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誰知下一瞬,那位小娘子便與他身旁的郎君一道嗆了回來,“你長了眼睛,了不起?” 那攤販沒料到會遇上比自己脾氣更爆的人,且還是倆,惹不起,怏怏地埋下頭。 見人走過了,攤販又忍不住扭著脖子,一臉期待地等著二人經過前面賣符的攤位。 果不其然,兩人被賣符的攤主攔了下來,“二位瞧瞧,一兩銀子十道符,保好運保平安?!?/br> …… 漸漸地傳來了爭吵聲,聽小娘子問:“我不買會怎樣?” “不買,那小的就不敢保證了,說不定今夜二位就有血光之……” “災”字沒等他說出來,晏長陵一拳頭落在了他鼻子上,看著慢慢從他鼻腔內流出來的兩道鮮血,滿意地道:“好了,轉移到你身上了?!?/br> 賣燈籠的攤販幸災樂禍,喉嚨里不斷發出“咯咯咯——”的聲音,笑得像鴨子叫。 兩人一個晚上就像是行走的一道火|藥,走了一路,哪兒有火炸哪兒。 最后被圍在青樓前,那mama雙手叉腰,對著兩人氣得臉紅脖子粗,“誰說我家姑娘丑了,讓老娘看看你們長得有多好看?” 晏長陵將身旁的小娘子往跟前一帶,“很好看啊?!?/br> “那你給我啊?!?/br> “……” 一陣人仰馬翻,打罵聲追在兩人身后,撲面而來的全是煙火氣,一切都是鮮活的。 不去想后顧之憂。 痛痛快快地活一回。 換來的結果是,兩人被趕在巷子內,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同是天涯淪落人,湊到了一塊兒,倒也不寂寞。 晏長陵仰頭望了一眼天際,狹隘的一條縫,已沒了先前那般窒息得讓人喘不過氣。 — 第二日一早,岳梁便又到了白府。 府上人心惶惶,個個都當起了斷案高手,眼睛一睜開,便開始議論,“聽說二公子嫌疑最大……” “怎么可能呢,幾個小輩,就數二公子膽子最小?!?/br> “誰知道呢,不敢殺雞,不代表就不敢殺人……” 越說越離譜,白星南頂著兩只熊貓眼,主動找上了岳梁,一進門,便跪在地上,哭嚎道:“岳大人明察,我真的沒殺人?!?/br> 岳梁讓他把玉佩拿出來。 白星南又是一陣哭,“我玉佩丟了,是真丟了,不敢騙大人?!?/br> 正哭訴,大理寺一位官差進來,遞給了岳梁一個荷包。 岳梁打開荷包見了一眼后,便讓白星南起來,“二公子回吧,沒事了?!?/br> 白星南歡喜道:“岳大人果然英明……” 一刻都不想多留,轉身就走。 人還沒走出去,便被外面進來的一人堵回了屋里,晏長陵一只胳膊勾住他肩膀,一面把他往屋子里帶,親熱地喚他:“二舅子?!?/br> 昨夜晏長陵把白明霽送回白府后便回了侯府,今日換了一身月白圓領衫袍的常服,年輕的面容,就算沒歇息好,也是英氣逼人。 “姐,姐夫?!边@一句姐夫,白星南舌頭是徹底捋不直了。 晏長陵摟著他肩膀,坐去了岳梁身旁的椅子上,也沒同岳梁打招呼,轉頭便問:“岳大人的案子斷到哪兒了,還沒找到真兇?這都過去兩日了,以岳大人的能力,不應該啊?!?/br> 見他火藥味十足,突然針對起岳梁來,白星南頭都不敢抬。 岳梁沒答他:“晏世子很閑?” “閑啊,無事可做,這不過來看看夫人,順便再瞧瞧岳大人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br> 他說的是實話。 仇人死了,真相斷了。 上輩子的死因多半也猜到了,無從可恨,無所事事,不就是閑得慌。 不過,“岳大人這么一問,晏某倒是有一件事要請教岳大人?!?/br> “何事?” 晏長陵皺了皺眉,似是當真遇上了什么難題,要認真請教,可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一屋子的人額頭生汗,“若是有人污蔑我夫人的名聲,作為丈夫,我是不是可以去討個說法?” 岳梁正翻著案宗,眸子一頓。 屋內大理寺的官差面色雖沒變,眼珠子卻忙乎得很,個個都替自己的主子捏了把冷汗。 白星南脊背彎下來縮成一團,想要開溜,被晏長陵揪了回去,“二舅子別急著走,待會兒還得陪我喝酒呢?!鞭D頭又催了一聲岳梁,“大人還沒回答我呢?!?/br> 岳梁神色平靜,“自有律法處置?!?/br> “如此說,那便是犯|法了?!标涕L陵揚聲喚來周清光,“出去傳個信,誰要是再敢給本將亂戴帽子,腿打斷,算在咱們岳大人頭上?!?/br> 岳梁終于抬起了頭。 晏長陵灑脫起身,已拽著白星南去院子里找白明霽了。 路上白星南偷偷瞅了他幾回,見其面上并沒有多大的煞氣,這才慢慢松懈下來,快到白明霽院子了,突然想了起來,趕緊地問:“姐,姐夫,你不會給長姐說吧?” 晏長陵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我是那等出賣朋友的人?” 白星南一愣。 “朋……”友嗎。 兩人之前雖也認識,但并無交際,這才打了兩回交道,算不上朋友吧…… 白星南一尷尬,臉便會紅,為此在外沒少被人嘲笑。 此時臉頰生了一團紅暈,眼珠子卻明顯亮了許多,舌頭也終于捋直了,“姐夫這么說,我就放心了?!?/br> 兩人到了院子,白明霽卻不在屋子里。 丫鬟說是去后面的倒座房了。 晏長陵又拉著白星南找了過去。 到了地方,遠遠便見一道身影立在幾叢海棠花樹后,陽光下,花枝雖招搖,卻也不及底下那道婀娜的身影耀眼。 從這個方向,正好能看到落在她側臉的一道陽光。 晏長陵沒再往前,靜靜地欣賞。 白明霽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視線從跟前一眾奴才的臉上掃過后,轉頭問邊上的管家,“少了二人,柳全安和張勇呢?” 這一堆人少說也有三十來人,晏長陵眼睛一瞇,偏頭問白星南,“這些人,她都記得???” 白星南點頭,心道這算什么,她連人家一個月什么時候休沐都知道…… 果然,又聽前面的白明霽問道:“他倆這個月的假期都已經休過了,人上哪兒了?” 白星南滿意地看著晏長陵臉上出現了一道怔愣。 知道她的可怕之處了吧…… 私塾何時考試,她比自己還清楚。 每回想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簡直恐怖如斯。 從童年起,這位長姐,就是他的陰影了。 又敬又怕。 無意識間便將她當成了一尊佛。 他會敬畏,但容不得別人侮辱。 突然想起昨夜朱世子的話,白星南鼓起勇氣看向身旁的矜貴少年,“姐夫,你不會那么快走吧?” “怎么了?”晏長陵沒回頭。 “沒,沒什么,就是想姐夫要能多呆一陣,也能多陪陪阿姐……” 晏長陵慢慢轉過頭,見他又開始摸自己鼻子了,一聲輕笑,突然伸手彈了一下他額頭,“傻子?!?/br> 前面的小娘子也終于發現了兩人,扭頭望來。 晏長陵看著陽光里的姑娘,太陽彷佛驅散了她身上的煞氣,與昨夜的陰沉截然不同,又道:“cao心好你自己,你阿姐便能安心了?!?/br> — 被白明霽問的那兩人,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了消息。 只有一人回來,是柳全安,被素商用刀柄頂著后腰,帶到了白明霽跟前。 柳全安一見到白明霽,便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磕頭,“大娘子饒命,饒命啊……” 白明霽問:“你逃什么?” “奴才,奴才沒逃……” 白明霽道:“你來白家時,說家中鬧了饑荒,親人全無,但我見你每回休沐,都會從廚房帶一塊rou出去,想必家中還是有親人的,今日我的人走了一趟,倒是應證了?!?/br> 院子里大半的下人,都是孟錦當初買進來的,所有人的身契如今也都在白明霽身上。 柳全安這幾日心頭本就慌得厲害,人被押到了跟前,便沒想過能全身而退,該招的都招了,“大娘子,是,是二爺讓奴才走的?!?/br> 白明霽不明白,“好好的,二爺為何要你走,你犯事了?” 說犯事,倒也說得對,柳全安垂著頭道:“前兒晚上二爺撞見,撞見了奴才與馮,馮,姨娘……說,說愿意成全我們,讓我們立馬收拾東西滾?!?/br> 他說得磕磕碰碰,事情也確實羞于見人。 馮姨娘? 白二爺的妾室。 真乃一大丑聞。