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昨夜看著大火肆虐吞噬,人也如同下了一次地獄,在火海里面歷練了一番,醒不過來,熬了一宿,如今才有了些許意識,岳梁點頭,低聲道:“多謝?!?/br> 白明霽道了一聲不必見外,“老夫人已經安置妥當,你這邊可有線索,查到是何人所為?” 岳梁垂目,哪里需要什么線索,不過他手頭辦的案子威脅到對方。 思及此事,岳梁正好有話要問她。 樵風卻提著食盒走了過來,“主子,大娘子,該用早食了?!?/br> 岳梁道:“先放著吧?!?/br> 樵風有些為難,求助地看向白明霽,兩人累了一夜沒歇息,不吃東西怎么行。 白明霽了然,轉頭同岳梁道:“我有些餓了,先用飯?” 岳梁沉默了一下,點頭。 樵風面上一喜,就知道主子會聽白大姑娘的話,忙把吃食送回了岳梁的院子。 白明霽對岳梁的屋子并不陌生,求他辦事的那段日子,時常前來叨擾。 進屋后,丫鬟打了水上前來伺候兩人洗漱。 白明霽漱了口,拿帕子抹了一下臉,精神了許多,正要走去桌前,突見一旁的妝臺上擺著幾個匣子,許是大火過后,底下的人在清點燒毀的東西,匣子正打開著。 里面放著一枚平安符。 她認得。 只因她送給他的時候不慎掉入了攤子上的水粉上,上面沾了一團胭脂,抖也抖不掉。 一枚符而已。 沒想到他還留著。 白明霽還記得當初給他那枚平安符時的心境,確實有過想要嫁給他的意思。 找人辦事便要拿出誠意,見他對自己似乎并不討厭,自己也欣賞他做事的果斷,她與晏長陵尚未成親,親事并非不能悔,本以為岳梁會答應,但他卻故作不知。 她從不勉強人。 也絕非會回頭之人。 不喜歡,那就再去找一個喜歡她的。 如今再看這一枚符便也只是一枚符,沒有了任何意義。 走去桌邊時,岳梁已替她盛了一碗粥,白明霽接過,坐在他對面,用了半碗,見他還沒動,便道:“岳大人吃不下,不必勉強自己?!?/br> 岳梁確實吃不下,等著她用。 見她擱下了勺子,下意識掏出一張絹帕,朝她遞來。 白明霽頓了頓,沒去接。 家里那位明顯在吃醋,她還是知道分寸。 既然岳梁對老夫人的死已有了眉目,她也不用再cao心。 重新回來,知道了母親身亡的真相后,她便不會來打擾他,兩人之間唯一能維持走動的,只有老夫人,如今老夫人一走,以后她也不會再來了。 岳家姑娘扮久了,多少有些入戲,臨走前勸了一句,“岳大人若是遇到喜歡的姑娘,便娶了吧,好好過日子?!?/br> 盡孝道延續香火也好,找個陪伴也好。 岳梁聽出了她話里要辭別的意思。 是啊。 她已成親了,不是從前的白家大姑娘,她是晏家少奶奶了。 不會再來了。 他沒什么好怨的。 若是倒回兩年前,他依舊沒有勇氣迎上那晚她看向自己的那道目光。 她做事坦蕩,喜歡就是喜歡,從不會計較其他。 可他不一樣,他的喜歡,會給她帶來厄運。 袖筒下的五指緊緊捏著那塊沒有遞出去的帕子,岳梁很快掩飾住眼里的情緒,平靜地道:“我問你一事?!?/br> 剛起身的白明霽回頭,“何事?” 岳梁看向她,目光微帶著深邃,看入她眼底,輕聲問她:“為何要殺趙縝?” 白明霽一愣。 早在樵風把素商的那塊衣角還回來時,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瞞過岳梁,后來他沒問她,她便當這事情過去了。 沒料到這時候問起了她。 若是承認了,他會怎樣?把自己關起來?或是交給長公主,趙家,那可能有點麻煩,她剛知道了母親的死因,不能待在地牢里,白明霽很少耍賴,但特殊時候,特殊對待,“我沒殺……” 岳梁將她活靈活現的表情看盡眼里,心口的那股悶意隨清風一掃,化解了不少,溫和地道:“放心,不會抓你?!?/br> 不抓就行。 白明霽確實松了一口氣。 岳梁又道:“如今可以對我說實話了?” 白明霽與他雖有些交情,但還是清楚沒有到讓他鐵面無私的大理寺少卿,當真來包庇她這個真兇的地步,不管他信與不信,白明霽先解釋道:“我并非有意殺他,不過是素商一時失手?!?/br> 岳梁沒在意她的話,重復適才的問題,“為何要殺他?” 理由就更荒謬了。 白明霽想了想,道:“我做了一場夢?!?/br> “夢里面晏家沒了,晏長陵沒能回來,我也死了,夢醒來后,我便抓了趙縝,想從他口中問出一些線索,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要陷害晏家?!?/br> 岳梁狐疑地看著她。 白明霽微聳了一下肩,“瞧吧,說了你也不信?!?/br> 這些話雖匪夷所思,但岳梁清楚她的個性,她不會說謊,即便當真有牢獄之災,也不會故意扯出這樣的謊言。 她說做夢,就是做夢。 沒再賣關子,告訴了她:“趙縝還活著?!?/br> 白明霽一怔,驚愕道:“什么?” — 晏長陵從大理寺出來后,直接去了錦衣衛。 往日進門,還會同門前的侍衛招一下手,今日沒有,神色懨懨,進了錦衣衛后,便躺在太師椅上,漫不經心地翻著卷宗。 京城內設了三大監察,加上縣令府,共有四處斷案之地,堆積起來的案宗卻如山,全是陰溝里的陰謀詭計,還不如去戰場上廝殺一場來得暢快。 想什么是什么,起身讓沈康召集了所有錦衣衛去后院,手中的銀槍往肩上一扛,“誰能過我五招,今夜本將請喝酒?!?/br> 經歷過御‘畫’丟失案件,錦衣衛對這位新主子,從一開始便是絕對的服從。 加之晏侯府,和他少將的身份,眾人如同靠了一座大山,擋住了頭上隨時要降臨的天雷,再也不愁受人欺負,連走路都比往日威風。 錦衣衛的人,大多是斗獸場子里提出來的練家子,沒有上過戰場,今日能有機會與戰場上的猛虎切磋,個個躍躍欲試。 但沖上去的,沒有一個能走出他五招。 甚至有人剛上前,便被他手里的銀槍指中了喉嚨,不由鄙視道:“下一個,你們行不行啊,一塊兒上吧?!?/br> 見他如此囂張,到底個個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就算他是自己的主子,也不打算給他面子了,一眾人蜂擁圍上。 晏長陵殺得痛快,上午一場,下午一場,耗得錦衣衛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眼見天色快黑了,晏長陵才道:“走吧,喝酒?!?/br> 一聽喝酒,躺在地上的侍衛瞬間活了過來,一群大爺們兒倒也講究,快速地沖回屋里沖了個澡,換上一身干爽的衣裳。 有的甚至還佩戴上了香囊。 沈康收拾完出來,見他還是剛才那身,坐在那,愣了愣,“主子不洗洗?”他最得意的那套飛魚服,他早就讓人洗好掛在他屋子里了,怎么沒見他換上? “洗什么?!标涕L陵往他嗅了嗅,嫌棄地道:“一股香味,搞得像個娘們兒?!?/br> 沈康:…… 是誰前兩天才洗了鮮花浴來著。 沈康還不清楚內情,調侃道:“主子不怕熏著了夫人?” 晏長陵起身,“走吧,她忙著呢,哪會有功夫管我頭上?!?/br> 沈康:…… 他怎么聽著這話酸溜溜的呢。 晏長陵頂著一身還未干透的大汗,出去后翻身上馬,領著錦衣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往鬧市。 突然想起回來后,他似乎還沒去過酒樓。 成親之前,他幾乎隔上幾日便會跟著陸隱見,晏玉衡去一趟酒樓,喝酒聽小曲兒。 如今那兩人分身乏術。 錢家倒臺,錢家內宅一片亂,陸隱見忙得不可開交,正想辦法安置他那位未婚妻。 晏玉衡被關在翰林院內,沒日沒夜的指定官職改革的詳細章要。 自己倒是閑著了。 很久沒宿醉一場,今夜正好。 怕驚動到百姓,進了酒樓后,晏長陵點了個大包間,足以容納十幾人,再點了幾名歌姬,奏著曲兒。 — 白明霽回到晏家時,已是晚上,聽金秋姑姑說晏長陵還未回來,以為是錦衣衛有事耽擱了,去凈房沐浴完,實在太累,倒去床上,沉沉睡了一覺,正做著夢,被金秋姑姑搖醒,“娘子……” 白明霽腦子昏沉,“怎么了?” “姑爺還沒回來?!?/br> 白明霽沒放在心上,“許是有案子耽擱了,可有派人回來傳信,說今夜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