽從匣子里抽出了一張銀票,拉過晏長陵的手,塞了進去,又握緊了,指腹輕輕地壓著他的手指,柔聲道:“夫君,求你,幫我替祖母買一樣回禮?!?/br> 晏長陵:“……” 晏長陵要抽手,“又不是給我的?!?/br> 白明霽拖住他的手,死死一按,“分你一半?!?/br> 晏長陵:“我對錢財,一向……”后半句突然頓住,再也說不下去。 上輩子帶著長姐逃出來,一路上為了活下去,他隱姓埋名,給人扛過麻袋,打過雜,洗過碗,得來了幾個銅板,高高興興地捧道了晏月寧跟前,“長姐,我能賺到錢了,咱們一定能回去,回到大酆,回到京城?!?/br> 換來的卻是晏月寧紅著眼心疼地對他道:“云橫,jiejie對不起你?!?/br> “你走吧,別管我了?!?/br> 晏長陵替她拂去臉龐上的淚水,把懷里買來的rou餡饅頭塞到了她手里,“只要我晏長陵活著一日,便不會讓阿姐和阿姐的孩子,挨餓受凍?!闭f著他俯身去聽她肚子里孩子的動靜,同那個剛成形的嬰孩低語道:“我是你舅舅,乖一些,別欺負你母親,以后等你出來了,我陪你玩,給你買糖,買rou,帶你賽馬,耍長槍……” 晏月寧選擇死的那一日,自己先躺去了床上,穿戴得很整潔,旁邊的床榻上放著晏長陵賺來的幾個銅板,還有用燒黑的木柴寫出來的一行字。 ——云橫,jiejie先走了,帶著你侄子與你姐夫去團聚,一家人會很好,你不要自責,好好活下去,保重。 他抱著她冒著大雨一路狂奔,踢開了醫館的門,可迎來的不是大夫,而是自己那些屬下手里的長劍。 “將軍,有她在一日,你就不可能活著回到京城?!?/br> “將軍,別再執迷不悟了……” 他瘋了一般地大罵,“讓開,你們都瘋了嗎!好……今日起我與你們勢不兩立,誰敢傷她,我就殺了誰!” 最后是晏月寧醒來,自己撲向了一名晏家軍手里的劍上,躺在他懷里,給了他最后一個笑容,“這回,阿弟就不用再為難了?!?/br> 見他突然安靜下來,面色凝重沉痛,像是經歷了一場莫大的悲哀,白明霽知道他又想起了前世,上輩子她雖然知道了晏家的結局,但并不知道邊沙發生了什么事。 兩人都有一個悲慘的前世,回來后各自有著打算,誰也不愿意提及,白明霽此時卻沒有忍不住,主動打破了彼此之間默認的規矩,輕聲問道:“郎君上輩子,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凄苦?” 晏長陵一瞬回神。 那眼里的悲痛像是她的錯覺,瞬間消失,轉頭看她,“嗯?” 見他如此,白明霽便沒再問。 晏長陵沒再拒絕她的好意,把手里的那張銀票收好,放入了衣襟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給你指一條路,但至于禮,你得親自去備?!?/br> — 晏侯爺的禁足令最終還是沒有起到作用,擔心被人瞧見了后告發,兩人沒走大門,在自家的院子邊上爬了墻。 晏長陵看著從墻頭利索的躍下來的小娘子,不由失笑,問道:“白大女俠,有多少人被你騙了?” “那郎君被騙了嗎?”白明霽一面理著身上的男裝長衫,一面走到他身旁,經過他身旁時,低聲道:“騙到了也無妨,郎君如今后悔也沒用,我還打算騙一輩子呢?!?/br> 晏長陵:…… “你說什么?”晏長陵轉過身,往前幾步,腿一伸,先她一步踩在了馬鐙上,把她堵在了他與馬匹之間。 白明霽后背幾乎蹭到了他結實的胸膛,視線內是他結實緊繃的小腿,心口跳了跳,“夫君最近有了耳背的毛病?!?/br> 晏長陵不說話,就是不讓。 “夫君是要扶我上馬嗎?!卑酌黛V抬起手,極為自然地搭在他抬起來的大腿上,仰頭看著馬背,為難道:“確實,今日這匹馬長得太高了,我還真上不去,好在有夫君同行?!迸ゎ^過來看他,含笑道:“麻煩夫君幫忙托我一把?!?/br> 第57章 她今日沒穿襦裙,為了行動方便,作男裝打扮,但身姿隱藏不了,纖細腰身盈盈一握,一眼便能認出她是女子。 自圓房那日被岳梁打斷后,晏長陵再也沒有碰過她。 后來他又提過兩回,都被她搪塞過多,她不愿意,他總不能勉強。 加之第一回 的挫敗,多少有些打擊,漸漸地也沒有了之前的執著,再后來,趙縝出現后,他就更淡了。 他將來的路,一點都不輕松,不想去連累她,甚至后悔,當初不該與她提及生孩子一事。 但腦海中的回憶抹不去,尚還記得,她雪白腰肢在自己眼底下扭動的模樣…… 晏長陵漆黑的目光往下,落在她的腰肢上,手也扶了過去,寬闊guntang的掌心剛碰到她,白明霽又把頭轉了回去,“逗你的,我能上去?!?/br> 說完她突然抬起腳,腳尖就那般輕輕踩上了他的腳背,再用力,翻身上了馬。 坐在高高的馬背上,白明霽還低頭來看他的靴子,“靴子是干凈的,沒留下印記,我也不重,沒壓著夫君吧?” 他周身都是石頭,應該踩不痛。 確實不痛,但被一個人踩了一腳,不可能沒感覺,微微的鈍痛,轉瞬即逝,留下來的便是漫長的酥麻。 晏長陵盯著她的眼睛,沒做聲,立在馬下沉默了一陣,突然抬腳蹬向了馬屁。 駿馬瞬間撒腿往前。 白明霽壓根兒就沒準備好,還沒來得及牽韁繩,身子控制不住往后仰去。 正緊張,馬背上又躍上了來一人,及時扶正了她后仰的腰肢。 平日他坐在那沒感覺,如今兩人在馬背上,有了自己做對比,便覺身后的人如同一座山罩,結實胸膛穩住她的后勺腦。 晏長陵伸手去牽套在馬頭上的韁繩,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僵硬,偏下頭來問她:“怕了?” 男子的氣息與女人不一樣,無論是儒雅的還是粗礦類型,天生帶著一股霸占與侵略,最近沒見他用鮮花,身上是澡豆的氣味。 清淡又清冽。 白明霽心口一緊。 “……”報復心真重。 晏長陵掃了一眼她顫動的眼睫,松開了她,“怕了就規矩一些?!?/br> 白明霽不是個服氣的主:“我做什么了要規矩?” 晏長陵扯了一下唇角,空出的那只手摟住了她的腰,孟地往自己身上一按,如愿地聽到了她一聲悶哼后,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一夾馬肚,疾馳往前。 — 晏長陵帶她去了城郊的一處別院,并非鬧市,周遭很安靜,人還在巷子內便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茶香味。 白明霽有些疑惑,她是來挑禮的,不明白他把自己帶到這般僻靜的地方來是為何。 晏長陵沒解釋。 馬匹停在門前,將韁繩扔在了馬背上沒管,兀自進了門,白明霽跟在他身后,一進去,里面意外的開闊,地上沒有鋪磚石,全是黃土,門口的一塊地方許是來往的人多,被踩成了硬塊,適才在巷子內聞到的那股茶香更濃了。 不像是誰家的庭院。 倒像是個茶莊。 你兩人沒走幾步,一位仆人急急忙忙迎了上來,同晏長陵拱手,恭敬地道:“世子爺來了?!?/br> 晏長陵點頭,順便介紹了身旁的白明霽,“少奶奶?!?/br> 那人一愣,此處的產業都是大房名下的,眼下雖說是二夫人在管,但誰都知道,將來遲早會還給大房的那位新少奶奶。 今日人來了,仆人趕緊弓腰行禮,“奴才見過少奶奶?!?/br> 晏長陵又同白明霽介紹道:“老秦,這處茶莊的管事?!?/br> 白明霽點了下頭。 此處茶莊乃晏家所用專供,平日里晏家的主子們便時不時會過來監察,秦管事道:“世子爺,少奶奶來得正好,今早剛進來了一批嫩茶,正在烘著呢,奴才這就帶二位去看看……” 晏長陵跟著他往前走,問道:“后院的茶樹,可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